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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狱
从未想过万和宫的冬天是如此地冷。
莫晚烟被剥去了华贵的衣衫,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旁的宫人见状上前,毫不留情地拔下她的发簪,被簪头挂住的头发,生生被扯掉,疼得她“嘶”了一声。
来的人是沈柔宫里的杏儿,莫晚烟在沈柔身边见过。杏儿此时正一边斜着眼看她,一边高声指挥着旁边的宫人来“处置”她。
见莫晚烟不出声,杏儿仿佛不解气一般,指着一个小太监说:“你,就你,把她给我拖到水池边上去,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我看她还能神气得起来吗!”
小太监得令后,勾着腰上前,抓住莫晚烟的手臂,拖着她将她带到水池边,她被猛地一推,双手撑住地面,手上传来了泥巴粘腻的触感,正对着的池面映入了她现在的模样,以往的端庄佳人不复存在,取代的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疯子”。
莫晚烟看到自己滑稽的模样,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只静静地看着。
看她没有任何反应,杏儿疾步上前,弯下腰说:“静妃娘娘……哎,瞧我这记性!你今天早上已经被废了,现在不过是个罪臣的女儿,也不知道你这身子骨,到了那大牢里,能熬几天?别还没上刑场,就死在牢里了!”
说完杏儿捂着嘴“噗嗤”一笑,低头的一瞬间,瞧见了莫晚烟松散的衣领下有一块玉饰,泛着莹润的光泽,伸手过去准备扒开莫晚烟的衣领。
莫晚烟看她动作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揪住自己的领口。身后的小太监见状,抓住莫晚烟的手往旁边拉开。
杏儿如愿地握住那玉佩,重重地往下一扯,玉佩上的红绳勒得莫晚烟的脖子生疼,扯下来后,她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格外刺目。
杏儿嫌恶地拿起手帕将那玉佩上下好好擦拭了一遍,仔细一看,那上面刻着几缕轻烟。
莫晚烟看那自小日夜佩戴的玉被抢走,直直地盯着杏儿的手说:“杏儿姑娘,其他的东西你都拿走,这个玉佩请你还给我。”
杏儿见她目光中的急切,不由得又看了两眼玉佩,见惯了沈柔宫中珠宝的她只觉得无甚稀奇,料子普普通通,刻的东西也看不懂,轻蔑地将那玉佩随手一扔:“喏,你要就给你。”
莫晚烟正准备起身上前去接,却没想到那杏儿故意用了些力度,“咕咚”一声,玉佩径直掉进了池子里。
莫晚烟茫然地看向杏儿,只见她眼里充满了戏弄,莫晚烟没有时间跟她计较,这可是她的娘亲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莫晚烟用力推开扯着她的小太监,就要去池子里捞,可杏儿没给她这个机会,指挥了几个人拉着她,说道:“牢里的人还在外面候着呢,快把她拖出去,别让人等久了!”
莫晚烟被拖走时还望着那池水,直到那池子在视线中消失,她无奈地闭上眼,掩去其中的不甘。
黑暗的牢房里,夹杂着几分潮湿腥臭的气息,莫晚烟被押了进来,狱卒将她重重一推,她跌倒在地,只听见身后落锁的声音,地上铺着一层凉湿的稻草,牢房比外面还要阴冷,本就衣衫单薄的她止不住地颤抖。
“小姐,小姐是你吗?”熟悉的声音从附近传来,莫晚烟抬头去看,牢房里实在是太暗了,她看不真切。
“是老婆子李妈妈啊!”李妈妈急切地说。
莫晚烟急忙上前,凑近木头缝里借着微弱的光看去,对面的牢房里关着的,正是看着她长大的李妈妈。
“李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李妈妈听了这话,眼泪簌地就流下来了,“小姐,昨儿个晚上,将军不在府里,来了一大队的官兵,不由分说地就开始搜查,我带着几个下人上去拦,他们二话不说,一刀就杀了前头的小六子……老婆子没见过这场面,当时都吓得不敢动……”
李妈妈回想起昨夜那血腥的场景,后背还直发凉,声音哽咽还带着些颤抖。
“他们怎么敢……!”莫晚烟惊诧中只觉得不可思议,父亲乃堂堂一品大员,戍守边关多年,战功赫赫,为盛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些人竟然如此猖狂,敢无诏直接在将军府中杀人!
李妈妈掩面哭了起来,莫晚烟忙问道:“他们搜到什么了?”
李妈妈抹了把泪,恨恨道:“他们,他们从将军房间搜出来一封书信,说将军通敌叛国!苍天明鉴啊!将军的房间平日里不让外人进的,都是老婆子我亲自收拾,我老婆子敢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在将军房间里看到过这封信!”
即使李妈妈不说,莫晚烟心里也很清楚——父亲是绝不可能通敌叛国的。
父亲久居边关,她跟随父亲在边关长大,那漠国的夷族人,烧杀抢掠,丧尽天良,无恶不作,正是有了父亲一次次驱逐交战,赶走了漠国人,边关的百姓才有了几年的好日子。
父亲在盛国军中很有威望,按理来说,京中的军队应当是很敬重父亲的。
她继续问道:“李妈妈,你可记得那搜查的军队是什么来头?”
李妈妈摇了摇头,“他们上来就搜,没有报名目,令牌也没有看见。”
莫晚烟眉头紧皱,追问:“他们身上可有什么标志?”
李妈妈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他们的帽子上面好像有一团火一样的东西,因着是晚上,那红色特别显眼。”
是赤焰军!皇城里的军队只有赤焰军用红色火团状图形作为军队标志。莫晚烟心想。而且,那沈柔的亲哥哥便是赤焰军的统领。
莫晚烟颓唐地坐在地上。
她想,原来如此。他们沈家真是手眼通天,沈道正作为丞相把持朝堂,沈柔做了贵妃,掌管后宫,沈嘉又握着这皇城守卫军,更不用说沈家那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怕是早就渗透了朝廷内外。
自己的父亲最是刚正不阿,平生极恨结党营私之流。
入京之始,父亲手握一方军权,沈道正几次三番借机与父亲攀谈,逢迎巴结,想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入营队中做个闲散主事,父亲无动于衷,后来初次登门还带了许多稀世珍奇的宝物,被父亲严词拒绝,礼也当面抬了回去,狠狠拂了沈道正的面子。
照沈家那小人之心,父亲必是被记恨上了。这么些年沈家势力日渐崛起,到了一家独大的地步,因之前的龃龉,沈道正与父亲在朝堂上多不对付,此次趁着皇帝南巡,沈家怕是要拔了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也不知父亲现在如何了……
“李妈妈,你有见到父亲吗?”
李妈妈擦了擦泪,摇头说:“还没等将军回来,他们就把我们都抓起来了。”
牢房的门忽然打开,狱卒进来走到莫晚烟面前,打开了门锁,指着莫晚烟道:“你,跟我出来,有人要见你。”
莫晚烟随着狱卒走出牢门,门口透出的光亮照着李妈妈,她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小姐……”
莫晚烟回头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李妈妈,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莫晚烟自知,此去凶多吉少,但她的脚步没有一丝退缩。她与沈柔,莫家与沈家,有些事情,就算是死,也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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