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阿澄

作者:六个人两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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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结束了,累


      刚入腊月,陈将军兵败战死的消息传回京中,皇帝震怒,着令陈府家眷流放岭南。所谓家眷,不过一人,乃陈将军之弟——陈自牧。兄弟二人早失怙恃,相依为命多年。
      陈自牧离开京都那日,大雪相送,此后二十余年,无缘再见大雪纷飞的样子。城外十里长亭,有一家人已等候多时。
      “谷姐姐,自牧要离开很久,你么一家人保重。”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当初大哥的拒绝是对的,你现在过得平安喜乐,有小儿绕膝,他会放心的。
      春三月,流放队伍长途跋涉到了龙川。一路上不断有人离世,人数锐减,万幸陈自牧活了下来。
      某日,猊铠坊,青堡村少黎族循旧例来送生漆,分量不够,正在和管事交涉宽限数日。原来是村子里割漆的好手突发漆疮,耽搁了任务。
      管事也着急上火,猊铠坊每次上交的盔甲都有定数,守备大人对这事一向很重视。
      “管事不如在坊里寻一些会割漆的人一同帮忙,我先自荐一个。”
      说话的人是一个高大青年,被火光映得脸红彤彤的,他打开模具,把甲片一个个取出,仔细查看。
      他是个好人。这是桑提对陈自牧的第一印象。
      “后来呢?”
      桑提捏了捏女儿白嫩的笑脸,接着给她擦干刚洗的头发。
      后来。
      “后来,你们一起在野鸡窝里捡到了我,我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再后来你们成亲了,这个家又有了为俭。”
      喔喔一脸平和地说出了爹娘隐藏多年的真相。她拥有全天下最好的爹娘和最好的弟弟,上一次她失去了,这次她要守护好他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中秋将至,岭南俚户发生叛乱,龙川守备快刀斩乱麻,抓捕了大量涉事人员,少黎族也被牵连进去。
      少黎族并未直接参与叛乱,只是族内漆树新生的漆,被叛乱者悉数盗了去,并声称乃是赠送。此事可大可小,全在上位者一念之间。赊守备在龙川已有十年,未曾升迁,他需要一个引起朝廷注意的契机。
      现在契机来了。
      眼看灭族之祸又要重演,喔喔与赊守备之女赊月做了交易。
      【那天我第一次见她,十七八岁的姑娘,当街拦住我的马车,马儿受了惊,差点撞到她。她胳膊和脸颊都擦伤了,渗着血丝,却坚持不去看大夫,非要和我讲一个爱情话本故事,还问我愿不愿意做里面的女主角。】
      【说实话,故事有点枯燥乏味。女主无亲无故,男主是吏部尚书之子,但是没有棒打鸳鸯的情节,两个人相亲相爱了一生。】
      【外人眼中守备家的小姐应该是受尽父母疼爱的独生女,有谁知道做一个不被期待的女儿有多难。父亲追名逐利,以后免不了要拿我的婚事做筹码。过去的命运我掌握不了,也许这是我可以掌握自己未来命运的机会。于是我同意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都知道原来的女主角是谁。】
      多事之秋已过,阴雨连绵数日后放晴第一天,村子里大人小孩儿齐上阵,挖水沟疏通田里的积水。
      喔喔干了一上午,这会儿坐在田埂上,肩膀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一只孔雀翩然而至,通体雪白,不见一点杂色。它展开的羽翼,像一件仙女的羽衣,圣洁美丽。
      “仙女仙女仙女。”
      寻觅食物的白孔雀抬起头,“auwo”了一声。
      “没有力气了,给我个抱抱亲亲。”
      勉强同意的“仙女”往前走了两步,一看这人两手泥巴,半干未干,绿豆小眼瞬间呆滞了,似是挣扎了一下,然后拖着长长的飘羽,扑棱一下子飞走了。
      “没良心的雀儿。”是谁给你以前遮风挡雨以后养老送终的,你个宠物比主人还有脾气。
      “auwo……”呸!凡夫俗子,脏乱不堪,还敢染指仙女。
      被仙女这么一嫌弃,喔喔心里没那么难过了。故事的男女主角已经相遇,她这个作者也该退场了。
      每月十五,是龙川的大集,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去凑热闹。
      岭南的冬天着实温暖,丝毫不见北方的寒意,街上到处都是衣着清爽的行人。
      “白吉馍,可以加羊肉,现吃现做,龙川城只此一家,不好吃不要钱。”
      为俭听到叫卖声,好奇地跑过去围观。尝了一个后赞到:“果真是个稀罕物,喔喔一定喜欢。”
      临街的水果铺里,喔喔提起一小筐红得鲜艳的草莓。店家娘子在摆放新来的水果,柜台前已经有人在等候结账。
      “姑娘,菠萝是你的吗?”
