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位移

　　3013年，世界仍没有毁灭。
　　但贫富差距继续扩大，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建立过程被无限弱化，个体的存在被不断社会化——职业成为成年人的社交名片。
　　与千年前的生存环境不同，现如今的信息已达到透明化，所有人的信息在统计之后进入了统一管理的信息库。
　　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身份证上多出了一栏职业和犯罪记录，同时也是上网的完全实名制以及居住地址的精细化。
　　现代化的社会在时间不断整合并调整了社会制度，这让人类都能享受科技的好处，比如满十岁就能免费领取的电子身份证、高额报销比例的医疗保险制度和完备的垃圾回收系统。
　　事实上，相比于以往而言，这种信息的高度透明会带给人类不安。但就像前言所道，现代化的社会经过了不断调整，经过法律的重新定制。人所拥有的“隐私”对于当下，也就是3013年的法律而言已有完全不同的定义。
　　.
　　“现在是3031年吧？”
　　云鹤嘀咕着，从分类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实体透明的卡片。
　　操作台上的红点依旧在闪烁。
　　她将检测数值微幅调整后分类检测装置重新启动，对面透明玻璃内的的机械手臂开始重新挑选传送带上的垃圾废弃物，完成检测的工作。
　　手里的这张不难看出来是身份证，但跟现在的身份证又不太一样。
　　现在的身份证都是统一在十岁那年去有关部门领取的，透明的正方形电子版上是黑色的字，实时变动显示姓名、性别、住址、职业以及犯罪记录。以前不发达的时候要求每年去重新录入信息，但随着科技的发展，身份证已经连入地区监管系统，若有住址变动会自动变更。
　　云鹤举起手里的卡片对着台灯光看了看，怎么都不是透明的，她在桌子上敲了敲，还挺脆。
　　上面写着，季明禾，男，2002年9月23日，住址后面跟着一堆云鹤看不懂的字句。
　　月？日？那不是以前历史课的时候提到过的时间算法吗？云鹤想了又想，难不成这是哪家玩具厂商做的玩具卡？
　　她走下操作台的台阶，把卡片放进检测仪。先最基础地检测了一遍，无结果。她调整了各项检测值的参数不断重试，每一种现代分类的材料都不可以与之匹配。
　　奇了怪了，她想难不成是今天的机器出了故障？
　　云鹤回到工作把卡片放进自己的未识别箱，看了看时间便不得不先放下疑心，加紧写起来今日个人报告。
　　得赶紧赶忙地在下班时间前把报告前提交至系统，然后迅速整理桌面，在分类检测站关门前离开。
　　云鹤与看守的安保人员打招呼后她就准备走了。
　　“下班啦。”对方跟她年纪差不多，每次说起话来也显得轻松。
　　云鹤：“嗯，下班了。我先回去了，拜拜。”
　　“喔，对了，今晚地区的三道管控，我记得你家是住那附近的吧，可别从三道回去。”
　　虽然云鹤的家在六道，但她还是回答了：“好的好的，谢谢。”
　　等工作人员都离开监测站了，就只剩下了安保人员。
　　他们的工作虽然轻松，但是也熬人，白夜班来回倒，总是需要对生理作息进行挑战。
　　但与其他工作部门不同，也没有人特意回来垃圾检测分类站来做坏事。这里的工作只是如字面意义般，将清理干净的各种垃圾检测分类已备成为资源再使用。而且过了十二点后安保人员每隔三小时出去巡视一圈，比起其他部门，他们的工作强度也是降低了。
　　季明禾就是等安保巡视人员回办公所休息时溜进来的。
　　他不能算是熟悉的这个地方，但也大致知晓监测站的工作机制。
　　而且那张身份证绝对会被机器识别出来，他得拿回来。
　　第一次潜入时，他还提着心的。因为这检测站比他想象中的更专业，和那种正儿八经的部门有的一比，所以他没敢多留，把周围的情况摸清楚了就离开了。
　　第二次潜入时，他明白了垃圾清理站和分类监测站根本就是两个部分，特别是这个检测站需要门禁才能进入，结果铩羽而归。
　　第三次他带了设备专门对付电子门禁。
　　季明禾卸下背包拿出设备对着门禁操作，顺利进入检测站。
　　检测站不像其他部门是高楼，反而是厂房式的矮建筑，单一的走廊空荡荡，墙角下的安全出口标志散着绿荧光。
　　他拿出手电筒，看清了门牌。
　　一室、二室、三室......
