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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
刚入秋,枫叶有了变红的趋势,伴随着这趋势的,还有入城的马蹄声。
叶家,整个府邸呈欧式建筑风格,精致华贵。叶向东身边的女人围着他,整个大厅吵杂不堪。
近些年这叶家在这座城里名声那是相当大,就因为这叶向东,骁勇善战,十五年前跻身于五大家族之列,随着功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往他身边凑。
“还有完没完,尽显摆你们了。”一个身穿浅色西装的人靠在在沙发上说道,小少爷生得好看,白皙的脸庞,五官精致,眉形虽有些锋利,但配上这张脸也算得上柔和,城中人人都称叶家嫡出的少爷金相玉质,样貌是一等一的好,他这会儿眉头皱着,显现出几分压迫来。
整个院内顿时安静下来,家仆们头低着,不敢言语。两位女人面面相觑,二姨太放下了搭在叶向东臂膀上的手,老实了下来。三姨太站在一旁,神色如常,就是手拿着帕子不停的摩挲。
“叶时,怎么说话的,当爹的两年都没回来,你不记挂也就算了,现在当着两位姨娘的面又如此放肆,可见这两年你在叶家是个什么德行!”叶向东怒道。
“呦,您也知道您是我爹啊,对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还总做出一副长辈姿态来教训我。”叶时看着叶向东,眸子满是讥讽。
叶向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陆先生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的?目无尊长,肆无忌惮,毫无君子该有的样子。”
“呵,我当然不比父亲您了,喜新厌旧也能说的冠冕堂皇,‘辞旧迎新‘的速度也是感人。”叶时嘴角勾起,注视着叶向东。
眼看着父子二人气氛越来越紧张,众人却都束手无措,恰好在这时,一人身穿墨绿色军衣走进厅堂,取下了头上的军帽,露出一副俊美的脸庞,正可谓是清风霁月,眼如丹凤,面如冠玉。
“既然暮笙回来了,大家就上桌吧”
说话的是个女人,长相清秀,脸上挂着微笑,举手投足之间都尽显优雅,但让人觉得僵硬,这人正是叶向东的续弦,叶时的继母,章引如。
此话一出,一下就缓解了大厅的尴尬,这些人也都恢复了笑脸,陆陆续续的坐在餐桌前,而刚才提到的暮笙也坐在了叶时旁边,坐下后若无其事的向旁边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视线,摆弄着餐具。
叶清瑶姗姗来迟,向众人问了好便坐下。她脸有些发白,魂不守舍的,旁边坐着的二姨太拍了下她,这才清醒了一些。
“清瑶,你怎么了?”叶向东询问道。
“没事,刚入秋,染了些风寒,不要紧的。”叶清瑶的手在餐桌下面死死掐住餐桌布,不过脸上看不大出什么来。
“老爷,清柠姐弟二人这段时间也要回国了,他们可想家的很呢。唉,也不知您有没有挂念他们。”三姨太装作无意勾了勾耳旁的发丝说道。
叶向东听着这话脸色缓和了不少,说等回来后摆宴庆祝。女人的目的达到后笑容又灿烂了几分,眼神扫过二姨太和那位章夫人,似乎带些别的意味。
餐桌上那四个人相处的其乐融融,真是一副世界名画。
这时叶时注意到从进屋到现在那暮笙和他都没说过话,叶时摆摆手示意暮笙靠近点,后者向他看了一眼,毫无动作。
原因是这二姨太拍完马屁后又换了一个目标“两年不见,暮笙长得越来越俊俏了,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你也到了婚配的年龄,清瑶也算是与你一同长大了,不如你们试着交往一下。”说罢便拱了拱旁边的闺女,叶时看过去,发现叶清瑶脸色并不好看。
三姨太手中的叉子有意无意的划着碗,嘴角上扬,不知道憋着什么心思。
叶时身子后倾,轻叹一口气,仿佛已经知道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二小姐如花似玉,又知书达理,追求二小姐的人也一定不会少,与我这粗鄙之人属实不合适,况且...年龄也不相符。”暮笙也没想到会有这一遭,他只是来吃个饭,现在恐怕要得罪人了,并且那小少爷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这么多年的情谊,真是白搭了,暮笙心里生出些许不满。
