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不在夏夜香

　　距离夏银川去世已经两年了，被害家属的索赔几乎花光了他家所有的积蓄，林芝辞了工作，带夏烨回了老家。

　　彼时正值盛夏，桂花院里花香四溢，夜晚还有阵阵蝉鸣。

　　林芝招呼着货运工人把行李搬到家里，夏烨则站在林芝身边。

　　林芝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这意味着新的生活。

　　筒子楼不少人探出脑袋，看他们把东西搬进林奶奶家，林奶奶是林芝的妈妈，夏烨的外婆。

　　一户人“吱呀”打开了门，跑着下楼朝林芝冲过去，林芝见到来人张开双臂，二人抱了个满怀。

　　“芝芝姐！好久不见！”陈霞激动地喊道。

　　林芝和陈霞从小就认识，关系一直很好，在林芝离家的这些年，陈霞很照拂林奶奶，陈霞道：“我们十几年不见了吧？这是你的宝贝儿子夏烨？ ”林芝点了点头,。

　　夏烨出声： “陈姨。”

　　三人身后的桂花树一阵晃动，飘了许多花下来，一个小身影纵身跃下，落到他们身后。

　　陈霞叫了一声：“孟琛！怎么又爬树？”

　　孟琛拍拍裤腿，没理他妈妈：“林姨好！”林芝点点头。

　　孟琛看着复烨，夏烨看着孟珠，一个神采飞扬，一个面若冰霜。

　　孟琛没再僵持：“你好，我叫孟琛。”

　　“夏烨。”

　　孟琛愣了一下“哦”，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自我介绍，似乎很不满夏烨的态度，语气颇为认真的说：“我最讨厌夏夜了，蝉叫又吵，还有蚊子，嚷的我根本睡不好。”

　　夏烨的眼睛震了震，抿了抿嘴唇。

　　陈霞拍了孟琛一下，呵斥道:“怎么说话呢？！”林芝打了圆场，又闲聊了一会才回家准备晚饭。

　　孟深和陈霞坐在一起聊新邻居，孟现这才清楚是他家发生了变故这才搬回了老家，只不过具体什么事陈霞没明说。

　　最后陈霞交代了一句：“夏烨转到你们学校了，在不在一个班不知道，反正你多照顾点。”

　　陈霞顿了一下才一继续说：“他父亲那事，我总觉得不是那样的。”

　　孟琛怔了一下，才点点头。心里虽然有疑问，却也没细细盘间。

　　夏烨第二天下午去了学校报道，他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圈下面坐着的一人，没有昨天说讨厌他的那个人，他松了口气走到班级后面的空位下。

　　不过夏烨没想到的是，放学的时候遇到了曾经的小学同学，也是受害人家属。

　　在孟琛在老师托完堂飞奔到夏烨教室之前，夏烨已经被带走了。孟琛见教室里没人，叹了口气站在教室门口等。

　　十多分钟过去，教室里只剩下了一个人，孟琛拉住他问：“同学，夏烨走了吗？”

　　那个同学想了想回道：“他早走了啊。”

　　孟琛道了谢，觉得夏烨或许已经回桂花院了，也便回了家。

　　另一边夏烨被带走。类似的欺凌已经一年多了，大大小小的欺辱夏烨已经习惯了，本以为上了初中就没事了，没想到好了不巧他们所在的两所初中离得很近，对方跨校也不愿意放过他。

　　夏烨不知道该怎么反抗，毕竟对方的父亲因为自己的父亲而死，即使自己的父亲也付出了生命……

　　程沅知环着手靠在墙上，其实他曾经也是很乖的优等生，自从家庭失去了顶梁柱后变得支离破碎，他学会了抽烟打架喝酒，从优等生一路滑到校园恶霸。

　　程沅知淡淡开口:“夏烨，人死不能复生，你说你父亲何必呢，最后把我爸爸也害死了。”

　　幽深寂静的小巷子里回荡着程沅知的声音，他的朋友有一下没一下的踹夏烨。

　　类似的话夏烨听了很多次，如果是打他，程沅知似乎像是找他诉苦的朋友，只可惜平淡的语气里满是刀似的字眼，一下下扎着夏烨的心。

　　孟琛坐在桂花树上，他回来之后发现夏烨并没有回家，就爬到了桂花树上，想等他回来。

　　夏烨走路有些踉跄，或许是他们今天下手重了许多。

　　孟琛跳下树，夏烨见到他之后默默往前走，孟琛皱了皱眉，伸手拉住他问：“你去哪了？”

　　夏烨咬了咬牙，孟琛拉到了他的伤口上。

　　夏烨把手抽出来：“见了个朋友。”孟琛看他怎么看怎么不像见朋友，还是继续追问，夏烨没回等，自顾自往前走，孟琛拦到他前面“说不说？”

