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缘

作者:春风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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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月色如洗,门外的竹林蒙上了一层轻纱,悠远的像是一个不可触及的梦。炜彤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静静地看着月亮从云中穿来穿去。
      “怎么了,彤儿?” 施夫人披着一件薄衫出现在门口,炜彤愣了一下,“哦,娘,我没事,不过吹吹风罢了。”
      “傻孩子,夜凉易感风寒,别冻出病来,好好的落下了病根子,将来像我一样,受夫婿嫌弃,可怎么办啊~~~~~~~” 施夫人眼眶立刻红了。
      炜彤心里叹了一口气,娘总以为爹的喜新厌旧是自己的错,岂不知对大多数男人来说贪恋新颜乃是必然之事,越是贤良的女人就践踏的越厉害。炜彤只好温言宽慰,实在是看不得她终日以泪洗面的样子。
      好不容易安抚了母亲睡下,炜彤回房拿起绣了一半的鸳鸯手帕,就着微弱的烛光一针一线的绣了起来。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娘并不知道家中已是入不敷出了,去年父亲为讨雪姨欢心,花了大把的银子修花园,已经把家里的祖田卖了大半,现在又要为刚出生不久的施家唯一的儿子大张宴席。而自己,俨然已成了家里的下人,不但要打理自己与母亲的衣物,更要为雪姨装饰或是送礼之用而日夜忙碌。
      什么时候离了这里就好了,这死气沉沉,青瓦高墙的院子就只能看到头顶的一片天,时间到了这里也仿佛走的格外艰难起来。

      施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特地请来的吹打手们卖力的活跃着气氛。客厅和花园里人来人往,仆人们进进出出的抬着礼物。男客们在前厅看戏取乐,女宾们却挤在后园里聊着家长里短,逗弄着今天的主角—施家的长男。
      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客人都围在雪姨和婴儿旁边,对于角落里的施夫人和炜彤只是敷衍的打个招呼。
      “这小孩虎头虎脑的,以后倒是个好福气的人呢!”刘夫人摇着扇子轻声地说。“可不是好福气?今后偌大的家产还不是他的。喏,倒是那一个,”王夫人凑上来,手指了指正和知县夫人聊得开心的雪姨,“登堂入室的有多快,偏又碰上个病恹恹的施夫人,早就爬到头上去了。所以说,暗门子里出来的女人可得防着些!以后哪有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啊?”
      炜彤冷冷的听着,手不由抖了起来,何尝不是娘太软弱了些呢?现在他们家倒成了这里的笑话了。施夫人拉过炜彤的手,对她轻轻一笑:“彤儿,冷吗?”
      炜彤摇摇头,前面的两位夫人才发现她们,尴尬的笑了笑,搭讪着走开了。
      “啊哈哈哈~~~~~~~~~~~~~”雪姨夸张的笑一阵阵的传来,炜彤觉得心里越来越堵,“娘,我到外面去透透气。”不等施夫人答应,她就大步地走出门去。
      前厅正热热闹闹的演着戏,锣鼓声,喝彩声,划拳声,劝酒声乱成一片,爹正被几个人围着敬酒,一张脸涨得都成了紫色。炜彤远远的看了会,就绕到了花园里。
      施老爷是个书生型的乡绅,早年考了点功名,可是之后就再无作为,到了四十岁后,更觉万念俱灰,索性放开环抱,过起了放荡的生活,像是要把过去的时光都补回来。眠花宿柳之余还娶了秦楼楚馆里将要过气却还风韵犹存的雪姨回来,不料老蚌得珠,一索得男。对于父亲,炜彤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小时候印象中他总是兢兢业业地在求上进,父亲在心中是高大的,却不料到如今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现在的他眼中已失去的往日的神采飞扬,变得浑浊模糊,走路也像抽去了主心骨,整日里恍恍惚惚的。
      而母亲,就更不懂是怎么了。以前的她虽也是贤良温婉,可到底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往日里也是和父亲相敬如宾,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就僵了起来,雪姨进门,娘也没说一句话,仿佛完全置身事外一般。现在两人更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一面,见了面也是淡淡的。
