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点

　　《小声点》
　　文/幸福岛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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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凉夜幕，薄薄细雨，湿润的雾气包裹了整个枳安市。
　　傍晚七点，枳安国际机场。
　　蓝调的自然光扑进温暖的室内，留下玻璃上的一层水汽。
　　南许刚取完行李，得空瞧了眼手机里的消息，是章阿姨发来的。
　　【皎皎，阿姨让哥哥去接你了。】

　　步调不由地一停，南许呼吸微滞，记忆一下子穿越回几年前她住进谢赫憬家的那一段时间。

　　那些青涩又懵懂的靠近，微妙的触动如被深埋土下的种子，经过长久蓄力顷刻间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要再次见到他。
　　那个哥哥。
　　——谢赫憬。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动，南许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下心里的紧张，她一手拉着行李箱，臂弯里搭着大衣往停车场走去。

　　机场负一层停车场。
　　不少人拖着行李匆匆而过，车前的灯光时不时扫过行人的身影。

　　车内男人懒散地靠着椅背，手腕搭在车窗上，抬起眸子漫不经心地瞧着前方。

　　又过一人，依旧不是那倩影。
　　谢赫憬松了松眸子，长久的注视让他眼睛有些不舒服，低头揉了一下眉心。

　　“哥哥啊，怎么不说话了？”
　　手机闪着光，另一头传来一声怪异调子的男声，听起来欠揍极了。

　　“向卫时，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家伙怪恶心的。

　　向卫时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正常了，却又带着一股子幽怨：“怎么，骗了我那么久，亏我以前还以为你和南许真不熟，结果，呵呵。”

　　谢赫憬像是回忆起什么，没开口搭理向卫时，只是那默在阴影中的脸上闪过一丝戏谑。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少吃醋，我现在才回过味，你当时酸言酸语还不少， ”向卫时嘴上不肯占下风，接着笑道，“人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估计喊得你心都痛吧，毕竟人可能真把你当哥了。”

　　“啧……”谢赫憬神色一暗：“找事？”

　　“没，谁能找你事，”向卫时悠悠地提醒，“我昨晚看着南许朋友圈了，她今天回枳安的飞机，你知不知道？”

　　“嗯。”谢赫憬应了声。

　　向卫时又说：“我瞧这时间，估摸着她要到了，你不去接她？”

　　他指尖轻点方向盘，瞥了眼手机屏幕，语调闲散：“不……去。”

　　“得，做好你的高冷哥吧，诶呀，那我去接她，”向卫时顿了一下，才故作姿态地说，“毕竟她以前也叫过我哥，我得照顾好我妹不是。”

　　“滚蛋，有你什么事儿。”

　　滴滴——
　　旁边车鸣笛。

　　向卫时那头“嘶”了一声，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啊，还有车声你不会已经到了吧！”
　　“没……”

　　“哥。”
　　很轻的一声，细腻清甜，但短短一个字谢赫憬就听出来了是谁。

　　他偏头，南许正站在一旁，嘴角轻轻牵起，眸光带有几分笑意。
　　他不禁细细打量。

　　少女抽条得一发不可收拾，以前的稚气青涩褪去，转而是淡然恬静的笑颜，眼中的澄澈一如既往。

　　向卫时显然也听到了南许的声音，跟着愣了几秒，反应过来，随即大喊道：“谢赫憬，你就可劲儿装吧，你……”

　　谢赫憬皱眉头，电话被他及时掐断。

　　他推开车门，瞧着那熟悉的脸，他心中平静不在，波动尽显，情绪几乎要翻涌而出，但是面上却挺自然，只是一直瞧着南许不说话。
　　终于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
　　南许低头，今天穿得很得体啊，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吧！
　　“哥，你看什么呢？”

　　谢赫憬压下心中暗涌，那双手伸出只在接过行李的时候堪堪碰到她的指尖。
　　“瘦了。”
　　声音丝丝暗哑。

　　南许一笑：“真的吗？那我这几个月的减肥还是有效果的。”
　　“哥，待会儿我们到家，叔叔阿姨会不会怪我那么久没来看他们？”