      “不是我的。”
      “两个菠萝二十文,草莓二十五文。这位公子,承惠四十五文。”
      喔喔被逗笑了,“草莓是我的。”接着看向旁边一直没辩解的年轻男子,笑意不翼而飞。
      他和梦中的阿澄一般无二,眼睛圆溜溜地,沉默地抿着唇,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陌生的人总是很漠然。
      看样子病应该是痊愈了。
      季澄拿好东西走出店门,喔喔注视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时为俭跳进店里,嘴里喊着:“喔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快尝尝。”
      她急忙转过身,擦了擦,平复下来。用一个人换一族人,是她赚了。
      今天,在这里,他们已经见完了今生的第一面和最后一面。往后,愿各自安好!
      自从叛乱被平后,少黎族对漆树更重视了,隔三差五就要安排人去巡视。
      季澄寻来青堡村的时候,陈自牧正好去了山上漆林,一般要傍晚才能回来。看天色还早,桑提便叫了个族中的孩子津津陪他们去找人。
      一路上,遇到一棵古老的大树,遮天蔽日,树干上覆满了藤蔓,还生了几株叶子很大的植物,好不稀奇。也只有温暖潮湿的岭南才能长出如此枝繁叶茂的神树。
      漆林很大,他们到时没看到人影。津津便扯着嗓子喊“陈夫子”,几声过后,另外一头有人应了。听声音,似乎隔得不远,只是被灌木挡住了视线。
      津津在漆林蹦蹦跳跳寻宝,季澄的护卫薪火去看顾他,季澄已经累得只能瘫在原地。
      漆树树干上每隔半米就有一个割口,每个割口处下方都夹有一片叶子,这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好奇地站起来,凑过去看。乳白色的液体从割口流下,一滴滴汇进交让木叶子折成的兜兜里。
      这就是漆吗,怎么是白色的?
      季澄犹豫了很久后伸出手想去触碰一下,听见有人大喝一声:“哎,别碰!”
      他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来人,不小心碰掉了兜兜,沾着生漆的叶子轻飘飘从手背滑过。
      喔喔急忙跑过去,把人拽到一边,小心翻看了一下他的右手,染上了,遂叮嘱道:“有手绢没?赶快擦干净。”
      自己弯腰拾起叶兜,给它复位。
      “赶快洗手,希望不会太严重。”早上带的热水一口没喝,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然后从背篓里翻出早上摘的柠檬,挤出汁液给他涂抹了整个手,才放松下来。
      “这是生漆,有毒的,还敢拿手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读书读到哪里去了?”
      看喔喔厉声厉色,季澄嗫嚅着回到:“我没见过白色的漆。”
      他这般委屈,倒是让喔喔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们是陌生人,不是可以互相教育的关系。于是偃旗息鼓,专注收拾刚才丢下的背篓。
      “我帮你。”
      “不劳大驾。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
      直到陈自牧归来,这胶着的状态才被打破。
      喔喔第一次知道,季家和陈家是旧识。有些缘分原来早就注定了。
      回到村里,喔喔把小孩送回家,顺手拿了把野菜给他娘亲。收获了几声称赞后磨磨蹭蹭回家了。
      桑提已经做好饭,摆了一大桌款待丈夫远道而来的小辈。
      喔喔无精打采,不发一言,连最讨厌的苦瓜都吃下去了,把为俭看得一愣一愣的。
      “喝碗甜汤,我姐今天辛苦了。”
      喔喔假笑两声,接过喝了一口。真香,果然甜食才能治愈坏心情!