      炜彤靠在花园还算寂静的角落里怔怔的想着,真是为娘不值,现在雪姨俨然成了施府的主母了,过往账目都交给了她管。
      “炜彤小姐。”炜彤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站在面前,斜觑着眼看着她,脸上带着讨人厌的笑容。
      炜彤站起来就想走开,不料那男子抢着走到前面拦住了她,“炜彤小姐,我是你们家二夫人的侄儿张简,论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呢!”张简借酒装疯的靠过来,一阵刺鼻的酒气迎面扑来,炜彤忙向后退了一步。
      张简涎着脸,一对眼睛上上下下的扫射着,炜彤只觉得一阵恶心。
      “张公子,幸会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摘朵梅花。”炜彤故意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株梅树。张简受宠若惊的连声答应,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炜彤趁机跑回了房间。
      原来是雪姨家的亲戚?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家学渊源的很。

      是夜,奶娘端了药汤进来,“夫人,药好了,快趁热喝了吧!”施夫人咳着坐起来,接过药欲喝。
      “夫人,小姐。”四儿蹦蹦跳跳的跑进来兴奋的嚷着,“外面在放炮仗呢!说是为小少爷祁富的。”奶娘狠狠的瞪了一眼,四儿知趣的住了嘴。
      奶娘看了看外面撇着嘴说:“小小孩子,魂还没长全呢,小心折了福!”施夫人笑了笑,不置可否,知道奶娘是偏心她们的。
      “四儿,想看就出去看吧。”炜彤知道四儿还是小孩子脾气,最是爱热闹的。果然四儿巴不得这一声,一迭声的应着出去了,倒惹得屋内的人笑成一片。
      “哟,这么高兴是什么事啊?我可来巧了!”雪姨来了。
      施夫人刚想起身却被她按住了,“姐姐千万别起身,并刚好些,我也就是过来坐坐的。”炜彤总觉得雪姨的热情透着虚伪,也或者是自己的偏见罢了。
      “妹妹今天忙了一天了,该好好休息才是,过来干嘛!”
      “哦,我看姐姐早早回房了,就过来看看。”雪姨看看床边的药碗,大声地叹了口气,“这些天的应酬特别多,偏偏姐姐又病着,明儿和夫人还要请我过去陪着张夫人,刘夫人她们吃饭。哎哟,她们总是爱叫上我,家里事又多,真是烦死了!”施夫人仍是温文尔雅的笑着,雪姨心里有些生气,最是看不惯施夫人宠辱不惊的样子,好像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她不在乎,不需要而让给她的。
      奶娘却听不下去了,她从炜彤出世就一直陪在施夫人身边,感情好的像一家人一样,现在突然她们母女俩在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自然是心有不忿的。她故意装作不经意地说,“夫人最近体弱才疏于家务了,倒是要二夫人操心了,您自然是在外面经历惯了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府里上下竟比往日还井井有条了。听说还有个侄子,也安排进来做账房了,可不是心思细密的很吗?”雪姨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最忌讳人家提起自己过去的身份了,碍着施夫人的面又不不能对奶娘怎样,心里虽是恨恨的,也只好胡乱应付几句就回房休息了。
      夜已深,客人们都陆续告辞离开了,仆人们打扫着客厅,点算着礼物,雪姨特意绕过去看。礼物大多是一些小孩子的衣物,佩戴的银首饰之类的,有个杯子大小的银子打得小老虎倒是看上去不错,雪姨满意的拿起来细看。
      负责点算的正是她的侄儿张简,雪姨娘家很穷,早年许过亲,不料还未过门,那人就死了,后来家里越来越艰难,她爹就把她卖进了青楼。家中还有一个哥哥,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可惜早早的死了,嫂子熬不过也跑了,留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儿子,雪姨只好照顾着。在青楼的日子很难熬,所以雪姨对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是打心眼里疼爱的,她也知道张简在外面常常惹事生非,但出于私心还是安排他进来施府管理账目,也是找个心腹之人的意思。
      张简正吆五喝六的指挥,看见姑母过来,忙凑上前去,“姑妈,您来了。这个是城东王家送的。”
      “嗯,也就是些平常不过的货色。”雪姨扔下东西,她现在是施府的管家人,自然不能露出大惊小怪的样子,“老爷呢?”
