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与乌鸦齐飞

　　不公平，这场比试根本就不公平 ！

　　当闪着寒光的龙渊剑直指自己眉心时，王灵雨心里将“不公平”这三字抱怨了数遍。

　　就连她的身体也因遭这股强劲剑气而不受控制跌坐在地，执剑男子见王灵雨用幽怨目光盯住了他，自觉收到暗示，以一抹笑回应。

　　随即刻意将剑锋撇开对方眉心两寸距离，向对方露出破绽。

　　借这契机，王灵雨顺势抽回抵抗攻击的左手，身体略微下沉，猛地用刚刚扶地凝聚万物丹气于掌心的右手给了对方奋力一击。

　　这一掌配合上王灵雨赛前服下御灵丹，力量不容小觑。将对方击飞好几米远，直到他硬生生撞到比试台边的石栏上为止。

　　蝉联九届宗门比试法修魁首的王灵雨，与体修魁首的赵凌均，今日终是要分出个胜负了！

　　台下围观的龙行宗弟子们本以为丹师王灵雨作为个济世救民的医者，是怎么也敌不过道修剑法第一流的大师兄。

　　刚刚他们甚至以为王灵雨要败在赵凌均手下了。

　　谁承想局势逆转，就在瞬息之间。

　　“咳咳咳。”血腥气在赵凌均口鼻尖蔓延，令他止不住地咳嗽。

　　意识到做得过火的王灵雨，快步来到师弟面前单膝下身查看其伤势。想不到对方却伸手过来按住自己肩膀使劲一扯，失去重心的王灵雨栽倒在赵灵均怀里。

　　瞬时，对方那股夹杂血腥气与沉香的诡异气息尽数涌进王灵雨鼻间，她面露嫌恶之色抬头与师弟对视。

　　“师姐，可别忘我的报酬啊。”

　　赵凌均压低嗓音道。

　　刚把这句说完，就被师姐的手掌死死按住了脑袋，让自己侧脸与冰冷石栏做了个亲密接触。

　　收拾完师弟后，王灵雨起身拍了拍手上尘灰，朝他扔下一句：

　　“人背信则名不达。”后便走到比试台前，从长老手上拿走了她应得的奖品——毕方石。

　　回到住处后，王灵雨立马拿出毕方石与丹炉比较一番，结果正如她刚目测的那样，两者大小不太相融。

　　遂找来研钵准备将毕方石碾碎以便炼丹。

　　【咄咄咄咄】

　　看着钵内被使劲杵了几下却没受一点皮外伤的碧色石头，王灵雨思考片刻的从工具屉子拿出专用来破碎顽石的铁锤。

　　“这下总该...”

　　王灵雨手握玄铁铁锤信心满满，朝地上毕方石奋力挥去。

　　现实与理想总是相悖。

　　隔壁温乔正在打坐静修，却被王灵雨屋中噪声所叨扰，一时气上心头来她门前兴师问罪：

　　“灵雨，怎么这么吵啊？你炉子又炸了？”

　　“抱歉抱歉温师姐，我我我马上收拾好，马上不吵！”

　　温师姐是宗门中出了名的暴脾气，王灵雨可不愿招惹对方，服软认错好说歹说才将她劝走。

　　“今日我要做静修到丑时，可不许再吵了啊。”

　　这番折腾下来除了邻室师姐的抱怨与警告，王灵雨什么也没得到。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块石头表面泛起了点点异色幽光，仿若在嘲笑她一般。气急败坏的王灵雨甚至生出了用牙咬碎它的想法，不过冷静下来细想，要是真动嘴碎掉的只会是自己的牙齿吧？

　　“小东西，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她将手中握毕方石的力紧了几分，随即推门而去。

　　————

　　山峦苍茫顶天，江水悠悠于地。虽时近黄昏，可山水间仍见白雾飘渺。

　　岚雾终年终日环绕水面，抬眼但见青山绿水共青天一色，此地聚天时、地利、人和，最适宜打坐固元。

　　【师姐今日一掌真不留情面。】赵凌均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踏上江中巨石屈膝跪地，双手轻按在膝上，双眼微眯，慢慢将体内正气汇集于胸腔处以获万物之力疗愈身心。

　　任凭江风如何萧瑟，赵凌均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只有保持着物我两忘的境界，才能通达自然大道……

　　许是天不遂人愿，一块砸向自己脑袋的赤石，使赵灵均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这次打坐修行。

　　［嗡］

　　毕方石在即将砸到赵凌均额头之时被其稳稳抓住，他随之起身四顾，却不想“罪魁祸首”正站在江岸边笑着朝他招手。

　　江风中带着深秋的寒意，王灵雨外套着的豆青色纱衣被风吹起一角，轻盈宛若浮云。

　　“凌均——你且过来！”

　　她边招手边朝江上人喊道，那张白皙的脸颊因寒风刮过而挂上淡淡粉红。

　　望着今早给自己两掌如今还用石头砸自己，现在却当个没事人一样对他招之即来的师姐。

　　赵凌均虽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安稳自己道：莫动气莫动气，十颗凝气丹还没交货呢，再说儿时的交情，应当师姐就是这个性子……随后他纵身从江石上跃起，只稍一瞬便平稳落到王灵雨身边，抛着手中的毕方石抱怨道:

　　“怎么了，欠我十颗凝气丹的师姐?想拿这块石头想抵?”

