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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你好,27年以后的世界。
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写一部属于自己的文章。但是再不写就来不及了,我怕记忆总在不经意间欺骗我,扭曲我。
所以我必须写出来。
你好,地球。你好,中国。你好,我的家乡。
你好,生物。你好,人类。你好,我的家人和朋友。
我一直以来都是怕死的。世界上有我的同类的,但在这27年内,我确实很少遇到我的同类。他们对生命的态度向来没有我这么极端,所以我身边的人都能很好的与死亡和解。
我曾经表明过我认为的生与死的关系,也无人在意。大家普遍的想法是“能活一天是一天,死亡并不可怕,但却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我很久都没有想通这里面的逻辑。既要人们不怕死亡,又要人们活得开心。而且恐怖的是大部分人都能做到。我以前非常爱用比喻,现在我逐渐发现类比无法真实的体现出相同的困境。所以我的一切比喻只是尽量让大家理解。
对于生死的开解和规训。就是让人和无思维的昆虫一样,在死亡之前尽力发挥自己的价值。这只是基础,如果是圣人对于死亡的看法更洒脱。《庄子·外篇·至乐》里写庄子妻死,庄子坐地敲瓦唱歌。惠子不解,庄子答疑说“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死去的人终将回归安卧于天地,而我却只知道围着她嗷嗷哭泣,我认为这是不通晓天命,所以不再哭了。
这也是我一个唯物主义者,能安慰到自己的方法。我们终将相遇,在有物质存在的地方。死亡是另一种自由。
但可惜我不是圣人,在这样的安慰下也没办法让我与死亡和解。我说过死亡是一个牧羊人,如果我逃出羊圈,我将独自面对狼群。我受死亡的庇护,也终将回馈于它。但每当我意识到这个限定我生命的东西从我出生起就环伺于我身旁,掐着手里的秒表等待。不论它的意图是好是坏。
我,无法对抗,一个看不见的天理。死亡或许从来不是解脱的代名词。
促使我写下这本书的原因之一就是死亡。
文字是一种证明,痕迹存在,就代表我活过。
这是我对抗死亡的一种方式。也是人类与它抗争的历史,是无数个跳出羊圈的“羊”,用独特的方式,回望“牧羊人”。
在这两三年我失去了三个亲近的亲人。从青年到中年到老年,我看了每个家庭不同的痛苦。我并非是我看起来的这样平静,失去挚爱的家庭成员的悲痛也不是能完全表现出来的。因为在失去他的第一个月或许会有人不遗余力的安慰和理解,过了一个月只剩自己去消化余生的“雨季”。
大家都知道祥林嫂的故事。没有人理解一个永远沉溺在伤痛里的人,他们认为这是不成熟、不理智、损伤大脑的事情。
人们看到的是只有坚强的活或者有价值的死去,才值得歌颂。这是人类经常用来对抗死亡的方式之一所留下的价值观。
对大多数人来说,活着就是对死亡最强有力的反抗。
生命尺度内蹦的越高的人,越能坐到谈判桌上,和死亡讨价还价。所以其实这个价值观有利于人延长族群的生命长度。
奖励制度从来不是为了贬低谁而存在的。
获奖的人没有资格,设立奖项的人也没有资格,谁都没有资格去指摘。奖项以外也有人生。
大多数人都是奖项之外,怀抱着怆痛和洒脱。时而猛然醒来,时而又坦然睡去。
当一个本身在秩序线上游走的砝码突然脱离,才有了错误。有了错误才有了生机。死亡到底是伴生而来还是寄生于此,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我,一个终将独自面对死亡的人类。每天醒来脑内就是我的108种死法,已经我身边所有人的悲剧情节。虽然这不符合奖项设立的标准,我还是会为了身边一切生命消失感到不甘;为所有本该享受或安宁或精彩的生命突然离开而叹息;为褪色锈蚀的一切感到惋惜。
碍于我想活着,所以我必须尝试压抑这种伤感。在人间疾苦这杯酒里泡久了,最终不是醉死就是淹死。
为了对抗死亡,有的人选择活着。而活着本身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选择性忽略死亡的威胁。族群的延续更为重要,只要一个人还活着就能代表人类还活着。在群体里人们不得不忽略和压制自己对死亡复杂的情感,像分工明确的蚁群,只要保证有后代就赢过了死亡。
遗憾的是人类不是蚁群。
人类是一个偶然,是失序,是……错误的集合体,是不确定因素本身。
秩序在某种意义上是为了将来的失序做准备。量变的积累,是质变的开始,质变的尾声,是量变的前奏。
从大概25岁左右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小众的人。人脑发育真正成熟是25岁,当过了25岁,大部分人便会觉得自己不如从前。(科学一直在前进,我也是很久之前看到这个说法了。)
可能我的存在就像是为了衬托大部分人是正常人。我就是那个4、5岁就会看着妈妈照片哭的小孩,因为我知道死亡是什么,总有一天,妈妈会到那里去,我再也见不到她。我妈会笑我,小时候一句话不说,拿着她的照片哭。我是最近才把我小时候的想法说给我妈听的,但她表示不太理解。
印象里我一直受伤,生病,但小孩谁没有个病痛和磕碰。大概只有我把这种痛联系上了死亡,在我的世界里,死亡就是我最大的敌人。死亡会带来,无尽的悲苦。
我从未痛恨过别人,除了我爸。因为我爸本身就能为家庭带来死亡的伴生物。所以我讨厌他,他就像死亡的使者,以身边一切人类的痛苦为食粮,用别人的伤口做自己的勋章,
可是我不是。人是会去适应会去习惯的,第一次做一件事往往伴随紧张、刺激、恶心、不适、兴奋等等人容易出现的心理和生理反应。当发现这件事可行,之后持续性的重复,就会慢慢适应,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
不止家暴只有零和无数次。
所以我一向不提倡以暴制暴,人,大多都是八面玲珑的。当你杀掉仇人的时候,那些叫嚣着支持你复仇的人会升起一种异样感。你并不是一个受严格管控的人,你不能要求别人知道你杀了人以后还要和平和你相处。
我的道德标准不足以支撑我活到现在。按道理来说在这个大家都在痛骂老天无眼的时代,我应当早就死掉。
我也接受这个命运。奇怪的是我活到了现在,我一个与大众完全不同的“废物”活到了现在。我好像是这个黑暗的世界的漏网之鱼。
本人完全是靠别人的善意活下去的。我一直都说各类文学艺术表现类作品是人类纯粹的善恶观,只有在那个由人们想象力创造出来的地方才有如此善恶分明。不幸也是万幸,我的灵魂导师正是它们。
我的喜怒哀乐都可以随音乐而起伏,观一部电影我可以逃离这个地球,听一段文字我就能穿越异界,看一段漫画我能感受到里面的风吹草动。
考试的卷子,没有这种味道。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是光辉的人性养大的孩子,我不属于这里,我属于那个不存在的世界。不是说我有多聪明,多看不起这个世界,而是,我这样的人只有在那样的世界才能活下来。
那个拥有纯粹,热烈的爱意的世界。
我想在那里种花,在宁静的地方,无硝烟,无纷争。
但是现在我还在这里。在这里,写着。
我还要把这一切,写下来。把那些这辈子都将成为我的伤口的东西,写下来。这些“伤口”永远的留在那里了,这就是生的痛苦,这就是我惧怕的东西,这就是死亡的胜利品。
希望每个人像我也不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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