      陈父也在招呼季澄、薪火尝尝甜汤,“这是花生做的,花生好像是喔喔小时候从海外传来的,岭南现在很多地方种的都有,不知道有没有传到京城。生熟皆可吃,十分美味。”
      喔喔这才想起,阿澄曾经因为花生过敏差点丧命。
      “叔父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我自己来就好。”季澄站起身恭敬地接过碗,“我在京城倒是没见过这花生,今日可要好好尝尝了。”
      看对面的季澄都要入口了,喔喔噌地一声站起来,“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有意思的事,跟你们讲讲。花生汤都放下,先吃菜。”
      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了,好奇地看着她。
      “有人对花生过敏,吃了之后会生很严重的病,而且听说这种过敏还会传给子孙后代。但是骑渚岭现在的人都不会。你们猜猜为什么?”
      “他们治好了这种过敏?”
      “没有。”
      “他们现在不吃花生?”
      “还在吃。”
      “那是为什么?”
      喔喔喝了一口花生甜汤,气定神闲地回道:“据说是因为花生刚传人骑渚岭的时候,对花生过敏的人都因为吃了花生死掉了,所以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不过敏的人。”
      这个恐怖结局吓到了一桌人,薪火呆呆地看着自己喝得只剩碗底的甜汤,季澄拿起的汤匙又放下了。陈父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劝客人喝。
      喔喔见目的达到,在老父亲发火前赶紧撤离了。
      季澄眉眼含笑,懂事地打圆场,“毕竟是婶娘特意为我做的,不吃我过意不去。喔喔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尝一小口。要是没事儿,下次来蹭饭,婶娘可要为我再做一遍香甜的花生汤。”
      桑提看季澄没有因为女儿胡闹生气,还这般有礼貌,高兴地答应了。
      下午无事,陈父与季澄在院子里闲聊,回忆起京城风物,感慨不已。季澄突然感觉嘴唇发痒,不禁用指腹摩挲了两下,结果适得其反,更痒了。没一会儿,竟然肿了。这下大家确认季澄对花生过敏。
      喔喔得知此事的时候,无言以对,她说了那么多,人家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还能正常呼吸吗?”
      “能。”
      “有没有恶心呕吐的感觉?”
      “没有。”
      “除了嘴,还有别的地方痒吗?”
      “没有。”
      问过之后,喔喔心里有了数,安抚父母道:“他吃得不多,应该没有大问题。嘴痒是过敏的正常现象,忍着别挠,少讲话,很快就能消肿。我去找点东西给他涂涂。”
      喔喔切好柠檬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只剩季澄一个人。其实他嘴红肿的样子,很滑稽。刚才碍于情面,喔喔一直表现得满不在乎。
      “涂嘴。”
      季澄涂的时候,习惯性舔了舔嘴唇,瞬间尝到了柠檬沁人心脾的酸苦,忍不住龇牙咧嘴。
      喔喔彻底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风轻日暖,我以为是第一次见到喔喔,后来才知道是第二次。她的面冷心热,她的幸灾乐祸,都让我印象深刻。奇怪的是,她比我更早知道我花生过敏,而且当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总是目光闪躲。】
      【这一定不是我的错觉。】
      【在经历了几天割漆收漆之后,我明白了漆的来之不易,百里千刀十两漆。】
      来到青堡村的第四天,季澄漆咬发作了。一大早醒来,手成了猪蹄,意气风发的脸成了猪头,裸露在外的皮肤,出现大片红斑丘疹,红肿刺痛还痒痒。
      薪火吓了一跳,连忙去城里请大夫,早饭都没顾上吃。
      经验丰富的陈父让为俭煮了艾绒水,给季澄擦拭患处。为俭力度太大,一不小心擦破了皮,疼得季澄“嘶”声不断。
      最后喔喔看不下去,接过了毛巾。谁让某人一直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求救呢。
      “眼睛闭上。”
      热毛巾敷在脸上,轻轻柔柔暖暖的,舒服了不少,季澄很乖地闭上了眼。
      喔喔觉得他又可怜又可笑,“才来了几天,受了两场罪。你和青堡村犯冲吧?要不,你回城里去?”