      “哦。姑父多喝了几杯,撑不住就回房休息了。小少爷也由奶妈抱走了。”
      这么没用,雪姨皱了皱眉头。这个老头子总是怪怪的,娶了她回来,还将一切事物交给她处理,看上去有多宠信似的,可是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来自己那里了。虽然奇怪,但雪姨也乐得清闲,自己本就是怕年老色衰才靠上他的,现在家也当了,儿子也生了,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雪姨打了个哈欠,扶着小丫头就要回房。
      “姑母~~~~~”张简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雪姨停下来,挥挥手让小丫头先走,“有话就说,是不是又闯祸了?还是要钱?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跟那一班狐朋狗友去花天酒地的我可不依。你好歹出息点,也为我长长脸。”
      “姑妈,看你说的。我不是都改了吗?我是想说,我现在要安定下来,好好的做出些成绩来,也不至于您老人家老为我的事情操心。只是,只是侄儿也不小了,家里也该有个人打点打点,我才好安安心心的~~~~~~~~”雪姨恍然大悟,高兴的问道:“原来是这样,早该如此的。你心里必是有了合心的人才会说的吧?”
      “真是什么都逃不出姑妈的法眼。”张简嬉皮笑脸的拉着雪姨在栏杆上坐下,“侄儿是看中了一个人。”
      “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张简往施夫人和炜彤住的地方指了指。
      “什么?”雪姨闻言站了起来,对自己的侄儿虽是偏袒,但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说门当户对的话,炜彤秀外慧中,大方得体,平日里眼光也很高,早有很多人家来提过亲,可是施夫人一病,这件事就拖了下来。张简见姑母沉吟不语,故意耍赖说:“我就是看上了她,除了这一个,谁都看不上的。姑妈,你想想,一旦我娶了她,这份家业还能到别人手上吗?您的位子可不就更加稳了。”
      雪姨想了想,只好说:“你也别太犟了,别看炜彤平时温文尔雅的,性子烈着呢!究竟行不行的我也说不准,就是说说吧。”张简心满意足的道谢回去了,雪姨也暗暗的谋划了整晚。

      翌日,炜彤拿着雪姨让自己帮忙绣的一方手帕往书房走去。
      她靠在窗户上往里面看了看,爹正斜歪在书房的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一旁雪姨正端了碗冰糖燕窝粥在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雪姨,帕子绣好了,您看看,合不合用?”炜彤递上昨晚熬夜绣好的手帕,雪姨忙放下燕窝,夸张的接过帕子,又热络的拉着炜彤到她父亲的身边,炜彤轻轻的叫了声爹,施老爷只是略微睁开眼点了点头,炜彤突然觉得这个父亲是这么的陌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回避见她们母女,突然的让人以为过去的疼爱只是一场梦一样。
      炜彤一低头看见躺椅下竟然垫着一本诗经,大约是因为椅子不平稳而垫上的,想起小时候爹教自己朗朗的背诵其中的诗篇好像就是昨天的事一样,现在却~~~~~~~~~炜彤不由得一阵心酸。
      房间里叽叽喳喳的尽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炜彤厌恶起她来,其实以前她从未恨过雪姨,想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在烟花丛中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个翻身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的,而且看上去良心也不算太坏,在外历练久了,自然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唯恐自己的身份有失体面,越是要表现得大方,尤其在人前对炜彤母女更是让人难受的亲热。只是她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在书房的,她的聒噪使现在施家唯一清静的地方都变得俗不可耐起来。
      “炜彤,真是难为你了,绣的又快又好,尤其难得的是这对鸳鸯的眼睛,好像是活的一样。”雪姨上下左右的看着针法。
      “不打紧的,您喜欢就好,反正我也是闲着。”炜彤只得敷衍着。
      雪姨突然放下帕子,像是没见过炜彤一般,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哟,瞧这身段,瞧这脸蛋,真是水灵灵的像朵花似的。”炜彤被看得不安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刺的她的心里一阵阵的紧张。
      “老爷,炜彤这孩子也不小了吧?”雪姨大声地问道,施老爷像是刚醒过来一样,猛地睁开眼,“嗯~~~有十七了吧。”
      “哎哟!这可不小了,老爷。咱们可别耽搁了姑娘的终身大事。长的多灵秀啊,怪不得我侄儿看了之后茶饭不思的,一个劲的央求我让我做媒``````”雪姨舌灿莲花,炜彤却越来越尴尬,见她越说越不堪了,忙编了个理由退出来。
      “姑娘害羞了呢,哈哈~~~~~~~”身后传来雪姨刺耳的笑声。炜彤心烦意乱的跑到了花园里,不防被藤蔓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她再也忍不住了,索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还践踏得不够吗?不是已经处处忍让了吗?为什么连委曲求全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她的侄子,亏她开得了口,那个獐头鼠目,市侩粗俗的委琐男人,想起来就恨不得去死了,但凡自己是个男人,就跑出这个家,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但凡父亲还顾念一点亲情,就该拒绝的,她小时候父亲不是说过要为她选个文武双全的丈夫吗?没有理由自己垮了,就要带累儿女一起万劫不复!