　　谢赫憬动作一顿，颇为冷酷地答道：“……不知道，也许吧。”
　　他转过身，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谢谢。”
　　南许弯腰坐进去，一只手却搭在车门上，不让他关门。

　　谢赫憬挑眉：“怎么了？”
　　南许含笑说了句等下再关，低头从包里翻东西。

　　包里东西很杂，她倒腾了好一会儿。
　　谢赫憬微微抬眉，站着等她找。

　　“找到了。”

　　他一瞧，南许的手心里是一条银曜石手串，缀着几颗银饰，细密的银点翻着神秘的光芒。
　　“哥，这个送你。”

　　拿在手里有些沉，谢赫憬的嘴角一弯，直接套进手腕。
　　“送我这个干嘛？”

　　“等会儿他们要是问我怎么那么久没来看她，你帮我说说话，好吗？”南许眨了眨充满希冀的眸子。

　　她不也好久没来见他。
　　送他东西，结果是让他帮忙的，谢赫憬嘴角绷直。
　　“不好。”
　　“那你把礼物还我。”
　　“别想了。”

　　谢赫憬利落将车门关上。

　　“阿啾！”旁边行人打了个喷嚏，转头对朋友说话。
　　“枳安今年又那么多雨，温度肯定又要反复无常了，你看看这比昨天冷了好几度，幸亏今天穿厚了点儿。”

　　谢赫憬进了车，默默将车内的暖风打开。

　　“今年雨季枳安会很冷吗？”南许看到他的动作问了一句。
　　盘算着自己带来的衣服可能不太够。

　　“一直都那个样，”谢赫憬余光瞧到了手腕上的手链，话锋一转，“今年应该不会冷了。”

　　南许不解：“那你怎么现在就开暖风了？”

　　谢赫憬扫了眼南许，她腿上搭着大衣，但身上就穿了一件丝质衬衫，一瞧就知道轻薄得不行。
　　这姑娘一吹冷风十成有九成会感冒。

　　“我冷。”谢赫憬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
　　南许点头，心里暗暗感叹谢赫憬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

　　车一路驶过，路边景色皆为残影，地面水迹被刺开，直到遇到一个红灯车才缓缓停下，前方路堵了一段。

　　南许也不着急，兴致还不错，加上车里很安静，她想寻个话题。

　　可却不知道聊些什么，想来想去，只有从以前上学时的熟人问起。
　　“哥，向卫时最近还好吗？”
　　“……还没死。”谢赫憬更加冷硬回答。

　　“额……那应该还挺好的，”南许顿了好一会儿，又问，“那栖栖呢，她怎么样了？”
　　“挺好的。”谢赫憬说。

　　回答都不超过三个字，南许抿了下唇，猜测谢赫憬估计是不太想聊天，她理了理刚才翻乱的包，不打扰谢赫憬了。

　　车里安静了三秒。

　　“就问完了？”谢赫憬突然开口。

　　“啊，还要问什么？阿姨和叔叔吗？”
　　南许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应该不用问了，我和阿姨天天都聊着天呢！”

　　“我呢？”
　　谢赫憬直视前方，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可渐沉的呼吸暴露了他从不显于人的紧张。

　　“什……么？”
　　南许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出问题了，要不她怎么会听出了谢赫憬这话里好像在埋怨……为什么她没问他。

　　谢赫憬转过头：“我是说我呢，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

　　*

　　车开到家门口，章惠琬和谢恒智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瞧见车来了，两人立马迎了上来。

　　“叔叔阿姨好。”南许甜甜问好。

　　章惠琬抓着她的手：“皎皎，以前你住在我们家里的时候，阿姨就感觉有了一个乖女儿，你离开那么久阿姨都想死你了。”

　　“快让我好好瞧瞧，诶呦，我们皎皎长得更漂亮了。”

　　“……”

　　话说了一箩筐，几人依旧站在门口。

　　谢恒智只好先打断：“惠琬，皎皎刚下飞机，先让孩子进去，等会儿再聊也不迟。”

　　“对对，瞧我这激动了，赫憬你把行李提进去，皎皎，咱们洗手吃饭，这次可都是我亲自下厨。”

