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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2020年秋季,一场史无前例的新冠疫情正在席卷全球。
随着海外各国死亡人数逐日上升,国内的防疫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即便距离疫情高峰已经几个月过去,某些城市和省份之间依旧无法通行。
陈茉也是在这一年大学毕业,顺利入职了上海一家互联网游戏大厂。
平时工作任务繁忙,也只有在周末时才能抽出时间喘息片刻。
但也不是每个周末都能偷得半日闲,比如这周周六就是个例外。
她没能如同往常一样在出租房的大床上补觉到中午,早上八点的一通陌生电话,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父亲陈烨飞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的电话号码发给了温寻妈妈,阿姨一张口哽咽的哭腔就把陈茉吓了一跳。
“小茉,听你爸爸说你现在在上海工作,你能不能替阿姨去医院看看温寻?”
电话那头深呼吸两秒,缓了缓情绪才接着说:“温寻说他胃里做了个小手术,但阿姨听他电话里声音不对,你替阿姨去看看吧,老家这边封城过不去上海,阿姨实在没办法了。”
陈茉愣了几秒,没当即应下。
她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温寻。
一个她从十五岁开始,讨厌了七年的名字。
在十岁到十五岁的记忆里,温寻曾经算得上是陈茉最喜欢的人。
这份单纯的喜欢里参杂了不少妹妹对邻家哥哥的崇拜和依赖。
并且在十五岁的那年暑假,在陈茉妈妈去世前终日住院的两个月里,温寻的陪伴让她在即将失去母亲的恐慌里找到了依托,陈茉对他的依赖也在此时到达巅峰。
然而物极必反,同年九月,当秋季的脚步逐渐来临时,陈茉的喜欢变成了痛恨。
自此,即便陈烨飞带着陈茉搬离了原先的小区,她对温寻的讨厌依旧持续了七年。
“小茉,小茉,你还在听吗?帮阿姨一个忙好不好,阿姨真的实在是没办法了。”
电话那头恳切的央求声还没停止,陈茉想要拒绝,但对着温寻妈妈,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那个“不”字。
平心而论,虽然她对温寻的讨厌到达了顶点,但温寻妈妈对她还算不错。
童年温寻妈妈的板栗炖牛腩是自己的最爱,在母亲经年累月的病程中,是温寻妈妈每个星期都邀请她去吃一顿大餐补充营养。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在温寻妈妈将医院地址发到她手机上时,也只能“嗯嗯啊啊”地默认。
只是去一趟医院,确认他没死就行。
正好他生病了,看看他受罪的样子也算痛快。
陈茉坐在去往医院的出租车里一直这样宽慰自己。
没打算跟他虚与委蛇,什么水果、牛奶一样没带,陈茉两手空空直接迈进医院住院部的大门。
在护士台问到了温寻的病房和床号以后,她站在走廊上才有些后悔。
七年没见了,温寻如果忘了她。
她会不会更恨他。
温寻住的是一间双人病房,陈茉按照护士小姐刚刚告诉她的床位号寻找,靠近窗户的那张病床床头上写着患者姓名——“温寻”。
病人平躺在医院统一的白色棉被里,半张脸被挡住,她站在门框边时还看不清他的神色。
走近床沿,陈茉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
微微凸起的颧骨全然不见记忆里少年脸上残存的婴儿肥,混乱的碎发散落在额前、两鬓沾染了冷汗后微微泛潮,淡色的嘴唇上干裂起皮。
陈茉侧头看了眼温寻床边的储物柜,上面没有水杯。
她知道,他没人照顾。
被审视的目光盯着看过几十秒,床上的人再是精神不济也有了反应。
陈茉居高临下地盯着温寻缓缓睁开的双眼,没有说话。
还是床上的病患率先开口,发出的声音沙哑又干涩:“你……”
陈茉的心跳无端漏了一拍。
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今天温寻喊错自己的名字,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好在温寻只是肠胃手术,不是双眼失明。
七年过去,陈茉的五官变化并不太大。
“……是阿茉吗?”
陈茉无动于衷地眼看着他双臂弯曲,有些费力地将自己上半身从病床上撑起,空荡荡的领口里露出一小块锁骨正埋着置留针,透明的胶布边缘泛起一层青紫,大约有些静脉发炎。
靠在床头终于坐稳,温寻才抬头冲着陈茉咧嘴笑开:“阿茉来啦,我妈妈早上发微信跟我说找人来看看我,我都没猜到是你。”
温寻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会自然略微眯起,月牙似得笑眼是陈茉十几岁时最喜欢的一双眼睛,她热衷于在调皮捣蛋之后逗笑温寻哥哥,然后呆呆看着那双漂亮眼睛偷偷心跳加速。
如今那双眼睛丝毫未变。
“嗯,”陈茉清咳一声转过头,避开与温寻交汇的视线:“阿姨着急,我才来的。”
她原本想说“来看看你死没死”,只面对温寻这幅样子,她突然说不出口了。
那句话听着像是借口又像是托辞,陈茉赶在温寻察觉其中欲盖弥彰的意味前很快转移了话题:“快中午了,你不吃午饭吗?”
