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尊上不太冷

作者:墨染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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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逢


      沐怀尘的梦中总有一片绣着猩红纹路的玄色衣角,他被人牵着手,穿过黄沙,渡过碧海,最终走过宾客满堂,步入红烛暖帐
      冰凉的水珠落在手背上,寒意入骨
      那是谁的泪水?
      他总带着这样的疑问,沉入汪洋,陷入又一次循环的梦境

      ……

      古老繁复的通天大阵中央,是如血如墨般浓厚的雾气

      庞大的杀意从阵法的中央不断外扩着,纵使有磅礴的灵力将其限制在中央,无穷无尽的凶戾之气也依旧在不断的膨胀,方圆百里内的生灵无一不觉此处凶险,但却早已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北域第一仙门灵山素有五子灵王一说,即长崚天垣乾庭无极 碧岑五峰尊者借五峰灵脉合古荒杀阵撑起的一道护山神印,此印一旦展开,从外坚不可破,从内杀伐镇压,擅克一切灵文道法,世曰“灵王”

      王印一旦开启,整个北域都会得到示警,无论多远,那道神圣金影的光芒都会照耀到北域的每一个角落

      自十年前穷桀恶兽伏诛后,人们已多年不见此景,便纷纷猜测是发生了何等大事会让灵山开启王印,但却无人会觉得恐慌,因为在他们心中,灵王是连大凶穷桀都能降伏抹杀的存在

      然而此刻,灵山上的气氛却不是那么的轻松

      四位尊者自一炷香前便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施法起印,镇压门中那位随时都会暴走的凶戾

      但四个人终究不能完全发挥出王印的真正威力,只怪这次“恶兆”爆发的太过突然,正好赶上了掌门外出除魔未归

      他们吃力的支撑着阵法,还要分神补起王印缺失的一角,只见那红黑相间的浓雾愈发暴乱,被掩埋在其中的人影也愈发模糊

      恶兆像是突然生出了神智,它察觉到五方中灵力最为薄弱的那处,开始疯狂的冲击,一波又一波的黑云裹挟着风暴落下,连雨水都被染成了黑色,在某一刻,他们甚至在狂乱的风雨里听到了清晰的龟裂声

      求援的灵符在恶兆初露端倪之时就已经发往南疆,按照掌门的修为,至多还有半刻,他就能赶回来,但是……

      面容清丽的女子抬头仰望着黑云如盖的天幕,急骤磅礴的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锋利如刀的寒风让她双耳空无,就像是思绪被尽数抽空,强烈的无力感从四肢袭来

      要来不及了……

      视线在变窄,雾色愈发浓重,但就是在那极致寂静的一瞬,一抹亮色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眨眼间,小小的一点已经变成了漫天的光幕

      “铛——!”

      是震耳欲聋的钟鸣声

      伴随着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的金光,巨大的钟鸣在一瞬间传彻了整片天地,和这轰隆作响的钟声不同,还有一道极为清脆却能强势的夺人心神的铃声

      庞大的法相自光幕中浮现,他立于天地之间,源源不断散出的光雾在无形间抚去了一切风暴,就像是晨曦初照,明明如水般轻抚大地,却又威严神圣,不容任何一丝黑夜残留

      如玉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抬起,穿过层层黑雾,轻轻点在了双目紧闭的男人眉心

      一切苦厄都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初日的照耀

      从骨子里冒出的暖意,像是被神明拥入怀中,可以驱散一切阴霾

      浮现在君厄面上的红黑色的纹路被亮金色的细纹裹挟着尽数退回了他的眉心,凝成一团,在那洁白无瑕的手指下,像是挣扎一样的不断涌动着

      “嗯?”

      一身白金衣袍的男子挑眉,看着那意欲再次挣脱而出的黑气,他指尖的光亮又加重了几分

      像是摁灭了一簇火星,那黑气最终归为平静,细细消散

      看着眼前人紧皱的眉头舒展,男子似乎也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要收回手时,却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他俯身凑近,专注的看着仍旧阖着眼眸的人

      似乎还没醒

      端详良久后,他伸手,在男人的脸侧轻抚了抚,

      旋即便要轻轻的挣开那让他稍觉熟悉的掌心

      在光幕消散的那一瞬,他俯视着世间,如梦似幻的金光飞舞中,好似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在静静注视着他

      莫大的哀伤突然涌上心头,他不知这样的情绪究竟从何而起,就好像被一声从久远的过往里传来的叹息声所包裹

      “君九澜……”

