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的怪物怎么黑化了？[人外]

　　走廊的白炽灯在闪。

　　林满初抱着记录册，步履匆匆地向27号实验室走去。

　　隔离区温度很低，裸露在外的手指一片冰凉，她却丝毫没有在意，只继续道：“X的情况怎么样？”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低眉垂眼的男人，男人手里端着暗色的金属托盘，其上材质特殊的智能项圈泛着冷质的光泽。

　　智能项圈里存储了大剂量的镇定剂，甚至足够放倒一头虎鲸，更别提那个刚刚苏醒的基因怪物了。

　　“……X苏醒的太突然，对所有人都抱有警惕，已经伤到了三名看守，目前被控制在实验室内。”

　　他明白，是时候接受眼前这个女人发出判决了。

　　林满初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开口，带着些许凉意：“弗朗克，我记得之前叮嘱过吧？必须实时监控X的所有身体指标，出现任何波动都要及时告诉我。”

　　“可现在，X已经苏醒了整整七个小时，你们才后知后觉地给我发消息。”

　　语气愈发寒凉，带着刺骨的讽和嘲。

　　弗朗克声线颤抖起来，连带着托盘都快要端不稳，他弓着背，深深地低下头，一个卑微的姿态，“抱歉，林教授，这是我们的失误……保证没有下一次。”

　　林满初突然停下，转身细细地打量他，黑色的长直发随着她的转动滑落在身前，她语气刻薄：“……保证？你的保证有用吗？”

　　她挑起托盘上的智能项圈，卷翘的睫毛轻飘飘一垂，遮掩住漆黑如无机质般的眼睛，不想再浪费口舌。

　　“智能锁我就先拿走了，自己去接受处罚。”

　　弗朗克应声离开了。

　　27号实验室外已经被清场，林满初按着门把手，罕见地踌躇起来。

　　X，一个由她亲手培育出的基因怪物。

　　在他沉睡的那段时日里，她不知多少次用手指隔着玻璃描摹他的面庞和身形，对此早已熟悉。

　　可真当要面临苏醒的他时，林满初却生出了不真切感。

　　但林满初向来雷厉风行，很快推门进去。

　　实验室依然保持着她离开前的整洁，说明X在刚苏醒时，虽然因对陌生人的警惕防备而伤了看守，却完全没有对实验室下手。

　　林满初露出满意的笑。

　　她喜欢整洁，而迄今为止，X在她心目中无疑是个好孩子。

　　她走到巨大的培养器前。

　　培育试管里装着荧绿色的营养液，本该在那里安静沉睡的实验品，此刻却蜷缩在试管旁的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动作。

　　然而他的表情却是空无的，垂落的银白长发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睛，只余下淡色的唇瓣清晰可见。

　　他的手上是暗红的血迹，混着黑蓝色的液体。

　　林满初心下一惊。

　　……X受伤了？！该死，那些看守竟没一个人发现吗？

　　内心着急，但她尚不明晰X的态度，因此只得将记录册放到旁边的实验桌上，捏着智能锁，小心翼翼地慢慢踱步过去。

　　怪物一动不动，落在额角的阴影轻轻晃动，呼吸清浅。

　　但林满初敏锐地发现，随着自己每接近一步，他就会受惊似的轻轻颤抖，下巴埋得更深。

　　不明显，但可怜极了。

　　“别害怕，X。”她刻意压低声音，嗓音温柔，“让我看看你，好吗？”

　　她越来越近，声音愈发清浅。

　　“X，乖孩子。”

　　极耐心、极动人，是与漆黑眼睛截然不同的温度。

　　许是在培养液中就听惯了她的声音，X的耳朵抖了抖，从保护自己的臂弯中一寸寸抬起头，露出一双似人非人的竖瞳。

　　瞳孔上幽蓝色竖线拉得极细，迟疑而懵懂地看着她，带着难以轻易消弭的警惕。

　　终于，她走到了X面前，小心翼翼地半跪下来，手指颤抖着伸出，试探性地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微凉的手指一经接触，X就抖了抖。

　　林满初不喜他这个下意识的反应，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内心深吸一口气，她继续温柔地蛊惑这个刚诞生的怪物，漆黑的眼眸融去了寒冰，如春水一般潋滟，“……还记得我吗，X？”

　　她叫他的编号，将简练的英文字母在唇齿间碾磨，缓慢的、极为深情的。

　　至于名字，X不会拥有自己的名字。

　　X缓缓眨了眨眼睛，收缩的竖线开始放大，逐渐恢复成正常的瞳孔。

　　懵懂的基因怪物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自苏醒以来见到的所有生物都是那么奇怪，让他生理性不适。

　　然而面前之人并没有让人厌恶的味道，反而冷淡干净，如冬日里落下的第一捧雪，却又沾染了独属于他的气息，让X不由自主想要亲近。

　　于是醒来之后茫然无措的负面情绪终于不再压抑，故作平静的面具被轻易打碎。

　　他轻轻靠向这个自己唯一信任的人类，委屈而渴望，“记得，你。”

　　断断续续的短语，不成词句，被压在嗓间吐露，带着模糊的胸腔震动，黏连诡谲的音调被冲散。

　　林满初惊喜地笑起来，X会说话，与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实验十分成功。

　　她终于不再犹豫，将智能锁放到身侧，转而用双手轻轻捧起了X的脸。

　　基因怪物的脸颊上是细小的蓝色鳞片，微微翕张着，摸起来冰凉坚硬，触感有些许湿滑。

　　苍白指尖搭在X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感受脉搏跳动时鲜活的生命力，拇指轻轻摩挲着鳞片，半敛的眼眸掩藏着晦暗。