　　闻此，王灵雨蹙眉瞪了他一眼后便从对方手中夺过毕方石，反驳道：

　　“想得美，让你演戏不就是为了拿到这毕方石炼丹嘛？到头来石头还被你拿去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赵凌均听到这词有些想笑。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拜师姐那一掌所赐，现在自己道袍下的皮肤布满了大片淤青。

　　明明说好他放水让师姐赢得比试，两人点到为止就罢了，谁知对方会直接下死手呢?那掌袭来的时候，他都在白日看见满天繁星了。早知师姐内力这般深厚两人就应该光明正大得打一场。

　　听着师弟喋喋不休的抱怨，王灵雨自知理亏从腰包里掏出枚碧色丹药飞快塞进对方口中。

　　物理堵嘴是很有效的。但对于突如其来的东西，人总归是不会轻易下咽。

　　“不是哑药，是好东西，快吃了吧。”

　　王灵雨笑着解释道，赵凌均半信半疑将口中带着丝丝甜头的丹药吞下……

　　“呕！咳咳咳。”

　　许是在嘴里含了太久丹药外表糖衣已溶，在咽下那刻，喉咙处有种冲人天灵的苦味涌出，让他止不住的干呕干咳。

　　“这是什么?呕！”

　　看着师弟这模样，王灵雨也是心疼。边拍拍他的后背边为解释道：

　　“本是助你恢复伤病的好东西，谁叫你半天不咽下去?这下好啦，外面糖衣破了，里面可是足足加了二朵穿心莲。”

　　说着说着她用手指比出一个［二］的手势，不知是无意，还是得意。

　　“切，的确苦得穿心。”赵凌均说完这句后便咬紧牙关强忍苦涩。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道理果然不假。

　　在赵凌均忍受完穿心莲的“折磨”后，突觉身体气力充沛，清爽之气充盈在体内，再用手按压前胸也不见痛感传来，大概是淤青消了。

　　他的心也随着平静下来，正准备开口朝师姐道谢时，有一细腻柔软之物抵上自己唇角。

　　那是王灵雨的帕子，她轻轻地替师弟拭去对方嘴角因剧烈产生的唾液。

　　“真邋遢。”王灵雨轻声排揎了句。

　　看着师姐这样关心自己，赵凌均下意识作出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从喉咙深处传来的不再是穿心莲的苦味，而是甜，槐花的甜。

　　【师傅说的是真的，良药苦口利于病是真的，苦尽甘来也是真的。】赵凌均心想。

　　————

　　不知不觉耽误了一个时辰。王灵雨在见落霞更在夕阳西时，才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她收起帕子后，便径直将手往师弟腰间移去，一把抓住他佩剑的剑柄，并意欲将其抽出。

　　都说剑是修士第二条性命，失剑如失生。可赵凌均察觉了到师姐的举动，却并未阻拦。因他确信这剑，认主。

　　正如赵凌均所想，无论王灵雨使多大力气，此剑都紧紧贴合在剑鞘中纹丝不动。自知吃瘪的王灵雨尴尬的笑了笑，下意识松开剑柄摸了摸耳垂。

　　待师姐将手移开后，赵凌均便利落地将龙渊从剑鞘中抽出，这过程行云流水。

　　“师姐你刚刚想干嘛?偷我的龙渊吗?”他语气佯装怪罪。

　　“才没有，只是想［借用］一下。听闻龙渊剑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不知师弟可否帮我分割下这顽石。”

　　既是师姐开口相求，这区区举手之劳赵凌均自然应下。

　　接过这块青色石头后，他先是将其掂量了番，随后随手抛向空中……瞬息之间，刀刃万千，抛时完整的石块，落在地上变为颗颗碎块。

　　【奇怪。】不知是不是赵凌均的错觉，刚刚他挥剑劈向毕方石时，分明听见一声鹤唳。

　　王灵雨看到师弟剑法已如此纯熟，突觉一阵侥幸。幸亏这次宗门比试前，自己以凝气丹为交换让其手下留情，不然若真各凭实力，自己想与之打个平手都难。

　　落到地上颗颗破碎的毕方石如碧瑶般，形似松球，色近松绿，大小意外相等。

　　王灵雨单膝跪地将它们颗颗拾起放于掌心。许是刚刚在想心事的缘故，导致她现在神情的看起来心事重重。

　　赵凌均在收起龙渊剑后主动挑起话题道：

　　“是要拿这些它们来炼新丹吗?”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手上拾石子的动作不曾停下。

　　“秦丹师真是太过严苛，师姐都这样优秀还不让你当内门弟子，真不值。”

　　听着师弟为自己打抱不平，王灵雨拾石子的手不经意间停顿了下。当地上所有碎石都被捡起后，她才缓缓起身回道：

　　“一个曾犯过错事的弟子，不被收进内门也是情理之中。”

　　这句话中字字透着王灵雨不为人知的过往。

　　“那是恶意陷害所致，灵雨你何必耿耿于怀？”赵凌均说这话时明显有些气急，对王灵雨的称呼也从师姐变成了她的名字。

　　颗颗毕方碎石均沾上了手心温度，被王灵雨紧紧握于掌中，她转头看向赵凌均。对方墨发配上黑白均衡衣袍更显仙风道骨，俊美面庞上那双深蓝眸子中透着阴沉...

　　风无声无息从两人间掠过，吹起王灵雨鬓边发丝，缕缕青丝不自觉在她的面上轻触，有点发痒，有些想笑。她终是没忍住轻笑出声，不知是笑因风的骚动还是对自己的自嘲。

　　“错了。我早就释怀了。”王灵雨丢下这一句后便径直离开。

　　看着师姐离去的背影，赵凌均总觉得自己忘记了说什么事。他随手拾起一颗江石，把它往江面用力掷去。飞石擦水后再次弹起，并且不断朝前跃去，这使原本平静的江面泛起点点波纹。

　　见江石无力再跃直直没入水中时，赵凌均才记起，刚刚忘提及师姐欠下的那十枚凝气丹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