　　“其实你不用管，没什么事。”夏烨说完再没停顿，回了家，他要在林芝回来之前把伤处理好。

　　孟琛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先出一个字“行”。

　　夏烨熟门熟路的回房间拿出药箱，十分熟练的处理一些伤，脑子里是程沅知说话的模样，和刚才在楼下咬牙切齿的孟琛的脸。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孟琛果然没再管他，年级榜单上夏烨总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同学们对他的关注也多了起来，风亮风语渐起，孟珠听到了许多夏烨的事。

　　比如他被隔壁学校的欺负，比如他父亲的死因，是他父亲所在救援队出了事，只是具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学校组织了两个班打扫学校礼堂，为音乐节做准备。恰巧就是孟琛和夏烨的班，夏烨来来往往和孟琛打了几次照面，却都没有打招呼。

　　孟琛觉得奇怪，大家都分配了一块地，怎么就夏烨四处跑。孟琛见夏烨再走过去，忍不住把手里的扫把丢给身边人。“拿一下。”

　　那个人狗腿地接过：“好的琛哥。”

　　孟琛走过去，看到的是几个少年倚在一边使唤夏烨，四个人分的地方被夏烨一个人承包，汗水浸湿了那个白净少年的头发。

　　孟琛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把夏烨手里的东西抢下扔给那三个人。

　　夏烨抬头看了看来人，他不由地想到曾经帮他的人最后是怎么冷眼旁观或因他而被欺辱，自那些事后夏烨便不再爱说话，不与人亲近，对欺负他的人难命是从。

　　夏烨实再不知道怎么反抗一个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人。

　　孟琛睨了那几人一眼，开口道：“这是贵班的特色?三个有手有脚的使唤一个？”

　　其中一人笑了笑，“琛哥，你不知道吗？他爹是杀人犯，我和受害人是好兄弟，出口气而已，再说他不也没说什么吗？”

　　孟琛听了这一席话更来火了，回想到那次他在桂花树上看到的夏烨的颓样，吼了回去:“他没赔偿吗?这是他的错吗?不管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以后全都离他远点，现在他归我护着了。”

　　那三人摆了脸，见到孟琛的兄弟闻声赶来之后，硬压下了心里的冲动。

　　夏烨站在孟琛身后，身形摇晃，孟琛见那三人走了正转身想去和他说话，下一秒夏烨就倒在了孟琛怀里。

　　孟琛吓了一跳，打横抱起夏烨，孟琛心下又一惊,夏烨真的很轻。

　　孟琛的朋友刘成蕴也被吓得不轻，把身边的人打发走了之后追去了校医室。

　　夏烨躺在床上，一睁眼就是刘成蕴在床边守着。

　　刘成蕴见他醒了开口道:“你醒了？你贫血、低血糖、劳累过度还有什么不记得了，一下就晕倒吓死我们了。”

　　夏烨记得最后是倒在了孟琛怀里，他懵着看向眼前不认识的人。

　　孟琛这会也回来了，开口道：“这是我朋友，刘成蕴。”

　　刘成蕴笑了笑，夏烨闷闷地说：“谢谢你们。”

　　孟琛把吃的递给夏烨，“吃点吧，天都快黑了。”夏烨犹豫了一下，把吃的接了过来。

　　似乎过了很久，夏烨才开口打破寂静的空气：“你们为什么帮我，你们不是也知道我父亲的事吗？”

　　孟琛笑了一声，“我之前不说了吗？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我嘛挺喜欢你的，我想护个人还是护的住的。“

　　刘成蕴附和：“我们是好兄弟，他愿意帮你我也愿意。”

　　夏烨从不相信父亲会伤人，可法院就这么判了，夏烨最敬重的父亲从英雄变成了杀人犯，这是第二次有人在知道这件事以后还护着他。

　　夏烨红了眼眶，开口道：“有个人也像你们一样，可是，后来他们把他带到我面前，在我面前打了他，我…后来他转了学，没人再帮我，也不敢让人帮了。”

　　孟琛看着面单薄的身形，走去坐到了夏烨身边，搂了搂他，“这是你之前让我别管你的原因?”

　　刘成蕴接了话:”放心吧，琛哥可不一样，从小在这边混，我们和他们本来也不对付，既然琛哥说要护着你那你就不用担心了。”

　　夏烨看着身边的少年，点了点头，再次郑重地道了谢。

　　后来，孟琛总会出现在夏烨身边，和另一帮人冲突了好几次，一直到中考，夏烨都没再被欺负，夏烨和孟像一起考进了市重高，而那个受害人的孩子去了职校。

　　夏烨觉得，他的新生活终于到来了。

　　孟琛的成绩很好，两人幸运地分到了一个班。

　　刘成蕴在一边哀嚎:“为什么同样是优等生你们在一个班我却在二班?”