      随着清澈如滴泉般的声音响起,仿佛被暂停的时间突然恢复了流动,一阵清风吹过,君厄下意识的睁眼,眼前却已只剩雨后初晴的薄雾

      脸颊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他微怔的摸上那处,才发现原本与恶兆缠身的碎骨之痛比起来小的早已被他自己忽略的小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了

      他想着刚才就在耳旁的那声呼唤出神,浑然不觉逐渐变得嘈杂的四周

      一道青白流光自天际闪过,转瞬便到了眼前

      一身青衣腰间还别着一柄玉笛的长华仙尊仁荀身上甚至还残留着南疆魔种的血腥魔气,但一贯喜洁的掌门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无间断的缩地成寸横跨万里从南疆赶回来,纵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

      他轻喘着气,环顾四周狼藉,视线略过已经因为力竭而倒得四仰八叉的师弟师妹,最终落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身上

      “琅尊!”

      略显焦急的呼声让君厄一下子回了神,他抬眸看向了难得身上透着狼狈的掌门,

      “多谢贵宗各位尊者出手相救,今日宗门的一切损失,魇都都会以数倍赔偿”

      见君厄已无大碍,仁荀一面抱拳谢过,另一面也在心中暗暗后怕着,其实今日局面自他一个月前同意君厄上山起,他便早有预料,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出了意外,他神识扫过宗门,发现并无什么人员伤亡,已算万幸

      正当他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君厄却已经转身,甚至带着些许紧张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虚空中的一处

      仁荀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原先还因那法相金光驱散乌云变得湛蓝如洗的天空,已经再次被云雾笼罩

      整片天空都被绚烂而又厚重的色彩所晕染着,眨眼间,大片的漩涡出现卷起腾云,无穷变幻,带起凛凛寒风

      遥见此景的人们下意识抬袖遮挡,却被这凌风吹的宽袖衣摆呼呼作响

      “这是……”

      有年少的弟子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呢喃出声,转头想要询问,却见门中但凡年长些许的前辈,无一不死死的盯着虚空中,艳色祥云最为浓重的那处,无暇顾及其他

      即便是被强大的威压和破势冲的骨骼生痛,也无人在意

      像是从远方传来,深沉的钟声一阵大过一阵,层层回响中,轻脆的铃声也愈发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片天地间成了虚妄,或是几月或是几日,也可能只是一瞬,总归在那如画般的天幕被极盛的金光彻底冲破时,所有身处这奇观中的人们都只觉灵台一空,金芒刺目,等再从那如梦似幻魂归天地一样的遨游感官里抽离之时,眼中便只剩下了那从遥圣天门里慢步而来的身影

      那人一身素袍,步履轻而不散,腰上束紧的衣带衬得人挺拔劲朗,从脖颈领口到足腕靴履,都是一丝不苟的妥帖,着那周身萦绕的金色咒文,愈发显得他风姿飒飒,贵不可言

      他像是偶然遇上了这人间,心血来潮便走上一遭

      不等他站定,一道身影已经来到了他身前

      随后刚从天梯上下来的人,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阿珏!”

      仁荀实在是没忍住,喜极而泣的唤了一声,但被他抱住的沐怀尘此刻却有些呆愣

      他嗅着鼻尖的味道,听着耳边的声音,甚至是这个怀抱的温度

      总觉得,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

      通体漆黑,只九节鳞片末端闪烁着些许紫光和头颅两侧各自生着一个猩红犄角的小蛇昂着高傲的头颅,撇了一眼那边兄慈弟恭的重逢相拥,又轻蔑的扫了一眼身边这个连上前的资格都没有的大个

      没用的家伙

      光皱眉有什么用,光捏手指又有什么用?你倒是过去把那包着金镶玉的青团撕开啊!

      失望透顶的吐了吐信子,小蛇趴回君厄的袖中,缠在他的手腕上,化为了一道咒环,只是那力道,比起平时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仁荀到底是个自持沉稳的性子,纵使是因激动而一时失态也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所以君厄背在身后的左手指尖才摩挲了一两下,他就已经松开了怀抱

      经年一别,曾经的种种复杂情绪其实都已平淡,仁荀不是没有想过再次见到沐怀尘时的情形,只是那时任何的思考都只能用幻想来界定才更加确切

      看着和记忆中相比没有丝毫变化的青年,他依旧是一头乌发,青簪束起,眉目淡漠,空灵俊秀的模样也未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

      “掌门师兄”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时,仁荀还有些怔然,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眼前虽然那双凤眼里依旧透着凉薄,但却主动喊了他的沐怀尘,“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故人重逢,总是悲喜交加,仁荀絮絮叨叨的与沐怀尘叙说着些感言,谈及这些年的事变,更是声情并茂,字句同心