      季澄冷笑,“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那你住,继续住,爱住多久住多久。闭眼闭眼,怎么睁开了?”
      “以后少接触生漆,不是只有碰到皮肤才会痒,离得稍微近些就会引起漆痒,严重的话可能会窒息。”
      “如果必须要接触,可以先在衣服遮挡不住的地方抹上用芭蕉杆捣成汁的汁液可以预防漆咬。”
      “睁开吧,手。”
      “如果已经接触到了生漆,先把漆洗掉,可以涂柠檬汁,但不一定会消解。漆痒发作后,不能挠,用艾绒煮水擦拭患处,一般三四天就好了。”
      喔喔停下擦手的动作,问道:“听明白了吗?”
      季澄耳朵红红,嗯嗯了两声。
      【擦艾绒水三四天后,漆痒果然好了。后来好几次,我去青堡村,她都刚好有事外出,一整天都不回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再见过,我只偶尔会远远瞧见她和津津慌不择路的背影。】
      喔喔近来很烦恼,季澄一个月来了青堡村四五次,每次她都借口去找仙女,日落了才回来,山里、田里、河边她都溜达了个遍。
      家人看出来她对季澄的避之不及,默契地都没问。某日他又来了,喔喔和为俭打算去龙川城一日游。
      “叔父、婶娘,季澄又来叨扰了。怎么不见为俭和喔喔?”
      陈父和桑提对视了一眼,尴尬地回道:“嗯,去龙川城里玩了。”
      薪火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明显又是躲少爷。
      季澄面不改色,“哦”了一声,似是被搪塞了过去。
      一刻钟后,季澄忽然道:“后日要去拜访一位吴先生,我的文章还没做好。”
      薪火立马上道:“对呀,少爷,听说吴先生颇有文采,您的文章要是有他的指点,一定进步神速。只是您还没写好,这……”
      “学业要紧,贤侄今日就早些回去构思构思文章。”
      季澄状若为难,挣扎了一番,“也只好这样了。”
      送走主仆二人,陈家夫妻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季澄,有他母亲谷灵当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在龙川辖内呆了二十余年,何曾听过这里有什么学识渊博的吴先生?
      陈自牧握着桑提的手,安慰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儿女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阳光普照,微风和煦,铺着稻草的牛车上坐着四五个人,晃晃悠悠往城里去。
      薪火驾车赶上的时候,他们才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
      季澄拉开车窗,眼睛看着喔喔嘴里却叫道:“为俭,我正要回去。天冷,送你们一程。可好?”
      为俭不回答,看向喔喔。
      喔喔笑了笑,“不用麻烦了,我们有车。你们先走吧。”
      “为俭,其实我有些事想跟你请教,前几次去你家一直没有碰到你。要是你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坐牛车,路上正好可以聊聊。”
      为俭懵了,“哈?”我这么厉害的吗?
      都是借口。喔喔看季澄步步紧逼,无奈只好和为俭上了马车。
      “说吧。”
      “什么?”
      “你不是要跟我弟弟聊聊吗?怎么,需要我出去吗?”
      “你一定要这么讲话带刺吗?”