这二姨太看着旁边的闺女,又开始争取“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郎才女貌的,现在只是有些陌生了,等你们相处几天,肯定…”还没等话说完,三姨太就直接打断。
“姐姐,这样欺骗暮副官…不太妥当吧。”三姨太露出一副胆怯的模样,她覆上二姨太的手,头转了过去,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只有二姨太看得见,她眼里满是挑衅。
叶向东听出她话里有话,脸色沉下来,让她把话说清楚。
而此时的风似是故意的,吹倒了叶清瑶面前的酒杯,里边儿的红酒洒在了衣裙上,好像从里到外都脏了。
等三姨太说罢后所有人的面部表情都有些精彩,尤其是那对母女,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连最会打圆场的章太太也说不出话。
三姨太倒是换了副心疼模样,可叶时总能在她脸上看出几分幸灾乐祸。
叶向东也同样不好受,今天知道了这么大事,又生气又心疼,他虽不在泉城里,但走之前就听闻钟家少爷风流成性,顽劣不堪,自己的女儿怎就和这种人在一起了,真是瞎了眼,更气人的是这一家子人全都想瞒着他。
桌上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了,这饭也吃的甚是艰难,叶清瑶眼眶通红,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脸色。
晚饭过后,叶清瑶躲在房间里哭,叶时路过她房间还能听见里面的抽泣声。
他看见暮笙往叶向东的书房走去,追上去拉住了他的手臂。
“差点忘了,好久不见,叶时,过的好吗?“暮笙看着被抓的手臂,微微侧头笑道。距离重逢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这话倒显得突兀。
整个叶宅内部被暖光笼罩,模糊不清的光线和人,以至于再一次真实感受到时,头上仿佛有一座大钟敲过,震散了那缥缈的雾气,使眼前的人变得十分清晰。
叶时愣神了一会儿,想说的话张口忘言,竟也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二人叙了会旧,也针对当下的事提了些建议,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叶宅的管家提醒暮笙,这场谈话才得以结束。
叶向东的书房并不像整个叶家那么富丽堂皇,这里可谓称得上朴素。“暮笙来了啊,坐,你说这事可怎么办啊。”叶向东叹了口气,用手撑着头,两鬓白了不少。
“来泉城前就已接到消息,有人举报钟有德滥用职权,中饱私囊,克扣了不少送去郾城的军费,以至于郾城在这两年的战事中频吃败仗,损耗巨大,如若事情属实,钟有德的脑袋就落地了。”暮笙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并不寻常。他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里面有一封匿名举报信,还有这些天的调查结果。”
书房内有种淡淡的檀木香,让人觉着轻松一些,叶向东翻着文件,眉头紧锁。“混账!他钟有德的父亲也是个中将,到他这,吃喝嫖图样样不落,连带着儿子也一起,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叶向东把文件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座子上立着的书摇摇欲坠。
“叶时说可以让钟文入赘到叶家,毕竟贪污军饷这件事他并不知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这种人交给叶二小姐自行处置,最合适不过。”
叶向东想了一会儿,“这也算是个好办法,就让那钟家小子入赘!”说罢又用力拍了下书桌,桌上的书终于不堪重负的倒下了。
旁边的暮笙觉得这老头气性还挺大,抬了抬眉,收拾着桌上的书,掉落出一张照片,他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叶将军放心。”暮笙语气淡淡的。
叶向东看了看桌上的资料,又看了看暮笙,“你都安排好了?”
