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引子
丧幡随风而动,纸钱漫天飘舞,我在巫祝的祷念中起身,抽离棺椁中那具年老躯体,穿过跪拜号丧的一众白麻布衣,想象着天神的金乌将拉着怎样的辎车迎我而去。
我望着天,蹙蹙眉,抬手一握,一柄撑开的青竹纸伞现了形,挡开了欲将继续打湿我垂长乌发的点点珠雨。
活着的时候我还是大夏国的第一任王,偶尔也做做梦奢求永生。
巫祝卜:“王之命,受于天。王之寿,寿百年。”
巫祝卜:“王期颐,春景明,魂归天,登玉宇。”
巫祝卜:“……”
我死的那日,天气倒的确是春和景明,可棺椁中躺着的那具老迈身躯,却不是寿终百年。我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当初怎就尽信了巫祝的言语?
我抬脚步入雨幕,身着的玄袍飘荡着隐没于青灰阴雨。招魂的铃声掺杂着淅淅沥沥渐渐离我远去,我随意挑了个方向,信步御风而往,没有回头。
……
“神君?”
“神君!”
我闻声停了前行,持伞回望,看着一胖一壮头长犄角的麒麟貔貅踏着霓虹奔我而来,那喊我神君的,应是虹之央,那正拄杖缓步向我的白袍人。
我微挑了眉,疑惑开口:“可是叫我?”
不期那二兽刹住蹄,颇有些失望地互相对望起来,我不予着眼,向那白袍人看去。他走近,白色的斗篷下一张苍老的脸,是个白头翁。
白头翁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道:“看来神君仍未记起自己名姓。”
我倒疑惑自己确然记不得自己身世来历,正往哪儿去?又何故在这般的艳阳天里颇娇气地执了柄伞?
我收了手中伞,见那二兽已转身沿虹而返。我忙叫住那同欲转身的白袍人:“仙翁留步。”笑问:“欲问仙翁,可知晓我之名姓?”
仙翁摇摇头:“不知。”他默了一瞬,“但很久很久以前大抵是知晓的罢。”
我正琢磨这话听着煞是古怪,又闻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只是老朽记得上回见到神君时,神君也是这般。”
上回?我自是全无印象,问:“仙翁可还记得上一回见我是何时?”
仙翁答:“太久了,有三万年了吧。”
嗯?我垂眸拈了缕乌发于手中摩挲,问:“那方才仙翁所言的很久很久以前大抵是多久以前?”我看向他,“可能记得?”
“那更久了。”仙翁捻着长须,想了许久,“或有九万年了吧。”
我顿时狐疑满腹:我竟还是个不老不死的?怕不是这老翁欺我没得记忆?
“还有三千五百年。”仙翁那苍老的声音又突兀地响起,“若神君终未能找到那个人或是自己忆起,那这天地间便不会再有神君的任何痕迹。只是等到神君寂灭后,这天地是否还是天地,老朽便不得而知了。”
我问:“何意?”
仙翁回:“已过去太久太久,老朽早已记不得了。依稀难忘,时光的枷锁,想来也只能是神君的自我诅咒,若说神君也记不得自己名姓,那定是等着谁来记起。”
我滞滞站在原地,望着霓虹中那远去的白袍和二兽背影消失不见,转身望向天际西垂的金乌。心底似有一个声音漫过太古悠悠传来……
“吾从来欠她良多,她守了吾十万年,吾朝方生,她暮迟泯,执此半日怎填余世长存?吾只给自己十万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