      “那我出去,你们聊。”喔喔一手掀开马车门帘,作势要出去,另一只手却被季澄突然拉住。
      气氛这么僵持,为俭抱头后退,不敢吱声,薪火在外面轻轻打了马儿一鞭子。
      喔喔冷着脸,“松手”,然后用力要甩开。乡间小路坎坷不平,马车还越来越快,一个颠簸,喔喔咚地一声撞进了季澄怀里。
      为俭高喊一声“薪火慢点!”一脸担心伸手去扶喔喔,喔喔借势坐了回去。
      “对不起。你没事吧?”
      季澄不回答,一个劲儿地捂着肩膀喊痛。
      “你想说什么说吧。”喔喔语气软了下来。
      “你为什么躲我?”
      “你找我有事?”
      “没,没有。”说不出口的话是“只是想见你”。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对。”
      “为什么?”
      “你真想知道原因?”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的个人关系不好影响到两个家庭长辈关系不睦。所以,我要知道原因。”
      喔喔平静地反击,“哦……这样啊。你是不是喜欢我?”
      季澄沉默了片刻后回答:“我不知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为俭“啊”的一声,明显被惊到了。
      “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赊月小姐。她英姿飒爽,善良可爱,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觉得她是仙女。”对不起,赊小姐,她也是没有办法。
      喔喔继续闭眼吹:“那天我被马车撞到在地,是她救了我,给我清理伤口,还给我擦药。天呐,你不知道她有多温柔。”呕……对不起了岫云姐姐,把你做的好事安在你家小姐身上。
      “我知道我不该喜欢她。她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而我只是个乡野村姑。”说到这,喔喔装作悲从中来,号啕大哭,死命地掐大腿,最后也没流下半滴眼泪。只能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戏不到位,人设立住就行了。
      “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她?”
      为俭和季澄被喔喔的神经演技折服,一脸无语。
      “季澄,你这个小人,亏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横刀夺爱。”
      被点名骂,季澄顿感莫名其妙。
      “有好几次我偷偷去城里看赊小姐,她竟然在和你逛街,你俩还欢声笑语的。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仇人。”
      “我躲你,是因为我怕自己忍不住打你。每次看见你,我都火大,你还硬要往我跟前凑。”
      “这次说清楚,咱们以后就尽量少见面。我喜欢赊小姐,赊小姐喜欢你,你要是再喜欢我,我就成了一个笑话。虽然我恨你,可你是一个好人,和赊小姐门当户对天造地设。我宁愿自己过得不幸福,也想赊小姐得偿所愿。”所以,别再来她这浪费时间了。赊小姐,能不能努把力,把这人拿下,姐这辈子只想搞事业。
      喔喔一顿输出,季澄由沉默变成落寞,那双漂亮眼眸里的星星黯淡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叫卖声近在耳前,到城里了。
      “我们走吧。”喔喔提着东西,和为俭下了马车。
      走了没几步,就感觉芒刺在背,喔喔把背篓推给为俭,嘴里还催促着:“赶紧走赶紧走。”姐弟二人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是夜,季澄辗转反侧,思索喔喔今日的话。仰慕赊小姐似真似假,不想见他却是真的。
      他越想越睡不着觉,干脆打开窗户,对月长叹。结果回去忘记关窗,第二天染上了风寒,卧病在床。
      赊月听闻了此事,连忙让岫云准备了一份润肺化痰的汤带去客栈探病。
      季澄看着眼熟的花生汤,睹物思人,又咳嗽了两声。
      “怕是要辜负小姐的美意了,我对花生过敏,吃不得。”
      赊月感觉很尴尬,送礼都送错了。
      “小姐和陈喔喔可认识?”