　　“太好了，我一直念着您的手艺呢。”南许说。

　　饭桌上，南许坐在谢赫憬旁边，对面是章惠琬。

　　“皎皎，尝尝这个，阿姨记得你喜欢吃这个来着。”

　　“谢谢阿姨。”

　　章惠琬一个劲儿地给南许夹菜，没过一会儿南许的碗里就已经满了。

　　谢恒智提醒：“先让皎皎吃完，瞧她光顾着接你夹的虾了，菜都没吃几口。”

　　“也是，皎皎慢慢吃，等会儿阿姨再给你夹。”章惠琬温柔说道。

　　南许开心应下，正准备动手剥虾，可盘里放了好几只已经剥好的虾，她转眼，是谢赫憬在剥她盘里的虾，一只又一只。

　　见她看过来，他也懒得说话，继续剥着，他总是这样，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想就去做了。

　　过去的记忆和现在叠加在一起。
　　南许眉心一动，低着头，默默加快了吃的速度。

　　饭桌上时不时传来几声章惠琬和谢恒智讨论公司的事情，话题不知道怎么一转，又到了南许的身上。
　　“皎皎，有找男朋友的打算了吗？”

　　谢赫憬剥虾的手一顿。

　　南许也是愣了会儿：“怎么突然问这个？”

　　章惠琬笑道：“你叔叔公司最近来了一个小伙子单身，名校毕业人长得不错，而且他妈妈我认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这人确实温润儒雅，待人接物都很有礼数，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阿姨这不是想着你嘛。”

　　“哼……妈，你可真能操心，”谢赫憬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知根知底，您最知根知底的应该是我吧。”

　　“你这小子，我和皎皎说话呢，你插什么嘴。”章惠琬训道。

　　男朋友……她好像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南许有些沉默，夹在筷子上的虾始终没有送入嘴里。

　　谢恒智心想着一般年轻人都不愿意聊这个，赶紧开口打圆场：“皎皎，你阿姨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不想也没关系，听听就过去了。”

　　“对，皎皎，阿姨就是随口那么一提而已。”章惠琬笑道。

　　南许倒是对这个问题到没什么反感，就是有些突然，但她也不想拂了叔叔阿姨的好意。
　　她大大方方地一笑：“没关系的，也可以见见。”

　　哐当——
　　盘子上发来一声碰撞声。
　　最后一只虾被谢赫憬丢到了盘子里。
　　他起身，声线冷硬：“吃饱了。”

　　“这孩子。”
　　章惠琬对谢赫憬凉薄的语气很不赞同，悄声地念叨了一句。

　　南许转眼间，谢赫憬已经打开门，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饭后南许主动承担起收拾残局的任务。

　　章惠琬和谢恒智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嘱咐了南许几句，又问她想吃什么，正巧他们出门去买。

　　南许没客气，把想吃的都报了一遍，两人乐呵记下换了衣服携手出门。

　　房子里只剩下南许，她待在厨房，也挺自在的，毕竟高中的时候在这里寄住了一年。
　　忽然，感觉厨房来人了，她以为是章惠琬，转身笑道：“阿姨，是不是忘记……哥？”
　　南许错愕。

　　谢赫憬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框上，额前垂了几缕湿发，向前几步，把手里的糖炒栗子放到南许的手边。

　　那包装，是她以前就很喜欢吃的那家，南许嘴角不由得勾起：“谢谢哥。”

　　“饭桌上没拒绝我妈，真想找男朋友了？”
　　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又挺认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哥哥关心自己妹妹想不想找男朋友的感觉。

　　南许继续切着手里的香蕉：“不知道，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见见好像也行。”
　　似乎突然明白了谢赫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南许说:“哥，你要去帮我把关吗？”

　　“把关——”谢赫憬气笑了，眼神暗了下来，视线落在了眼前那双手上。
　　牵着感觉应该不错。

　　“阿姨刚才给我推了他的微信，我看了一下他的朋友圈，感觉人挺好的。”南许丝毫没有察觉谢赫憬的不爽。

　　切水果的手猛然被握住，掌心的热意更是直接让南许惊掉了手里的水果刀。
　　刀落回案板上。
　　她恍然抬眸：“你……”

