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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发轫
“莫凕，男，十六岁。”
“父亲莫凡是妖都研司会的注册学者，母亲慕雪在东海魔法协会任职。一年前自我觉醒，目前保送帝都高中飞鸟市分校。啊，这里还有你之前做过的其他案件的目击证词，让我看看……‘匡山神隐事件’、‘313 连环失踪案’、‘神圣血脉同盟食人案’……我去，还有这么多！”
身着白大褂的心理医生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只堪堪翻阅了五分之一的资料薄，又看看躺在医疗躺椅上生无可恋的银发少年。
似乎在疑惑他是怎么碰上这么多刑事案件还没缺胳膊少腿的。
少年眉眼精致，漆黑的双眼在柔和的灯光下氤氲雾气，映照成通透的浅灰。
然而，那双眼睛却透露出不符合稚气面容的沧桑和疲惫。
莫凕叹了口气，声音多少显得有些生无可恋：
“医生，其实咱们不用把这些事情一件件念出来的。”他说：
“毕竟不是什么太美好的回忆。”
“啊……不好意思。”医生尴尬的挠了挠脸颊。躺椅上的莫凕转过头，看向这位黑发蓝眼的医生。
对于平均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南熙山审判会的莫凕来说，这里的每一位审判员他都混了个脸熟，唯独不记得南熙山有过外国雇员。不过在审判会工作的心理医生大部分是外包，流动性大，能看到外国人倒也不稀奇。
“嗯，那莫凕同学……今天……”
“医生，我也做了那么多次笔录了。不用问我今天的案件是否会给我带来心理阴影了。”刚刚做完笔录就被带到心理诊疗室的莫凕有气无力道：
“直接进入下一环节吧。”
“哦，好的好的……”
医生手忙脚乱的翻了翻手上的病历本，找到以往的问诊记录：
“我看看……莫凕同学之前好像有幻觉和幻听的症状啊，现在还会有吗？”
“自从觉醒魔法后就好多了。但说实话这些症状也不碍事儿，只是偶尔在晚上才会有。半夜起来找水喝，看见我爸头上长了犄角变得跟个恶魔似的，或者发现我舅舅变成了有很多黑色大翅膀的神奇生物。”说到这里，莫凕反而乐了起来：
“现在想来说不定只是我睡迷糊了，法师怎么可能变成那个样子啊。再说了，我爹是二代暗异混血，到了到我这一代有概率遗传到不稳定表征，偶尔会看见幻觉也很正常吧？”
“确实。三代暗异混血容易出现负面遗传，幻听和幻觉都是正常现象。不过基本上到了十八岁就会完全稳定下来了。”医生安慰道：
“我看到之前有医生用红笔圈出了噩梦问题，这个很严重吗？”
“嗯……这个嘛……”莫凕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其实……也不碍事，毕竟从小到大都在做噩梦。具体发生了什么醒来后也记不清了，也没有影响到睡眠……之前只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无意中提了一嘴，没想到那位医生反应那么大。早知道就不说了。”
“噩梦是很严重的问题啊，莫凕同学。”医生原本愕然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不要小看这个情况，长期的噩梦可能表明你心理压力过大，或者没有调整好这些恶性事件带给你的压力。要及早发现及早治疗啊。能描述一下都是些什么样的噩梦吗？”
“其实……也还好吧，我感觉和这些案件没什么直接联系，也没影响到我的生活。”看着拿着笔、一脸认真的摊开笔记本的医生，莫凕还是无奈的回答道：
“只是单纯被一些我不认识的法师追杀而已。”
“比如？”
“比如，穿着蓝色雨衣的反社会分子和半脸毁容杀人魔？”莫凕叹气：
“这可是本卡池保底内容，不得不品尝。偶尔运气好可以开出还没我高的紫色眼睛小孩儿以及一位阴晴不定的红衣夫人。SSR 有骑着黑龙狂笑的疯子，还有长了很多翅膀、脸很臭的更年期神父……虽然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我偷了他们家的魔能一样。不然他们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激动？”