      沐怀尘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养了个伤,师兄却像他是死而复生般的激动,“师兄,我只是闭关了八年,不是死了八年”

      被打断的仁荀一愣,搭在左腰玉笛上的手不住的拿拇指捻了一下,眼睛盯着面前只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师弟,目光中有着些许惊讶的意味

      沐怀尘见仁荀愣住,余光看到不远处还晕倒在地上的几道熟悉人影,便又道,

      “他们还在地上躺着”

      仁荀这才想起他口中的那几个师弟师妹们现在正还昏在一旁,歪七扭八,好不体面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你说话了”

      说罢,仁荀便用传音符,把一直守在引仙台下的弟子管事们尽数叫了上来

      一群人乌泱泱的很快赶到,训练有素的开始收拾台上的狼藉,只是往来间,每个人的余光都若有若无的落在了在一旁负手而立的沐怀尘身上

      仅这么一会儿时间,山门上下已经传遍了,方才那天生异象,便是他们闭关多年的剑尊出关所招,早闻岐云剑尊凶名在外,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是以这些弟子们,都对这位当年年仅十八就已经一剑挑穿了仙冢二十四楼的前辈好奇不已

      沐怀尘甚至还看到有个扛着座小山一样的三长老的弟子为了偷瞄他而连人带“山”的一起滚出去老远

      最后三长老好像还是脸着的地

      对于他们的窥探,沐怀尘并未放在心上,他视线扫过高台上这声势浩大的阵仗,只觉陌生,只是在看到不远处一直站在原地未曾上前的黑衣高个儿时,略有停驻,仁荀注意到他的停顿,顺势看去,不由一僵

      差点儿忘了这茬

      仁荀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按道理说这俩已经算是老熟人了,但是这么多年没见,他一时也不知要不要介绍

      不过就在仁荀还纠结着时,目光虽淡却未曾移开过沐怀尘的君厄便已经冲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青年一身黑衣赤袍,身材高大,一个人站在一旁也不显得落单,一如当年沐怀尘对他的评价,是那话本里所说的,可以凭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的酷哥

      而酷哥今天出奇的很懂礼貌,也不拿鼻孔看人

      但沐怀尘的面色却在看到他的一瞬彻底冷了下去,

      “这讨债的怎么在这”

      仁荀被他问的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无奈瞪他一眼,“说谁讨债的呢,琅尊现下是我灵山客人,不得无礼”

      可沐怀尘却依旧死死的盯着君厄,杀气腾腾,看的仁荀眼皮直跳生怕他下一瞬就要提剑捅人

      但他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晒,似笑非笑语调更像是讽刺,

      “是他那琅怀府终于被人拆了,还是辛彻老头终于忍无可忍把他赶出了城”沐怀尘又上下扫了扫君厄,“无家可归?”

      “都不是,你给我住口!”

      仁荀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显然不想搭理他这些屁话

      师弟的顺眼果然只能在重逢之初□□片刻

      沐怀尘也习惯他师兄这动不动就装哑巴无视他的模样,不回答那就不问了,收放的十分自如,闭嘴冷着脸,也不再多看君厄一眼

      倒是君厄,从始至终都未做声,一双深邃锐利的眸子沉静的盯着沐怀尘,即便是听着他那讥讽意味十足的挖苦,也未曾变色

      只是在看到青年转身,要随师兄一道下山时,眸光略有晃动

      熟悉的金玉碰撞之声响起,青年发带上一贯坠着的玉石随他的步伐摇曳,或许是因为从小就经受着十分良好的教习,他行走间,举手投足都犹如丈量,身形挺立,他性子该是冷的,唇很薄,却透着红,一双凤眼始终淡漠如水,却会在看向你时,如灿星般亮的摄人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魇都少主,琅尊君厄肉身魂魄都要归于混沌之时,他也依旧会忆起天佑一百四十二年他们重逢的这日

      跟在师兄身后亦步亦趋的沐怀尘,一如当年,第一次叫他撞见被还不是掌门的仁荀训诫时,有些暴躁,但也乖的过分

      他从身前走过时,泛起的浅浅异香,还有他不经意间睨来的视线,亦如落雪冬阳,是微凉的,却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寒日里的暖

      直到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当中,君厄才终于按耐不住般的向前迈出了半步,他连呼吸都是急促的,只要一想到那人方才就活生生的从他面前走过心脏就像是要从胸腔中冲出去一样,

      “沐怀尘,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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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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