      赊月神色不变,淡淡回道,“不认识。”只是走的时候,季澄主仆二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季澄不知道是该为喔喔惋惜,还是该为自己惋惜。他不确定的感情在被拒绝之后才明白那叫做喜欢。有些人总是在离开之后才发现她已经成为心里无法言说的秘密。
      “我们无法定义一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经过岫云的打听,赊月才知道,季澄来岭南要寻的故人就是陈喔喔的父亲。于是,赊月约了喔喔见面。
      喔喔一上来就向赊月道歉,解释对季澄说喜欢她只是权宜之计。这下赊月总算明白那两个奇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风评被害。兜兜转转,该遇见的人还是要遇见。
      “陈喔喔,记得你的承诺,不要忘恩负义。”
      “小姐救我全族之恩,陈喔喔没齿难忘。惟愿小姐觅得良婿,得偿所愿。”
      “这是族中用紫米酿的酒,名叫蝴蝶酿,因为大庾岭的蝴蝶也很爱喝。小姐不妨约季澄去郊游,到时再拿出来佳酿,引来蝴蝶共饮。读书人不就爱干这种雅事吗,不怕拿不下他。”
      “你还真是了解他。”
      “小姐说笑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以后最了解他的会是您。”
      喔喔开门离开,恰好遇上为俭来寻她。为俭身后躲着季澄和薪火,她没看见,自然也不知道这桩交易已经被另外三个人知道。
      【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距离我知道蝴蝶酿才不到半个时辰,我和陈喔喔的秘密便被季澄揭开了。】
      【陈喔喔、季澄,本质上是一种人,想要什么,便会努力争取到手。这世界于他们而言,是自由不受拘束的。】
      “上次陈喔喔和我谈条件,用你和一座朱砂矿位置换我保他们全村人。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要如何报答?”
      “小姐想如何?”
      “那自然是以身相许。”
      “小姐不妨实言相告,我也好想想我能做什么。”
      “我不过是想要一个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比如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爹不过是想要一个能帮他升官加爵的姻亲。”
      “我会修书一封给我父母,请他们收你为义女。赊将军平叛有功,朝廷定不会亏待。如何?”
      “吏部尚书的义女,那自然是很有分量。”
      “作为义兄,我会不遗余力助你达成心愿。”
      “好。”
      明天是个好日子,该去找那个奸商算算账。
      “我都知道了。”
      喔喔继续过滤生漆,没理他。吃饱了没事干,一大早莫名其妙的。
      “如果有下一次,你还会放弃我吗?”
      她就知道会这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秘密就是被人知道的。
      “不知道。”
      “果然,无人在意商品的感受。”
      “对不起。阿澄在我心里,与青堡村一样重要。那个时候,我没办法。”
      “那你骗我说你喜欢赊小姐,也是没有办法?骗我很好玩吗?我已经不敢相信,你所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相信拉倒。一边儿去,姐姐还要干活养家。”
      季澄被气得哑口无言,合着自己在她眼里是在无理取闹。
      连着几天,季澄都在青堡村帮陈父教津津他们读书,只是他与喔喔谁也不理谁,看起来矛盾很深。
      仙女好久没出现了,喔喔和为俭进山去寻它。季澄想到那个一见面就对他开屏的白孔雀,也去帮忙。结果在漆林发现有几个人在砍漆树,仙女在旁边凄厉地叫着。
      “这白孔雀叫得真难听,要不是看它长得白,算是祥瑞,能卖个好价钱,我早一斧子剁了。”
      “这青堡村可真好命,上次咱们叛乱的事,人家一点事没有。漆林还在人家手中。我多砍两棵,出出气。”
      “还好咱们跑得快,要不小命儿可就没了。龙川守备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喔喔让为俭回村喊人,她和季澄、薪火在这盯着。
      没想到这几个人觉得砍树太累,想起身上带的毒,决定对树下毒。
      漆林是整个村子的重要生计,而且每年还跟猊铠坊有契约不能违背。在援兵来之前,砍树顶多损失几颗,下毒一定损失惨重。喔喔无奈只好出来阻拦。
      为俭他们来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那五个贼人,有两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剩下三个背靠一棵树被绑在一起,一人嘴里堵了颗石头。