一开始还在奋笔疾书的医生听到一半，就放下手中的圆珠笔，默默看向莫凕。在少年说完后，医生惆怅的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
“莫凕同学。”
“嗯？”
“少看点三流电影和小说吧！”医生痛心疾首：
“别的不说，黑龙法师这种东西已经是烂片标志了！世界上的巨龙早都灭绝了，龙蛋商店里的龙蛋盲盒随便一开就开出纯血巨龙这种事情怎么想也不会发生啊！”
“烂大街怎么了，声光电效果好就可以啊！”莫凕瞪大了眼睛：
“我在梦里还是身临其境呢——别的不说，被超阶和禁咒法师追杀的压迫感就和真的发生过一样！”
“拍电影的懂个屁的魔法！哪里有超阶法师那么闲，啥也不干就天天给他们做特效？”医生勃然大怒：
“雇几个还在大学里的中阶光系法师和音系法师就能做出的特效，开个实习证明不就得了！连工资都不用付！”
话音未落，医生和莫凕皆是一愣。莫凕看向医生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分外狐疑。
——你小子不会也是暗异吧？
这是哪里来的纯种吸血鬼？
“咳咳……”医生心虚的移开自己的视线，佯装无事发生一般，低头，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翻找起文件夹，在名为“虹华大厦坠楼案”的标签上签名。最后抽出几份问卷，递给莫凕：
“这里是心理健康测……算了，莫凕同学你应该都知道流程，我就不额外说明了。我现在叫人去找你爸爸签名，一会儿做完问卷放我桌子上就行。”
“麻烦您了——”
莫凕应了一声，懒得再看试卷一眼，直接拿着答题卡刷刷填完答案。放好问卷后抓起放在门口的书包，推门而出。
于是，仿佛爱丽丝掉进了兔子洞。他自寂静舒适的暖色房间跌入了另一个世界。
“请第三特遣队迅速就位，前往闽华路 27 号建筑。重复，请第三特遣队迅速就位，前往闽华路 27 号建筑……”
“喂，您好，是灵隐寺审判会吗？我想问一下对本部的支援什么时候到……什么，支援法师在路上偶遇迁徙的妖魔族群？是否需要我们向飞鸟市军部……哦哦，凡雪新城的法师来解决了啊，那没事儿了。”
“后勤部人手不足，有没有哪位同事兼修治愈系！我队友的召唤兽重伤，急需治疗！”
呐喊、咆哮、来自调度部门的播报声、风系法师飞翔时带起的尖啸、不曾间歇的电话铃声……
莫凕感觉自己撞入了一座沸腾的大釜。
名为南熙山审判会的大手搅动无形的调羹，潮热而嘈杂的人流在其中行进，于贯穿地上地下共十二层的中空大厦内发酵出焦灼的热量。
抱着书包的莫凕脚尖一勾，将散发舒适冷气的房间关在身后。心脏砰砰直跳，熟悉的悸动感响彻脑海。在无数次事件里锤炼出的危机预感让莫凕熟练的贴着墙根站好。下一秒，一名风系法师惊呼着驾驭狂风，险而又险的擦着莫凕的脸颊飞过。
风系法师踉跄转身，双手比枪指向莫凕，大笑着一边倒退一边疾驰：
“对不起啦小莫凕！今天任务多，下次请你去楼下吃冰激凌道歉！”
“一言为定。以及哥你看着点儿路啊，别再被人投诉了——”
人流中的莫凕一边将背包挎在肩上，一边弯腰，险险接住了一只下坠的钢笔，流畅的将它插进钢笔主人的衬衣口袋里。抱着垒到自己下巴处的文件、歪头用肩膀夹住电话的文员仓促道谢：
“啊，谢谢莫凕！……喂，您好？这里是南熙山审判会……好的，请给我五秒钟，立刻为您转接黎东审判长……莫凕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吗？今晚食堂吃蒜蓉大虾！军部那里说上面给发了很多冷冻海鲜，他们吃不完，所以送了不少过来……”
“不用了，我家里人出差回来了。今晚家里有人做饭。”
莫凕背好书包，站在楼层边缘的玻璃护栏边。视线笔直向下，越过在各个层级间如血管般纵横交错的电梯和天桥，一眼望到一楼的接待大厅。
视线往上，十楼的指挥部环绕着拱起的弧形天窗，阳光洒落，在电梯空隙间翱翔穿梭的法师们投下一片片飞掠的阴影。
一个个调令或讯息正通过这栋建筑，飞往城市的各个角落。