      冬日的严寒渐渐的过去了,施夫人在炜彤的劝说之下,只得到花园里走走。暖暖的阳光照在花园里的各个角落,果然比阴冷的房间好得多了。
      花园造了快一年了,只是自己一直病着,倒没有机会出来看看。原本精致狭小的花园拆了,范围扩大了好多,建起了假山,引来了水源,曲曲折折的绕了条小河出来,又从后院流了出去。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花还没开,只有几棵柳树隐隐的萌出些新芽来。
      这花园,花了不少钱吧。施夫人现在虽然不管家里的开支,但也觉察出这些钱已不是施家如今能承担得起的了。想到这里,她皱紧了眉头,有些担心。对于家里发生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生气的,只是她明白老爷的心事,自己也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今生也没有什么盼头了,只希望炜彤能有个好着落,那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哟,姐姐,您怎么出来了”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雪姨。施夫人脸带微笑的看着她一摇一摆地走过来,“身子大好了吗?刚想过去看您呢?前些天还和老爷说,该给你换个大夫瞧瞧,或是买些好的药材来将养将养。”
      “难为你挂心了,不过是常年旧疾罢了,好的时候也能出来走走,不好了也就躺躺。”施夫人明知道她是嘴上功夫罢了,还是客气的应酬着,“倒是家里家外的,亏得妹妹你多费心了。我常年病着,自己都照顾不到,也别说顾到别人了。”
      雪姨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施夫人心里笑了笑,这个女人的心思以为自己不知道吗?只是本也懒得与她争些什么,只图个清静便罢了。
      刚开始,炜彤知道老爷要娶小妾进门的时候就想反对,但是被自己劝住了。她进门之后,施夫人也小心的吩咐炜彤忍让为上,能避则避,只是求个太平罢了。还好雪姨也知道眉高眼低,虽是装的,好歹也维持着风平浪静。可听说她对下人极其嚣张,指东划西的不可一世,要是背后听见他们议论自己的过往,那更是了不得的事,上个月做杂活的魏大娘就是因为这个被辞退了。
      “我说姐姐,我不过是小心看顾些罢了,抓了这个,忘了那个,下人又刁钻的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可千万要担待一些。”施夫人客气了几句就准备要走,不料雪姨却没有要告辞的意思,一路陪着她走过来,絮絮叨叨地说着。
      “姐姐,炜彤也不小了吧。”雪姨突然把话题引到炜彤身上,施夫人不由得站住了,她是什么意思?
      “十七了。”
      “定了没?”
      “还没。都怪我总是病着,倒是没顾得上。”施夫人警觉地回答着。
      “哟,姐姐,这可耽误不得,一过了年纪就不好挑拣了。”雪姨见施夫人不动声色,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倒是替姑娘留意了一下,我侄儿,姐姐也见过的,第一个老实的人。上次见了炜彤以后,念念不忘的,可见得往后定是疼惜她的,且又离的近,以后姐姐见面也方便。”
      什么?她的侄儿。施夫人想了想,顿觉荒唐,这样的人物怎么敢提给炜彤,但是又不能说得太绝,只好说:“你的侄儿自然也是好的,只是老爷想着要找个文采俊秀的,你也知道,老爷于功名上是最为在乎的事。”
      施夫人想让她知难而退。谁料雪姨甩甩手绢,满不在乎地说:“老爷现在倒是烦人家提功名二字呢!只说人品是最为难得的。我上次说了,老爷也没说什么,想是心里也愿意的呢,要是能亲上加亲,那是最好不过了。哦,对了,大小姐那天也在,可女儿家含羞,说着就跑出去了。”
      施夫人越听越不安,顾不得道别客套,急急的跑回房去。

      炜彤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心里转了几千个念头。生怕那件事又提起,不知道爹是怎么回复的。但是表面上却还装作神色镇定地忙这忙那,她不能让娘看出来担心,病刚好起来,禁不起折腾。然而天底下的事,没有不透风的墙。
      “彤儿,彤儿。” 施夫人急冲冲的叫着。炜彤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了上去,“娘,你不是去花园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炜彤,雪姨讲得是不是真的?”果然,雪姨是不打算就此罢手了。炜彤黯然的跌坐在椅子上。施夫人心疼得抚着她的头,喃喃地说道:“看来是真的了。不行,这是不行的。那是个出了名的泼皮无赖,那一点配得上你?即便是死,我也不能答应的。”
      不答应?这个家还有她们说话的份吗?
