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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意(修)
楔子
七月,长宁殿庭院中的花草经宫人打理长势喜人,郁郁葱葱中夹杂着各种颜色,倒是衬的东南角那株山茶树有些落寞,是了,现在已不是山茶花盛开的季节。
连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仔细看去,一身着绯红宫装的女子,腰间挂有王后宫中掌事的手令,手提宫灯走至殿中,看向倚坐在窗边榻上的女子,头偏向一侧被手轻轻支住浅寐,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蛾眉浅皱。红烛俯身低声开口轻唤,“殿下。”
榻上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恍惚,看着周围的陈设才想起,这已不是自己在齐国的寝宫,这是在陈国,她现在也不是齐国的齐姜公主,而是陈国的王后。刚刚与兄长们对饮和阿匪夜谈的景象都是一场梦,原来是梦啊。姜韫心口的酸楚溢出无力阻挡,也好似是习惯了一般。
“红烛,几时了?”姜韫声音有些暗哑的开口。
“殿下,已是戌时了,奴婢侍候您梳洗歇息吧。”
姜韫偏头看向窗外偶尔漏出的零星烟花,喃喃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城内怎会有人在放烟花?”
红烛抿了抿唇答,“殿下,今日是七夕乞巧节,想来这烟花是百姓为祈求心愿所放的。”
七夕,又是一年七夕了,不知那人现在是否也在同看此刻的月色呢。
······
“天下战乱不止,各地割据自立成国,尤以陈、齐、卫、晋四国瓜分中原大地,其余藩镇小国居西北边塞。多年战乱让百姓流离失所,要说最骇人的得是最后一次战争——‘平陵之战’,所见之处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战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场战役打了三年之久,各国元气大伤,诸国签订“止戈盟书”,才暂时停止了这十几年的战火。”齐国小镇的茶寮里,一位说书先生正说着多年前诸国战乱,提到那场战役的惨烈,不禁哽咽。
旁边儿的一位茶客道,“眼下虽然陈国不如前任国君那么有本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国还是厉害的。”
另一桌茶客听后开口说,“但咱齐国也是后起之秀啊,别看这国君年纪轻轻的,倒是勤政爱民的好国君。这减免赋税,选拔人才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说完,旁边人也是连连点头赞同。
同桌人忙道“这晋国和卫国也不是好欺负的,现下这四国都在休养生息,希望能让咱们太太平平的过一辈子哦。”
“还有那些藩镇小国,虽然小,可这若是瞅准了机会,被咬上一口,那也是要命的很呐。”
说书先生听着议论的声音,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感慨道,“天下太平,便是百姓之福啊。”
夏日,齐王宫中蝉声伴着燥热,齐国国君书房中灵芝纹紫檀方桌上,立着的博山炉正燃着“竹韵松香”,香气令人安心不少,赶走这股燥热。坐于正位,身着蓝色窄袖蝠纹祥云长袍的男子,正是齐国国君——奚佑。
旁边如意纹凳上坐着一位少女,乌发编束成高髻,梳流云鬓,簪着白玉簪和小巧的珍珠花簪,身穿蔷薇粉的纱衫,配以莲青色的长裙,玉色披帛,手执白玉笔管时而蛾眉浅皱的在书案上写着些什么。
奚佑放下手中书籍,面色透着丝苍白笑吟问“阿韫可是想出那推行女官的方略了?”是了,这一旁坐的少女正是齐国国君之妹,齐姜公主——姜韫。
姜韫看向座上的兄长思忖道“我看了各地方所呈书卷,虽有几位高官之女有此意,但对入仕为官之道知之甚少。”
“历朝历代少有女子为官,先朝倒是破例女子可入后宫为官,但与庙堂之事相关甚少,怕并非今日一纸诏书所能改变的。”
“是啊,千百年所奉行的准则岂会轻易改变呢。”姜韫垂首道。
奚佑正要宽慰她,门口竹帘被奴婢打起,进来一女子身着密合色纱衣月兰长裙,梳着妇人发髻,身后婢女提着食盒,女子柔柔笑到,“阿韫可是又想到什么新奇事了?”