如一颗有力搏动的心脏源源不断的泵出血液。
“啊呀，这不是莫凕吗？今天好像中考出分啊，成绩怎么样？”
莫凕趴在护栏上，望向声音的主人。身着审判会白色制服的男子笑眯眯的倚在下一层级的护栏跟前，一手捏着一罐冰咖啡，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护栏，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危险姿势，热情洋溢的和他打着招呼。
“还没看，回家了再看！”莫凕双手拢在嘴边，大喊：
“叔，你看见我爹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在一楼大门口跟小迪聊着呢。”男子摆了摆手：“今天人多，电梯要等好久。要不叔送你一程？”
“好嘞，麻烦您了。”莫凕熟练的把书包往楼下一丢。拿出发卡，别起自己略长的银发，爬上护栏，紧跟着一跃而下。
仰头喝着手中咖啡的男子随意抬手，白银的光芒呼啸闪现，席卷着莫凕和下坠的书包消失不见。下一秒，中空区域第二层楼的高度银光再闪，莫凕和那个臃肿的书包从半空一同坠落。
坏了，空间坐标定错了。男子一拍脑门儿，向着楼下大喊：
“老舟，接一下人！”
“你就不能走心一点吗？也不怕人家小孩儿父母来揍你！”
在前台低头处理登记册的音系法师耳尖微动，没好气的呼唤出风系星子。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的莫凕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对着二楼走廊上满脸惊恐的法师们淡定抬手，打了个招呼。
距离地面还有一米的时候，柔和的微风裹住莫凕的身躯，将他轻轻放下。莫凕伸手，在三秒后稳稳接住了下落的书包，再次挎在了肩上。
“不错不错，姿势优美，落地无水花。老爹我很欣慰，就勉为其难的给你 9 分吧。”
恰好站在莫凕对面，穿着黑色衬衫的中年男人呱唧呱唧的鼓起了掌。连带着他身边一脸愕然的青年审判员都不明所以的跟着鼓掌，在男人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试探性的说道：
“呃……那我给，9.5 分？”
“很好！那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现在莫凕选手得分 0 分。”
对于青年的上道，莫凡赞许的点头。他摘下嘴边的烟卷，精准的弹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莫凕嘴角微抽，虽然从小就熟悉自家老爹的神奇脑回路，但能这么跟上他思维跳跃的人可不多见。
你说今天天气不错，他回答你意大利面应该拌 42 号混凝土。
“来，乖崽啊，老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林迪哥哥，你俩小时候还见过面呢。你林迪哥哥这不刚从帝都回来……”
“……爸，林迪哥去帝都进修前，我和他每个月都要见一次面好吗？”
莫凡倒是心情很好的大笑起来，捏着莫凕的肩膀，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上凌乱的胡茬，颇有些得意的仰起头，就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恶作剧一般。
因为父辈的关系，莫凕很小就认识了这个来自林氏的大哥哥。
飞鸟市的房产大亨林氏集团如今俨然是沿海地区新晋的世家新贵。如若不是“隐秘战争”之后，邵郑大议长对于世家门阀的打压愈发激烈，林氏早就该垄断南部沿海地区 15% 以上的地产。
至于为什么他老爹会和林氏的人有渊源，这也是莫凕早就听到耳朵起茧子的故事：无非是他老爹年轻的时候来飞鸟市一带历练，从海妖口里救下了还是个婴儿的林迪……
总之，听起来充满了他老爹一贯的不靠谱。但比起其他什么煞渊蹦极、天山郊游和南极滑雪之类的奇幻冒险故事来说，还是稍微有一点可信度的。