      季澄、薪火的腰带没了,衣服破破烂烂,沾满了草叶和泥土,脸上也带了伤。喔喔靠在树上眯眼休息,身边窝着仙女,还放了把沾染生漆和血迹的斧头。
      回去路上,陈父和为俭扶着腿脚发软的喔喔,心疼不已。还好大家都平安。
      当天晚上,喔喔做了恶梦,梦里全是青堡村不复存在的样子和季澄被叛贼杀害的场景。她一直哭着道歉,桑提听得揪心,女儿受了大惊吓,还起了高烧。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得让人安心,就是有些淘气,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晃得喔喔想笑。她躺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看津津喂仙女吃豆子。
      季澄站在檐下不知站了多久。
      喔喔发现的时候朝他招手,季澄走过来,遮挡了些许阳光。喔喔拉起他的手,往边上去了去,示意他坐下。
      她躺着,他坐着,她一遍遍拨弄他的手指,两颗心终于安静了。
      “对不起。”
      喔喔坐了起来,抱住季澄,又说了一句:“阿澄,对不起。”
      有人叫过他的字云澈,有人叫他季澄,只有一个人会叫他“阿澄”。
      刚到大庾岭那日,天降暴雨,树被雷劈的景象就在马车面前发生,马儿一时受惊,横冲直撞,季澄与薪火被甩出马车,掉入沟里。薪火为了救他,额头撞破了,加上被雨淋,昏迷不醒。
      大晚上,下着暴雨,季澄拖着薪火找避雨的地方。早上天蒙蒙亮,他昏睡中,听到有人喊“阿澄”,醒来却和一头野狼对视上了,差一点就成了盘中餐。
      赊月带人突然出现,射杀了野狼,救命之恩便是来源于此。
      原来那天晚上不曾安睡的还有喔喔。
      人生一世,不过百年,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呢?除非不爱,除非死别。父亲曾教导他“小事用脑,大事随心,人生要避免遗憾”,他深以为然。
      为俭拿了蝴蝶酿出来喝,喔喔给季澄手指上抹了点,过了一会儿,果然有蝴蝶闻酒香而来,停在两人的指腹上。
      “我要回家了。”紧接着一声微微的叹息从身后传出。
      陈喔喔“嗯”了一声,继续为手中的首饰盒上色,看着彻底变成红褐色的鹿身,喔喔放下笔,回头问道:“哪天出发?我去送你。”
      “十日之后,赊大人回京述职,我与他同行。”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之间,佳节又重阳,正是归家的好日子。
      喔喔有点离别情绪了,张开双手,抱住季云澈的腰,“要好久好久才能见到我的阿澄,真不习惯。”
      “要好久好久好久才能见到喔喔,不然你和我同去吧?”
      喔喔哼哼了两声,可怜兮兮道:“没有钱。”
      阿澄顺了顺毛,“路费我出,食宿全包,喔喔姑娘满意吗?”
      喔喔点点头,“但是不去哦。《礼记》里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是很有操守的。”
      “哦,这样啊,真是遗憾。你床头摆的两个木头小狮子,我很是喜欢,不如送给我,当临别礼物。”阿澄似是一时兴起。
      喔喔高声叫道:“不行。”
      阿澄看了喔喔一眼,“声音这么大?哪里不行?”
      喔喔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灵光一闪,“那是我爹娘亲手给我做的,送出去,他们会伤心的。”
      “他们说没意见,还给了我个东西。”阿澄摊开手心,是两把小巧玲珑的钥匙。
      少年弯下腰,澄澈的眼眸注视着她,“现在只要你同意,就是我的了。”
      天呐,怎么会这样的人,被他注视着,就像被他坚定选择了一样。
      喔喔有点迷糊了,呆呆地看着他,“什么是你的了?”
      “你。”你永远是我的,我也永远是你的,少年笑得肆意飞扬。
      喔喔此时脑子里全都是“你说的都对”,脸颊发烫,视线左右徘徊,集中不了注意力。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要被某人釜底抽薪了。我攒的家底全在狮子肚子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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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终于结束了,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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