“阿嫂又笑话我呢”,姜韫笑着看着说话的女子回道。
“不笑话你,阿嫂觉得有趣着呢。”
姜韫看了眼阿嫂身后,转身对奚佑开口道,”对了,兄长,前几日阿兄来信说不日抵达都城,想来也该到了吧。”
“嗯,算时间今日便该到了,阿弟这次外出游历藩镇小国,不知怎的又特意绕路去了晋国,此行倒是呆的久了些。“
“那小妹着人去安排给阿兄接风之事,便不打搅兄长与阿嫂了,先告退了。”姜韫欠身行礼退下。
“去吧。”奚佑朝她点头道。
姜韫出了书房,敛起笑意,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走在长廊上,绿衣看着姜韫的神情低声问“公主可是在担忧国君的身子?”
姜韫步子一顿,复又前行,红烛见不得主子忧心的样子安慰道“咱们国君群臣拥戴,又体恤百姓,定会身体康泰的。”姜韫看往前方的眼神收了收,步履平稳向前走着,身后红烛和绿衣二人,担忧的对视一眼后紧随姜韫身侧。
平陵之战后,齐国现任国君奚佑,为了让齐国的子民尽快从战乱所遭受的苦难日子好起来,可以说是宵衣旰食,这些年渐渐的令百姓衣食不缺,过上了安稳的好日子。可惜,奚佑本就身子不好,再加上长时间的辛劳熬坏了身子,看遍了齐国多少名医,都无法痊愈,说是需要慢慢调理,休养生息,只能每日喝着汤药补身。可这国家大事千头万绪,岂能如意。
奚佑与姜韫皆为王后所生,桑闵虽是姬妾所生,但自小被养育王后身边,三兄妹的感情很是要好。奚佑继位国君之后,桑闵与姜韫一同助兄长处理政事,后来齐国逐渐强盛,大臣偶有上奏,国君执政不可太过依靠宗亲。奚佑虽不在意,但桑闵不愿兄长为难,便慢慢从政事中脱离出来,常常周游各地,倒是潇洒快活得很。
书房内,姚妩把食盒内盛的东西拿出“夫君,该喝药了,今日做了百合莲子糕,味道清甜,喝完药吃一些嘴里不会太苦。”
“阿妩,熬药这事让医官做就好,日日这般太辛苦了些。”奚佑拉着妻子的手言道。
“怎会辛苦,夫君为国事日夜操劳,妾只愿夫君安好,也只能为夫君做这样的小事了。”姚妩说着眼睛泛红起来。
奚佑赶忙拉至身旁坐下安抚到“是我不好,倒是惹你伤心了,好了,阿满见了怕是会笑话娘亲的。”
姚妩破涕为笑道“夫君快趁热将药喝了吧,凉了怕失了药效呢。”见奚佑将药喝完,姚妩这才安心。
奚佑喝完药,吃了半块糕点,看着身旁妻子娴静的面容道,“阿妩,若是日后我不在你身边,答应我,你要好好将阿满抚养长大,还有阿弟与阿韫二人,若我不在······”
不待奚佑说完,姚妩忍不住红了眼眶打断他说,“夫君不要说这种话,你我夫妻一体,成亲那日便说好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夫君都忘了吗?还有阿满,他还年幼,夫君答应过他,还要教他射箭骑马呢?”
奚佑见姚妩伤心的样子,心疼又无奈的安抚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别哭了。”奚佑心中愧对妻子,他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像民间寻常夫妻那般多关心照顾自己的妻子。自己一身病躯反倒是拖累她,还有他们的儿子阿满,不知是否能看到他长大成人的样子。
傍晚时分,在齐国宫殿芙蕖池旁的水榭上,奚佑与姜韫为桑闵接风。“阿弟,你的伤可否要紧,让医官看了吗?”奚佑关切道。
桑闵拱手回道“兄长切勿担心,在晋国偶遇小小麻烦,不过是些小伤,不打紧。”
“阿兄还说呢,一回王宫便先去了医工处,若不是绿衣正好碰上,我和兄长都不知晓你受伤的事。伤在何处,可痊愈了?”姜韫问道。
“放心吧,已痊愈啦。”
“你也该成家收收心,往后齐国总是要······”
“兄长安好便是齐国子民之福了。“桑闵打断了兄长未说完的话正色道,随面色一松,“至于娶亲,若是遇见心爱之人,定带来告知兄长。”
奚佑叹道“随你吧。”
桑闵转对姜韫面色一柔问“阿韫的女官方略推行的可还顺利?”