　　夏烨作为班长拿着社团报名表和学生会报名表问孟琛；“你要去哪？”

　　孟琛接过社团报名表，只看了一眼就在篮球社的框上打了勾，“你呢？”

　　夏烨身体素质真的很差，没有参加社团，“我去了学生会组织部。”

　　孟琛笑了笑：“那也不错。”

　　孟琛最近一段时间除了上课都见不到夏烨，似乎是在忙运动会的事，夏烨揽下了大大小小的杂事，心情烦躁的孟深决定今晚去夏烨家蹲点。

　　果不其然，夏烨回来的很晚，要不是他脸上除了疲倦还有点心满意足的感觉，孟琛都又要以为他被欺负了。

　　夏烨一上楼就见到倚在他家门边的孟深，这段时间林芝都在出差，夏烨问：“你怎么在这？”

　　孟琛有点后悔了，不过就是同桌不常在座位上而已，这有什么，夏烨又问了一句，孟琛这才下定决心回答：“你们组织部都那么忙吗？你都忙的屁股不沾座位了。”

　　夏烨笑了笑，“怎么了？没人借你抄作业吗?”

　　孟琛奓毛道：“瞎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然后孟珠卡壳了。

　　夏烨抬头看了看夜空：“等运动会结束就没事了，我想要学生会主席，所以会多尽力一些。”

　　这是孟琛没想到的，孟琛叹了几气:“那你也要注意休息啊。”自从夏烨上了高中，没有之前那么话少，总是在找事做，孟琛就觉得他已经很优秀了，明明可以轻松一点的。

　　夏烨没说什么，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夏烨果然不忙了，还给孟琛带了早餐，孟琛受宠老惊，问夏烨：“你这是干嘛？”

　　夏烨回道：“给同桌赔罪，弥补你这几天一个人的孤独。”

　　孟琛失笑，“我那么多朋友，你看我缺你一个吗？”

　　本是开玩笑的意思，孟琛都看夏烨写字的动作顿了顿，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

　　孟深手忙脚乱的想扒夏烨，最后抓住了夏烨的手，夏烨愣了一下，抬头扯了扯嘴角：“没事，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孟珠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夏烨的手。

　　孟琛凭借高超的球技进入了校篮队，打算在运动会上大放异彩。

　　孟琛搂着夏烨的肩:“老夏，你想当学生会主席，不然我去试试校篮队长?”

　　夏烨正在想运动会的一些相关事宜，听到孟琛这么说愣了一下:“你不是最不爱管事了吗？”

　　孟琛想了想:“也不是，就是有时候挺烦管事儿的，但是身居高位的感觉很不错啊！”

　　夏烨笑了笑:“那你加油！”

　　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活力四射的中年男人，给他们订了一套班服要求他们在运动会上穿。

　　孟琛拿到班服后就丢到了一边，和夏烨吐槽“老姜什么审美啊，那么丑打死我都不穿。”

　　夏烨则正在欣赏，他闻言愣了一下，缓缓开口:“这是我和老姜一起选的。”

　　孟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被他丢在一边的衣服，改口道：“好审美！真是越看越好看！老夏你眼光真好！”

　　夏烨没忍住笑了笑，前桌两人因头唏嘘：“琛哥你变脸变得真快。”

　　孟琛咳了一声：“我这是肺腑府之言。”

　　他们换好班服下了操场，其实这套班服很衬人，男生是深蓝色的T恤，女生是米灰色的T恤，男生的衣服上有灰色的图案，女生有深蓝色的图案。

　　由于要穿校服列队举行开幕式，换了T怕的几个人还披着外套。

　　六七月的天气，今天刚刚好是芒种，离三伏天还有半个来月，不少人嚷着热，终于熬过了领导的发言，现任学生会主席飞快念完稿子下了台。

　　解散后孟琛迅速脱下了外套，只见夏烨冷静地拉开校服拉链，孟琛不由感叹：“你怎么不热啊？”

　　夏烨回：“心静自然凉。”实际上夏烨体质就这样，怕冷，不爱出汗，这种天气对他来说没有那么热。

　　孟琛看了看升旗台，转头和夏烨说:“明年就是你站在那了吧?”

　　夏烨想了想回道:“一定。

　　孟琛挺了一会又问:“那我们吃什么？”

　　夏烨:“番茄鸡蛋汤，炒香菇。”

　　孟琛放弃了问话:“我要吃回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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