“晚饭前我已经派人围住钟家。”暮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一个时辰动身。”
叶向东皱了皱眉头,随后又叹了口气,“对于清瑶这种事,我这个作父亲的很自责啊,但你也清楚我现在的情况,过段时间我就要去西南就职,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想推荐你来管理泉城,你在,我也放心,叶家这两年也搞得鸡飞狗跳的,更何况叶时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又愿意听你的话,只有你在他身边,我才能放心啊。”叶向东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担心叶时,毕竟小时候的事,到现在双方也没有一点和解的趋势,可一切的一切的确是叶向东的原因。
暮笙点了点头,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烦躁,紧握着拳的手泛出青筋。
“我会护着他。”
等暮笙走后,叶向东拿起那张照片,是他和叶时母亲恩爱时的照片,边角有些泛黄。他盯着看了许久才想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本是在书里夹着的,毫无征兆的掉落出来,叶向东拿起一本书夹进去,随手放在了一旁。
叶宅内部总体以红棕色为主,走廊上挂着许多照片,却唯独没有叶时的生母。
叶时玩弄着一个圆形银白色的物件,中间有个可以转动的圆饼,上面刻了许多花纹,典雅而又精致,在市面上也找不出这样的奢侈品。
暮笙刚从叶向东的书房出来,就看见对面走廊上的叶时靠在墙角边,对着某一处发呆。暮笙看着走廊上的照片,心中了然,远远的看去,那人吊形吊影,既心疼他,但又发现二人同病相怜。
“怎么了?”暮笙走近问道。
叶时一偏头便对上了那俊美容颜,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盯着他,也许是因为两年未见吧,让叶时有些不太自在。心想这人平时跟个冰块一样,不近人情,对谁都公事公办,让人很有距离感,对他倒是截然不同,总之,叶少爷很是享受这种特殊待遇。
“没怎么,叶清瑶的事怎么样了?”叶时故作轻松地问道。
“如你所愿,他同意了,但叶二小姐的意思...”暮笙不动声色地移到叶时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使叶时只能看见暮笙。
叶时轻仰起头,拍了拍暮笙的肩膀,“别担心,这件事我之前同叶清瑶商量过,她同意。
走廊的另一边传来动静,想必是侍女来服侍叶清瑶的。叶时有些尴尬,这要是被人撞见他站在叶清瑶房屋旁,定会让人背后议论,他可挂不住脸。
暮笙勾了勾唇,伸出手,“叶少爷,出去散步吗?”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青筋若隐若现。手上传来一股温热,他扣紧手指,带他离开这。
泉城的夜景很美,到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还能听到百乐门里的歌声。路上的行人也不少,但这个时间,那种人更多一些,他们大多衣衫不整,左拥右抱的,暮笙对此频频皱眉,叶时却丝毫不受影响,这种场景见过不知多少次了,战乱的时候尚且如此乱来,更何况现在了。
“你知道叶二小姐喜欢什么东西吗?” 暮笙头微低着看他。
“啊?你难道是对她心生怜悯,即将坠入爱河?”叶时起了逗人的心思。
暮笙一愣,“不是,我不喜欢她,她现在心情如此低落,总要做点什么。况且,你也是这样想的吧。”经过叶时的挑逗,二人迅速找回两年前的熟悉感。
街上的路灯有些坏了,忽明忽暗,二人走在路上,步子较缓。叶时沉默了一会,没肯定也没否认。
“她好像喜欢吴记铺子里的酥饼,我经常能看见她身旁的侍女拿着那种包装,应该错不了。不过现在铺子早打烊了。”
“不急,还要去做别的事。”暮笙看着他又说道“实在没想到,叶少爷还有喜欢看侍女的癖好。”
叶时瞪了他一眼说道“两年未见,你怎么成这样了,变得如此讨嫌。”
“行吧,我不对,我讨嫌。”暮笙勾着唇角回道。“因为军营里的士兵都是不拘小节之辈,很会开玩笑,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变化。”
“看出来了,当众脱衣,果然不拘小节。”他调侃道。
灯光照在白衬衫上,里面坚实的躯体在灯光的勾勒下若隐若现。他抓住叶时的手腕向自己拉过来,眼神交汇,他比叶时高,对方抬头看他时有些别扭。
“虽然我是很帅,但你大可不必这样,搞不好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的。”叶时笑了笑,想用另一只手推开他,不过很可惜,推不开。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意思的。”暮笙缓缓靠近,二人温热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属实有些…别扭了。叶时猛地推开他,眼神中带着些不可置信。
“你…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你一直藏着,虽然我不讨厌这个,但我也不好龙阳啊!”