　　季明禾鄙夷地看过门牌，全都是数字命名。
　　这就是他最讨厌未来的地方——钢铁般的规矩、管控以及生硬设计。无论是地区名、道路名还是小到办公所的名称，只要和名称有关，能用数字代替绝不用其他。
　　幸好这种恶习还没蔓延到人名，不然世界上得有多少个叫阿一的人。说不定这个世界发展到最后，就连名字也需要购买才能使用了。
　　季明禾虽然吐槽着，但也没有头绪。
　　这么多扇门，总不能一扇一扇开了去找吧？
　　“呃......”季明禾忽然间失力，不得不靠着墙借力支撑身体。他捂着胸口，控制着呼吸节奏。
　　疼痛过去后他蹲了下来，几分钟的时间里冷汗尽出。
　　快了，他想，这副身体就快要不行。
　　他捡起手电筒继续走着，想找找线索。
　　墙上没公告栏、信息栏，甚至连窗户也没有，门邻着门，走到尽头还是一扇门。
　　难道他得去翻清理检测完的废弃垃圾堆吗？
　　他很快抛弃了这个想法。
　　眼前的这扇门跟其他不一样，似乎这个门后面的空间更大，导致跟上一扇门离得更远些。
　　季明禾打开了这扇门。
　　左侧一面玻璃隔开了另一个房间，玻璃墙面后一个大型控制台，房间的右侧是寥寥的工位，和整面墙的柜子。
　　这得找到什么时候，他默叹了口气。
　　季明禾走到玻璃面前，另一间的房间里被传送带和机械臂占据了大部分时间，传送带上还有垃圾堆着。
　　没有谁会大半夜的来垃圾站偷东西。
　　这样的想法季明禾放心了很多。他绕上控制台，面板上都是花里胡哨的按钮，没有注明，只有1234的标志。
　　他走下来，来到工位区。这些工位到干净的很，除了个电脑桌面上再无其他了，估计是工作要求。
　　他的身份证怎么可能会在别人的工位上，还不如去翻废弃垃圾堆。
　　真是白跑了一趟。
　　季明禾就要开门离开，他刚解开了密码锁，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和谈话声从远处直逼过来。
　　这让他慌了神。
　　他关上门立刻去翻工位区后的柜子，但都是上密码锁的。
　　嘀嘀嘀，门外的密码锁已经在验证了。
　　他闪身蹲在工位下，跟电脑主机做起临时的邻居。
　　“实在不好意思。”云鹤连连道歉。
　　安保人员笑笑：“没事。只是检测站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紧急事件，我接到信息的时候也很惊讶。从来也没有半夜下令的让人特地跑一趟。”
　　“是啊，害的人半夜......”云鹤意识到这样抱怨的话不能说，转口道：“我尽快办好！”
　　“嗯。有场所的限制我就不进去了。你要是怕黑我可以把手电借你。”
　　“不用不用，我先去办事了。”
　　嘀嘀嘀，密码锁重新合上。
　　季明禾尽量保持冷静，他本身就高大需要不断蜷缩身体防止被看见，同时又要分出一半精力忍受身上的痛苦。
　　偏偏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要在他面前停下。
　　一阵烦躁的翻东西的声音过后，脚步声凑了过来。
　　在对方看见他之前，他做出了选择——直接钳制住了那人，捂住了她的嘴。
　　对方朝后跌倒在地，反应过来拼死命的挣扎，季明禾压着声急忙道：“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伤害你！冷静点！我只是......”
　　可他手劲丝毫不减。
　　对方还在挣扎，他无法只得硬气威胁道：“你要是再动一下，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威胁果然比安慰来的有效。但是时间紧迫，他没有想多少，直接问：“最近检测站有没有检测到不明材质的东西，或者无法辨别材料的垃圾？”
　　对方呼吸急促，除此之外并无动作，不知是否再思考。
　　季明禾不能让僵局继续，他加了手劲，凶狠道：“最近有发现写有季明禾名字的身份证吗！”
　　对方迟疑间点了头，季明禾觉得不可信。
　　他一手继续钳制着她的双手，另一手迅速松开了转而伸到背包里拿出绳子把她的双手、双脚捆住。
　　对方意料之外的没有叫唤。
　　这个检测站的建材用料都是隔音的。至少云鹤得到的消息中这间房屋是完全隔音，不然在这里上班的员工要被吵死。
　　“在哪里？”他问。
　　“......在我的柜子里，墙后面那一排！”
　　“那个有密码锁，你骗我？”季明禾装作愤怒的样子勒紧了绳索。
　　对方害怕道：“没有！我的身份证能刷开锁，就在那里面，你看看就知道了！”
　　季明禾拿了她跌落在地的身份证，蛮力推搡着她到了柜子面前，刷开了柜门。
　　柜门内四个叠放的透明箱，箱内自带呼吸灯，柜门打开后就自动开了。
　　箱子里都装了些说不定道不明的怪状垃圾，其中一个空的箱子内正单独躺着个长方形卡片。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身份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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