　　谢赫憬心绷得紧紧的，深邃的眼眸里掠过幽深的情绪，狭长的眸子盯着她。
　　真是长大了，更学会气他了。

　　气息太过于强烈，南许被吓了一跳，不禁退后一步。

　　谢赫憬直接握着手将人拽到自己面前。
　　“说说，想让我怎么把关？”

　　这动作根本就不是讨论事儿的态度，南许拧着眉，不太明白怎么突然之间谢赫憬的反应那么大。

　　“哥！”南许想把手抽出来，但他的力度之大，显得她的那点力气蜉蝣撼树。

　　门口有了开门锁的响声，这回真是章惠琬忘记带东西了，正边输密码边抱怨出门的时候为什么谢恒智不提醒她。

　　门锁电子音一声一声地响，南许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手抽不出来，她只能低声喊着：“你放手。”

　　哪料，谢赫憬直接握得更紧了。

　　最后一个数字按下
　　啪嗒——
　　门开了。

　　南许顾不上许多，几步赶紧上前，将厨房的门猛得关上，此刻，她还庆幸这门不是透明玻璃的，阿姨看不到厨房里的他俩。

　　身后的谢赫憬正浮着笑意，歪着头，身体卸了力跟着她的动作被带到了门边。

　　三秒后，门外声音传来。

　　“这厨房门怎么关了？”章惠琬走向厨房，面上不解，“皎皎关的？皎皎？皎皎？”

　　她朝楼上喊了几声，没人应。

　　南许躲在门内，听着门外近在咫尺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用最低的声音喊着：“哥，你先放手。”

　　哥！
　　谢赫憬慢慢琢磨这个字，感觉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刺耳。

　　南许也没意识到，这种处境，这个“哥”字就是最好的燃剂。

　　谢赫憬一把将人圈在角落，南许没站稳，后退了一小步，鞋后跟抵住门，发出了一声噇声。

　　这音彻底吸引了原本要上楼的章惠琬，她拐个弯儿接着朝厨房走去，边走还在喊道：“皎皎？”

　　谢赫憬低头瞧着怀里这姑娘，睫毛轻颤，咬着唇，似乎连呼吸都舍去了，垂眸不敢瞧他。

　　“人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估计喊得你心都痛吧。”
　　“毕竟人可能真把你当哥了。”
　　向卫时的话再次钻入脑海。
　　那些不着调的话，他怎么就记住了。

　　谢赫憬气息变得沉了一些，拽着她，却有些失神，手上力道却不减。
　　南许是最快感知到的，他不清楚谢赫憬这是怎么了，脑中模糊又隐隐升起危险的念头，让她想要尽快“唤醒”他。
　　至少先松开她，好好说话。

　　“哥，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先松开我，咱们好好说话。”

　　能舒服就怪了。
　　他张口威胁道：“你再叫我一声哥试试？”

　　南许仰头，根本没听出威胁的口吻，波光潋滟的眸子忽闪着，真就小心翼翼地按照谢赫憬的话，乖巧求饶地喊了一声：“哥哥。”

　　要命，谢赫憬的眉毛竖起，心里直接证实了向卫时的那句话。
　　这还真把他当哥了？

　　瞧着谢赫憬逐渐慑人的眼神，南许脑中突然有一根线搭了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转眼间和以前穿着校服的少年重合，她走了神，忽然在想，如果是以前她住进来的那段时间。

　　看着她离他那么近，谢赫憬估计会皱着眉说：“让开，离我远点。”

　　但几年后的他——
　　一个冰凉的吻落下，暧昧缠绵。

　　南许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那抹柔软，脑中的线轰然断开，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惊讶地瞧着谢赫憬，脱口而出心中所想。
　　“你以前明明——”

　　一声轻笑，谢赫憬语气悠悠的。
　　“怎么，还当我十七岁呢！”

　　熟悉的雪松气息再次围绕南许的周身，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一个又一个的场景浮现。

　　南许企图抓住以前没注意到的某一刻，想看清楚她嘴里一直喊的这个哥哥。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
　　没把她当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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