“好久不见，莫凕是不是又长高了？”林迪微笑起来，干净爽朗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听见远处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便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微笑，扣好制服立领上的纽扣：
“抱歉，凡叔，同事们催得紧，我得去出任务了……下次见面，再好好庆祝莫凕升上高中。”林迪看向莫凕，微微颔首：
“最近飞鸟市有些乱，暑假最好少出来玩。”
“知道了。林迪哥，你去忙吧。”莫凕点头，和呼唤出翼魔具的林迪挥手道别。
因为经常撞上案件的缘故，莫凕是南熙山审判会的常客。以往的南熙山即便再忙碌，也维持着有条不紊的秩序。而今日的南熙山却陷入一种莫名的狂热——人人都恨不得再长出两只手，去处理各种突发恶性事件。
最近的飞鸟市确实不太安生。
之前在他朋友圈里刷屏的“转发这条玄蛇，中考的题目都会做不会的题目都不考”之类的锦鲤内容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飞鸟市北工区下水道再现妖魔”、“绝密影像！仁济医院夜半鬼影的元凶竟然是 TA”等一系列震惊部新闻。
“咋了？心不在焉的。”
莫凕回过神的时候，莫凡已经揽着他的肩膀，来到了审判会大楼外的停车场。随手把那个沉甸甸的书包扔到黑色商务车的后座，莫凡忍不住抱怨：
“你这书包里一天天都装得什么？砖头吗？”
“是知识的重担，学习使我强大。”莫凕坐到副驾驶座上，扣上安全带，习惯性和自己老爹贫嘴。可这次莫凡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怼回来，只是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
莫凕却警惕起来。
我爸今天竟然没有搞我心态？
他一定在憋着什么坏！
“儿啊，你是不是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啊。”注意到莫凕和他稍稍拉开距离，莫凡斜了他一眼。这死小孩儿心里在想什么他蒙都能蒙对个八成。
“我没有啊。”
“在你眼里你爹就是这么靠不住的人吗？”莫凡在红灯前停下，轻叹：
“只是这次出差，在外面走了很多地方，领略了不少风光。不禁让人联想到十几年前的过往，伤春悲秋之下竟颇有一番感悟……再过不久，我应该就能进阶超阶了。”
莫凡静静凝视着窗外的车流，倚靠在车门上。他眯起眼睛，眼角起了细细的皱纹，像是被午后的阳光刺痛了双眼。
看着那个不知何时起显得佝偻的背影，莫凕沉默了。
半晌，他木然开口：
“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借我压岁钱去买星海天脉？”
“就借一年的！”
“你可够了吧，一天都不行！！！”莫凕勃然大怒：
“把背挺起来，别给这儿装深沉！我六岁那年你就用过这招了！每年都跟我说你要进阶，现在我十六岁了，你不还是个高阶？！”
“我要是进阶了，不就不能这么逗你玩儿了吗？那老爹我该失去多少乐趣啊。”
莫凡乐不可支的拍着膝盖大笑起来，狠狠揉了揉莫凕的头发。莫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只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掰回原位，没好气的瞪着那个笑眯眯的罪魁祸首。
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从莫凕记事起他老爹就是个倔强高阶，火系、空间系还有雷系这三系常年雷打不动。在妖都研司会当挂名学者，有事没事发两篇期刊，领着补贴混吃等死。时不时还能借着调研的名头公款旅游，在全世界各地到处吃香喝辣，总之过的非常潇洒。
关键是他小时候真信了自己老爹的鬼话，傻傻的把压岁钱全部交给了他爹。虽然没两天莫凡就把这些钱都还回来了，还在里面又塞了五万……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他妈气！