病房里另外一张床上的病友已经起身靠坐在床头,家属打开不锈钢饭盒,舀了一勺鸡汤喂给手上还打着吊针的病人。
空气里饭味肆意,在密闭空间里闻起来其实有些令人反胃。
方才走进医院在走廊上就遇见了推车餐车的食堂大妈,陈茉路过时瞟了一眼盒饭菜色,还算清淡可口,围在餐车旁正在购买的病人家属也有不少,应当吃不出什么问题。
陈茉打算万一温寻拜托她带顿午饭,她就用餐车上的盒饭应付一下。
出乎陈茉意料,温寻摇了摇头:“我不吃,我……”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护士小姐的脚步声就将温寻嘴里的后半句堵了回去。
“温寻,输营养液的时间到了。”
陈茉有些诧异地望着护士手里乳白色的营养液说不出话。
病号服领口最上面两枚扣子被护士解开,原本隐约可见的置留针立刻完整暴露在她眼前,锁骨边缘一圈青紫色的淤痕比她想象中还有大些。
护士将营养液接入置留针管口时需要稍微用力,小心地绕过肿胀还是刺痛了那片肌肤,陈茉站在病房角落听见温寻忍着痛闷哼一声。
她悄悄打了个哆嗦。
迅速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站在电线杆上跳跃的麻雀,上下扇动的睫毛有几簇被氤氲潮气粘连在了一起。
她猜是医院消毒液的刺激性太强,不然她的眼眶怎么会隐隐发烫。
护士的操作很熟练,在病房里停留了不足五分钟就再次离开。
温寻睁开眼拍了拍床边的空位:“阿茉,别怕,只是胃出血手术以后禁食几天,我后天就能吃饭了。”
陈茉坐回床边的板凳上,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温寻锁骨上的置留针,而后迅速垂下头。
按道理,她应该开心,应该痛快,但是她没有。
来之前她想过匆匆停留几分钟敷衍了事,可是现在她甚至坐在他床边挪不动腿。
“你手冷不冷?”
“啊,啊?”
陈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温寻没有立刻反应上来,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搭在床边的手指才后知后觉地缩进被子里:“不冷呀,放在被子里就不冷了。”
他在骗人。
他总在骗人。
手指尖都被冻得发白,一天到晚只能摄入冰冷的营养液怎么可能不冷。
陈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从背包里取出两个暖宝宝撕开,这还是她以防自己痛经随时备在身上的紧急物资,今天给他用上真是算他走运。
她举着暖宝宝停在半空,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向温寻:“你自己贴,还是我帮你贴?”
“哦,我自己来吧,”温寻接过暖宝宝贴在自己两只手手背,贴完有些讨好地连连夸赞:“马上就发热了,这个真好用,谢谢阿茉。”
又是那双笑眼。
陈茉撇过头不去看,她现在看见那双眼睛就烦。
眼见陈茉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温寻才有时间斟酌着开口:“阿茉最近工作累不累?住在上海哪里?离公司近吗?”
像是哥哥关心妹妹那样,这些问题他说得自然。
只是陈茉突然像是只有些炸毛的猫:“我工作累不累关你什么事,我住得地方当然好,市中心,楼层高,采光好,行了吧?”
她着急地搪塞了温寻的问题,似乎企图要急迫地证明什么。
背包里的手机在这时恰好开始疯狂震动,她气呼呼地从夹层里掏出手机,没有储存电话号码习惯的她只能看见屏幕上一串陌生数字。
接通电话的瞬间有些激动地手指多按了屏幕几次,免提键被不小心打开,扬声器内传出的人声操着一口上海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小姑娘,你到底有没有找到新房子?我这边租客下周就要搬进来了,你再霸占着我们家房子不搬,我就只能硬来……”
屏幕上的红色挂断按钮被人猛地按下,陈茉将手机扔进背包里,慌乱地从板凳上站起。
羞愤和无措让她不想再在病房里多呆一秒,温寻眼神里现在到底饱含着怜悯还是嘲讽她也不愿追究。
她只想跑。
快跑。
“阿茉!”
温寻急切的呼唤在她跑出病房门前时从身后响起,陈茉听见营养液输液管打在不锈钢架子上的撞击声,然后便是他犹豫着说出口的疑问:“阿茉,是你租的房子出问题了吗?不然你去我那里住几天,我的房子……”
站在病房门口的女孩突然转身,通红的双眼里满是被她生生忍住的泪水:“住几天?你说住几天?住几天然后再滚是吗?”
“就跟你七年前许诺过我,又把我丢下一样,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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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忍不住开文了哈哈哈,虽然毫无存稿
好忐忑,为什么开新文会这么忐忑

大家看完可以给我点建议吗?哈哈哈哈,我真的都写了三版开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