暮笙看着他生动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忍不住笑起来。
“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脑子里装了多少不正经的东西,我们一起长大,这种事可能吗?将军说今晚把事情办妥,如果能只用动动嘴皮子那是最好,可钟家不是什么善茬,也许免不了要动手,我现在先整理衣服,扣子太紧了。”虽是这样说的,但不知为何,在暮笙听见叶时的话后竟有些失落,可真是疯了。
叶时整个脸通红,别过头,快速走开。暮笙急忙跟上去,估计也是想到刚才的话有些不合规矩了,只好好声好气的哄人。
叶时心想自己真是个傻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丢死人了。
“早点怎么不脱,非要现在在大街上脱,这么喜欢被人看。”叶时向周围看了一圈,这一片连鬼影子都没有,可谓是真眼说瞎话。
暮笙心知这种时候只能顺着他,不然就是长达一周的“冷漠无情”。
“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大街上整理衣服。”
“不是去钟家吗,愣着干嘛。”叶时看着憋笑的暮笙,气不打一出来。
两人一路无言,“这条路怎么这么长,明明可以开车,非要走过去,这人故意的吧。”叶时心想。
熬过了漫长道路,终于到了钟家,这地方住户很少,做坏事也很方便。暮笙停在钟家大院前,很有礼貌的让人去通报。
“你可真有礼貌,打个人还要通报。”叶时声音不小,这也引来了钟家看门人的目光,叶少爷一时感到了尴尬,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
暮笙瞥眼看了看他,觉得甚是无奈,拍了一下叶时的脑袋。
在大少爷凶狠的眼神中平静地说道“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如果钟老爷子配合,我们也省些力气。”
叶时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等等,就我们两个人,你想带我去送死?”叶时轻挑着眉,直直的看向暮笙。
暮笙回他一个狡黠的微笑,随后从衣服里拿了一把手枪出来,枪抵着叶时的腰上“外面的商贩是我们的人,现在这么晚,人们就算听见声音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的,有我在,别担心。”说罢便把枪拿走。叶时虽出生军人世家,但叶向东很少让叶时很少碰枪,现在触碰真枪感觉还是很新奇,虽然不是用手。
他的话让叶时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只是莫名的安心。
泉城种了许多枫树,枫树上有零星的红,微风吹过,枫叶随风拂动,一片枫叶落进叶时的领子里,暮笙帮忙摘出来,他的指尖无意碰到叶时的脖颈,引得他不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暮笙拿出的手顿了顿。
“怎么了?”暮笙盯着他道。
“没事,你手有些冰。”叶时整理了一下领子,看向钟家的大门。
暮笙握了握手,心中有些疑惑,这又不是深冬,况且他手一点也不冰。
这时,钟家的管家请他们进去,这管家看起来年过古稀,弓着背,跛腿,头发稀稀落落的,脸部肌肉也非常松弛,皱纹很深,暮笙也不知为何找这么个年迈的老人来做管家。
叶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走一边小声为暮笙解释“这两年你不在泉城可能不知道,这人是钟有德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为一年前的天灾,他的妻儿全没了,自己又没钱,跑到泉城来求钟有德这个发达的亲戚,可这钟有德不收啊,嫌丢人,后来老头在大街上闹了好些天,这才迫不得已收了他,说是个管家,其实就是接接客,其他一律不干,听说钟家苛待他,也是可怜。”叶时看着老头,眼里尽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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