      接下去的几天,母女俩就像是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中,惶惶不可终日。终于今天晚上,施夫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穿戴整齐了准备去见丈夫,为女儿的事求求情。炜彤不置可否,虽然爹现在已是不可捉摸,但是除了娘,自己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呢?
      风细细的吹着烛火左右摇摆,炜彤百无聊赖的剪着烛花,人何尝不像是这烛火一般呢,随风摆弄,身不由己。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了,娘定是很伤心的了,这般柔弱的她,为了自己好像什么都敢面对似的。想到这里,炜彤心里暖暖的。以后自己有个家,有个可以避开这些烦心事的地方,就要把娘,奶娘,四儿统统带过去。可是自己的夫婿又在哪里呢?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想着炜彤的脸红了起来。

      “啊~~~~~~~~~”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死寂的夜,炜彤忙打开门出去,外面已是一片混乱,尖叫声,纷乱的脚步声,炜彤忙跟着大家顺着尖叫声跑过去,不一会儿施家所有的人都神色紧张的聚到了书房门口。
      炜彤使劲拨开人群挤进去,只见父亲已倒在一片血泊当中,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雪姨披头散发的俯在身边哭天抢地。
      “爹~~~~~”炜彤惊惶的跑过去,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虽然这些年来,炜彤心里很多次的恨过他,可是现在他倒在面前,永远都不可能回答她了,还是禁不住泪如雨下。
      雪姨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喊着:“老爷~~~~~~~~老爷~~~~~~谁这么狠心啊?你怎么就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地走了呢~~~~~~~~~~~”
      娘呢?娘呢?炜彤仿佛想起了什么,忙乱的四处找寻着母亲。
      “娘!”炜彤一把抱住书柜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母亲,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已是连安宁也求不到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施夫人只是发抖,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两只手紧紧地握着。
      很快官府的和知县就带着衙役赶来了。书房里一片忙乱,炜彤像是置身事外似的,只是紧紧地搂着母亲,对身边的一切置若罔闻。
      “施夫人,施小姐,请节哀顺便!我有几个问题还请夫人赐教。”不知何时,和知县已走到她们面前。炜彤忙搀扶起母亲,对他行了个礼。
      “二夫人说,一个半时辰前,夫人来找施老爷商量事情,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您和施老爷在房中,而家人翠墨经过书房时还听见里面传出争执之声~~~~~~~~~~”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娘?”炜彤不顾一切的叫喊起来,“不会的,我娘这样善良的人,连蝼蚁都不会伤害的人怎么会杀人?”
      “施小姐,我只是例行公事罢了,现在的事情,似乎~~~~~~~” 和知县面有难色地支吾着。
      突然雪姨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施夫人的头发,大叫道:“老爷就是她杀的,一定是的,当时房中并无他人。你这个毒妇,老爷不再亲近你这个痨病鬼了,所以怀恨在心是吧?你有本事杀了我啊?你杀啊,你杀啊!”