“并未如我预期的那般,女官推行之事我还需再想想。”
闻姜韫闷闷之言,桑闵看向兄长,兄长低笑摇头,桑闵似想到什么说“听闻陈国涂钦家族上任家主的小妹涂钦沅,才学渊博,年纪轻轻便被上任国君钦定为还是太子的陈侯之师,虽大不了几岁,却为太子师,陈侯继位后她自请入国子学授课,在民间开设学堂教书,且不论身份男女,被大家尊一声‘涂钦夫子’。”
“设民间学堂不论男女?虽说诸国也有女子读书,但大都是名门贵女。这位夫子倒是与众不同。阿兄说的涂钦家可是出过两任帝师的涂钦家?”姜韫好奇道。
“是啊,陈国涂钦一族历代贤名,前面两任家主任大司空与大司马之位,君主对其倚重可见一斑,陈国上任国君与涂钦泓更是君臣一心共治天下,开创商公盛景,商公托孤之事也被世人传为佳话。现任家主涂钦匪任国子学祭酒,此人才学见识确实难得。”
“听阿兄此言,可是识得此人?”
“有几分交集,那样的人物,在国子学倒有些可惜了。”桑闵见她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你莫不是想去陈国拜访涂钦夫子吧?”
“正是。”姜韫转头看向奚佑眼中带有一丝雀跃“兄长觉得可好?”
“邻国互相拜访名儒大家倒也无妨,只是你一女子出门在外,实在让人难以放心。”奚佑劝道。
不等姜韫回答,桑闵道“若兄长不放心,我便陪她走一趟。”
奚佑看着小妹期待的神情,无奈笑道“既如此,便去吧,此行定要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兄长放心,我与阿兄定会在中秋之前回来与兄嫂团圆的。”
三人谈笑直到戌时席方散去。
桑闵本打算尽快出发,但姜韫从医官处得知,他所伤之地在胸口处,差点儿伤及心脉,哪里还顾得上陈国拜访这回事,硬是看着桑闵又足足喝了半月的补药才罢休。
“好啦,阿兄真的没事,你看,早就恢复好了。”桑闵在一旁挥舞手臂给她看。
“这么大的事,阿兄还瞒着我和兄长,若不是我不放心问了医官一嘴,都不知你竟是伤在心脉处。”姜韫说着说着声音染上了哭腔。
桑闵见她的样子忙软声哄道,“是阿兄不对,不该瞒你的,此事莫要让兄长知道,若是让他知道又该担心了。”
“嗯,我知道。只是阿兄的伤真的好全了吗?医官可有说别的?”
“不过是心口处留了道疤,不碍事。你若还不放心,可否需要让医官来验明正身?”
姜韫听桑闵如此说才算放下心来。
“兄长的身子如何了?可好些了吗?”桑闵看向姜韫问道。
姜韫面色一沉,咬着唇瓣,心中涌出难过的情绪,“医官说,兄长的身子本就是自娘胎所带弱疾,再加上这么多年辛劳所致,若要调养好身子,便不能劳累。我与阿嫂常劝着,兄长虽听些,但政事样样操心,岂能好好休息。”
桑闵听了,面上神情沉重,看着姜韫的神色后安慰道,“阿韫放心,我们定能找到医治兄长弱症之法。”
“嗯,兄长宽仁待人,若是神明有灵,自是能保佑他平安康泰。还有阿兄。”姜韫看着桑闵“阿兄也要平安顺遂才好。”
桑闵懂她心中担心,安抚的拍拍她的头。
几日后,二人收拾好行装,与奚佑道别后,轻车简行向陈国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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