虽然我得到了五万，但我失去的尊严怎么可能只值五万！
“莫凕啊，你要想想，连老爹都能骗你，那这世界上会骗你的人还会少吗？”
莫凕翻了个白眼：
“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骗我，你难道就有理由不骗我了吗？”
莫凡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哼着不成调的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角，手指一捻，缕缕的白烟便升腾起来。
车子很快开上绕城高速。莫凡不再引起话端，莫凕也不会自讨无趣。他支起胳膊，撑着头，俯瞰远处那一抹隐约的灰蓝色海面。于海岸线上绵延的灰色废墟隔绝了他绝大部分意图窥探海洋的视线。
那是在二十年前的隐秘战争时期沿海修筑的防御工事和一部分飞鸟市旧址，在经历了禁咒法师们的狂轰滥炸后，即便有得以幸存的建筑或土地，也因为禁咒所残留的巨量辐射让人无法靠近。
哪怕是高阶法师，仅仅从那片天空飞过，都能感到尖锐的灼痛。而普通人只要在其中滞留超过一个小时，细胞和器官就会受到永久的损坏，乃至于罹患上放射病。
在每一个沿海城市都能看见这样被废弃的防御工事，由军部负责看管把守。铁丝隔绝民众，结界隔绝法师。有人说故宫廷在废墟之下悄然建立了军事基地，有人说那里镇压着帝王级的妖魔，还有人说那是为在战争里死去的法师们铸就的坟冢。
总之，众说纷纭。
不过隐秘战争之所以成为隐秘，就是因为幸存者太少，也没人愿意公开谈论这么一场战争。
于是到了今天那些废墟也就只作为孵化都市传说的产房，在各大灵异论坛上苟延残喘。
公路的坡度下降，五个月前只有毛胚的工地在土系法师精妙的控制下，如今已化为林立的商场与高楼，横跨两栋写字楼的巨型银幕上播放着赵氏投放的广告。这块24 小时不间断放映的超巨型银幕已然成为飞鸟市最新的热门打卡点。
莫凕家之前住在城市的另一端。在他保送帝都高中之后，莫凡又在新区买了套学校附近的别墅——莫凕父母都是高阶法师，姥爷还经营着一家巨型的跨国商会，家里钱是一定不缺的。
更别提他舅父还是赵氏的旁支。即便是个本家都不一定记在族谱上的小分支，但在沿海地带赵氏的名头格外好用，现在买房还立赠八五折优惠。
在长达半小时的车程后，父子二人终于抵达了远离市中心的新家。背着书包的莫凕站在房门前，微妙的觉察出一丝不对：
“老爹，你不是说我妈出差回来了吗。”
“是啊。”
莫凕调转视线，目光掠过被遮挡严实的窗户：
“才下午四点，怎么就把窗帘拉上了？”
“啊，可能是你妈在休息？毕竟天天到处飞，生物钟都乱了。”
莫凡挠挠脸颊，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莫凕沉默片刻，既没出现往日里要出大事儿的心悸感觉，也没什么不妙的预感。
莫凕又看看堵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莫凡只是望着他的脸庞，那双在他面前一贯满盈笑意的漆黑双瞳一如既往，满怀不知从何而来的愉悦，不曾有过任何改变。
莫凡咧嘴一笑：
“咋了，老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
莫凕摁上指纹，解锁房门。
屋内不出意料的漆黑一片。在踏入房门的那一刻，莫凕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哪怕打开房门的时候，屋外灿烂的阳光也没有驱散些许的黑暗。反而像被沼泽吞没，粘稠的黑色里，连居所原本的样貌都面目全非。
他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莫凡站在了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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