　　……这是她的造物，她成功了。

　　林满初微微侧身，将X拥入怀中，用此生最温柔而蛊惑的声音，轻轻诱哄道：“X，你会喜欢我的，对吧？”

　　潮热的呼吸吹拂到怪物耳旁，在耳窝中挑逗，又拂过耸翕的鳞片，逐渐入侵四肢百骸。

　　心脏的跳动变得奇怪，仿佛被一双巧手似笑非笑地揉皱，痒痒的、热热的，X不由自主红了脸，竖瞳收缩成幽蓝细线。

　　他磕磕绊绊道：“喜、欢……”

　　“喜欢你。”无师自通地重复。

　　林满初露出了进来以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X的顺从让她格外满意。

　　至于X口中的喜欢，她并不以为意。

　　培育已久的怪物刚刚苏醒，即使是成年人的体格，心智却并没有长大，他其实不懂喜欢是什么含义的。

　　她只是想确认，这个单纯懵懂的怪物对自己足够亲近和依赖，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听从，这样就足够了。

　　这时她才重新拿起方才放在地上的智能锁环，手指轻飘飘拂开贴着后颈的银色发丝，按压温热的皮肤，将锁环轻轻扣到他的脖颈上。

　　“咔哒”，智能环锁死了。

　　怪物茫然无措地看着她，智能环细窄，大小并不合适，以至于轻轻呼吸之间，喉结就会和冰凉坚硬的金属相贴。

　　被拘缚的感觉并不好受，X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摘掉智能锁环。

　　他的手也不正常，苍白修长、骨节分明，透过薄薄的皮肉，可以看到其下隐藏的黑色血管，指甲如野兽一般长而利，轻易就抓破了自己的皮肤，粘稠血液缓慢流出，形成几道蓝色的血线。

　　“别动。”

　　林满初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没有分寸的行为，语气沉冷。

　　她的变化如此之大，一下子唬住了还红着脸的X，怪物瑟缩着收回了手，茫然不解地看着她，似在委屈。

　　然而X是成年人的体格，轻易就能笼罩林满初整个身体，那双幽蓝色的竖眸，即使再懵懂无知，也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故而激不起她的任何怜爱。

　　她勉强扣着怪物的手腕，语气强硬，“X，脖子上的东西不能摘下来，明白吗？”

　　想要驯养刚诞生的怪物，偶尔的甜蜜和适当的“棍棒”都必不可少。

　　林满初最懂得这个道理。

　　她握的随意而松垮，X的力气又生来就超脱普通人、轻易就能挣脱，但他却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像是被林满初掐住了所有命脉，低声而乖巧地应：“……嗯。”

　　林满初这才松开手站了起来。

　　X却以为她是生气了，慌忙倾了倾身，死死攥住她的手掌，急促道：“……我明白的。”

　　他仰起头，黏着声音恳求：“别走。”

　　怪物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本能地希望眼前这个美丽的生灵不要离他而去。

　　林满初眼睛低垂，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两人交握的手掌，神情晦暗不明。

　　基因实验品的愈合能力极强，眼下，X脖子上的伤痕已经变得极为浅淡，像是什么模糊不清的暧昧印记。

　　时间仿佛被拉长，触感放大，只短短几秒，紧张至极的心脏就承受不住剧烈的跳动，让X难以呼吸。

　　他执拗地仰着头，渴求造物主的垂怜。

　　然而林满初却深吸了一口气，蹙起眉，用力甩开他的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X！”

　　抓来的手指上是人类和怪物血液的混合，他不知道林满初的规矩，冒冒失失地握了上去，黏腻的血液就这样直接沾到了她的手上。

　　林满初有极为严重的洁癖，即使X在她心中分量很重，也不能容忍。

　　“……X。”

　　她又叫了一遍怪物的编号，微微俯身，将沾染上血液的手指按压到他的胸膛处，极为缓慢地、面无表情地在布料上擦动。

　　直到手指被彻底擦干净，她才拎着X干净的衣领捻了捻，勾起唇笑道：“……下次不要碰我，好吗？”

　　语气是温柔甜蜜的。

　　两人挨得极近，X的鼻尖萦绕着林满初身上浅淡的沐浴露气息，夹杂着标属于他自身的气味，直让白纸一般的怪物头晕目眩。

　　他看出了林满初动作里的嫌恶，却又被她温柔的话语迷惑，故而怔怔地仰头看她凑近的脸庞，冰冷的智能环锁着他的咽喉，让他口干舌燥。

　　“……好。”他应道。

　　滴、滴滴。

　　猝不及防的，智能锁一侧的荧屏突然闪出红光，短促的警报声响起，屏幕上的药液开始缓慢减少。

　　100％、99％、98％……

　　X呆呆地捂住脖子，感受到冰凉的液体输送进他的血管中，眼中满是迷茫和无助。

　　林满初惊讶地挑了挑眉。

　　智能锁可以监控X的心率和情绪波动，当他过于激动时，系统便会发出警告，并强制注入镇定剂，以免力量不凡的基因实验品误伤研究人员。

　　嗒嗒。

　　她玩味地敲打了一下基因怪物脖间的智能锁。

　　看来策略十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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