      她发了疯似的捶着施夫人,但施夫人却仍像个木头人一般无知无觉,任由她摆布,炜彤快要气疯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雪姨,未等她站稳就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刮子,“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娘杀人的?要不是你,家里哪会弄成这个样子?你现在倒是恶人先告状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撒泼还轮不到你!” 大家都被炜彤从未有过的生气模样吓呆了,连雪姨也捂着脸躲到一旁哭闹去了。和知县为难的又将问题问了一遍,但是施夫人仍然木着脸,像是痴呆了一样。
      “怕是吓坏了吧?” 和知县猜到。炜彤忙叫人请来了大夫,大夫不久就匆匆赶来了,但是请脉,察看后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是受了惊吓,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就告辞了。
      和知县把炜彤唤到一边,犹豫了一下说道:“施小姐,我也很为难,但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令堂的嫌疑确实最大,本县不得不将她带回去。”
      炜彤顿觉天旋地转,但她知道,母亲不开口之前,这件事是没有挽回余地的,她只好定定神说道:“和老爷,这我明白,但是请求你帮我娘安排的好一些,等她安定下来,自会澄清一切,而且现在她病的不轻,可否允许我每天送药来与她调养。” 和知县原以为炜彤会大吵大闹,见她如此镇定,心里倒是暗暗佩服,忙满口答应了。

      转眼十天过去了,施夫人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呆滞的吃着药,呆滞的看着她,有时就默默地流着泪,任凭炜彤如何的劝慰、哀求,都没有用。炜彤几乎绝望了,有时偷偷的想,难道真的是娘一气之下把爹杀了,又马上自己否认,她真的不能想象失去母亲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这些天雪姨倒是和颜悦色地,和知县也很照顾,看来娘的事情还有转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娘开口说出当晚发生的事。只是雪姨那个可恶的侄子这些天来的特别勤快,看见她一双小眼睛就滴溜溜的转着坏脑筋。
      就像昨天,炜彤刚和奶娘出去抓药回来,就遇上了他,问东问西,动手动脚的,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还好奶娘拦在前面,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只求母亲的事早点解决,现在爹既然已经不在了,过后就分家各过各的吧。
      不知不觉冬天已经过去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冒出了小小的苞蕾,然而炜彤没有心思欣赏这些,这个冬天在她的心里依然存在着,不过她今天送药前还是绕道到花园摘一些抽了新芽的柳条放进藤篮里,她要将春日送到娘那里,哪怕为她带来一丝暖意也好。
      “姑妈,那件事到底怎样了?”假山那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雪姨的侄子,炜彤忙躲到一边。果然,雪姨和她侄子从回廊里走了出来。
      “你急什么?没出息的死样!”雪姨敲了一下张简的头,随即又安慰道,“是你的,总是你的!只是现在乱成这样,也得过了这一阵再说啊!你放心,我就你一个侄子,还能不想着你的。”
      炜彤咬牙忍住了冲出去的冲动,整件事皆因此而起,他们居然还不死心。
      张简嬉皮笑脸的逢迎道:“姑妈,您想着我就好,以后施府可不就是您说了算?以后您老让我向东,我就不敢向西。”两人嚣张地笑了起来。
      雪姨甩甩手道:“老头子死了也好,不用整天陪着这个阴阳怪气的老家伙了,好一阵,歹一阵的,真难伺候,那个痨病鬼也得陪着上西天去。不开口就完了吗?我早就打点好了知县和知府,过两天判决就会下来了。”
      什么?炜彤犹如五雷轰顶,怪不得雪姨这几天这么安分,一点也没找她们麻烦,原来暗地里早有安排,而和知县原来也是个草菅人命的贪官,亏自己这些天来还对他感恩戴德的,幼稚啊幼稚。
      “只是姑父死的也太不是时候了,要是把我和他们家大小姐的婚事先办了~~~~”还没等他说完,雪姨就狠狠地拍了他一下,“还在想这事,你以为就凭你这样就真能如你愿,那老家伙死前几天就跟我说了,让你趁早死了这心,他女儿还轮不上你。”
      张简低声咒骂了几句。
      什么?父亲早就回绝了,那母亲就绝不是杀人凶手,除了她的事再无动机啊,炜彤正想出去,只听得雪姨又说到:“你放心,我已经关照了下人,一旦那丫头送药回来了,就立刻关起来,到时候,凭你张少爷发落,可好不好啊?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炜彤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鲁莽的跑出去,又随即感到一阵寒意,自己怎么斗得过他们,娘该怎么办?
      没有选择余地了,现在唯有先跑出去再说。整个府里恐怕只有四儿和奶娘是值得信任的了,想到这里,炜彤小心翼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刚到门口,就看见四儿和奶娘焦急得守在那里,原来四儿听到了雪姨吩咐家丁的话,就忙和奶娘收拾了些东西准备上街截住她,炜彤感动的握住两人的手,哽咽得说不住话来,患难见真情,平日里果然没有错看她们。
      “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趁着那毒妇还未发觉,走还来得及,我和奶娘已经关照好了厨房的师傅,你从那里走。以后夫人就交给我们了。”四儿拉起炜彤就走。
      的确顾不上话长话短了,两人谨慎的护着炜彤往后门逃了出去,雪姨未料到天机已泄,所以没有防范,倒也颇为顺利。奶娘拿出一个玉佩递给她:“这是你娘在娘家随身之物,你到长安寻韦家,虽然自从你娘嫁了之后,两家就再无来往,但以你现在这样的状况,不怕你外祖父家不收留你,这信封里有地址,小心收好了。”外祖父家?炜彤毫无印象,但现在好歹有个投奔的地方了,免得毫无目的的乱跑,何况长安,应该可以碰上能为母亲申冤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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