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泊庙

　　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白谛随着父母回了老家。

　　“爸，回去做什么？”白谛边看着窗外边心不在焉的问。
　　“好久都没回去了，你这次考得不错，好好放松一下。”白茂回应着，但从语气中不见得有多喜悦。

　　虽然上次回老家还在去年，但以往回老家的时候一家人都很开心，路上也有说有笑的，不比得现在这么沉闷。
　　白谛这么想，可她也打不开话匣子。

　　车 窗外的集市在向后倒退，嘈杂的叫卖声也逐渐被风声遮盖。

　　半小时过后，窗外的房屋被树林替代，山野上都种着松树和柏树。正是夏季，山上苍翠欲滴，一片郁郁葱葱。

　　“今年这么早就回来了，可以多玩一下！”白今趴在车窗玻璃上说。
　　白茂笑了笑说：“你姐姐都没怎么想着玩，而且你小姑一家也早到了。”话说完，白茂的脸色有微微的变动。

　　“还有多久？他们早就在那等着了。”莫冬月问他。
　　“一会儿就到了，十分钟。”

　　白谛不喜欢小姑，因为她觉得小姑爱财爱利，不仅小气有时还对她妈妈莫冬月指手画脚。

　　在汽车继续往山内开时，莫冬月指了指山顶：“看到了吗，那就是祖坟。过几天我们要去祭祖。”
　　白谛点了点头，朝山顶望去。
　　柏树把山顶围了起来，还能看见山雀从树林里飞出来，像一张稀疏的网，在山上落下斑斓的树影。

　　白谛刚要收回视线，却看到连着那匹山的山顶有一个小庙，似乎是用红泥筑成，庙檐又是青黑色的，庙顶上隐约坐着一个女子，身穿葱绿长裙，正在编辫子。
　　白谛把脸贴在了窗玻璃上，想看得更清楚点。
　　谁料那人猛地一回头，灰黑的眸子与白谛四目相对。
　　白谛被吓得弹回了中间座椅，指尖微微发颤。

　　白今也被白谛的动静吓了跳，回过神来又拍了拍她：“姐，你怎么了？”
　　白茂也偏过买来问她：“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白谛惊魂甫定，还是摆摆手说：“没什么，看花眼了。爸，你好好开车。”

　　话是这么说，但白谛忍不住，又把脸凑了过去。
　　那座山被抛在车后有一定距离了，山尖的景色渐渐模糊，只有一团墨绿。小庙也跟着消失不见，那个女子似乎真的是眼花。

　　但明显不是，白谛看到了庙的飞檐，以及挂着的黄铃铛。还有那人的脸，眼眸如浅淡的水墨，嘴唇却是桃红，发辫也是乌青色。整个人仿佛是个虚影。

　　这哪是人，分明是鬼！

　　“真的见了鬼了。”白谛垂下头，摩挲着拇指，小声嘀咕着。

　　“到了。”白茂踩了脚刹车后道，“下车吧。”
　　白谛下车后，看到一座二层高的小洋房，门口还站着一个女人，眉眼弯着，平时向下的嘴角也被拉着向上。不用白茂说她都知道，这是她小姑孟雨。

　　白谛不想看她，一扭头，看见麻鸭正在堰塘里游水。邻里有的在家里做饭，有的还在田间收割。

　　农活白谛不太懂，但她很享受在碧水蓝天间的田园生活。

　　“哎呀，哥！你们可算到了！诶，白谛，二妹，快点进来呀！”孟雨在招呼白谛和白今，不得不见她了。
　　“如果没有她，那么田园生活一定会很美好。”白谛想是这么想，可见到孟雨后还是乖乖喊了一声“小姑”。白今也跟着白谛一起叫了。
　　孟雨笑容满面道：“好，好。听说白谛考上了翰大，厉害啊！二妹你要向姐姐学习哟，快进来！”

　　等进了门，白谛才看到她老公和儿子也在。
　　而白茂和莫冬月正和孟雨说着话。
　　白谛又拉着白今和他们问好。姑父挺随和的，也笑着答应。只是很少见过她儿子，他长得周正，不像孟。但他似乎有点紧张，好几次白谛和他对视，他都躲开了。

　　做饭时，孟雨和她老公都抢着。莫冬月想自己和白茂来，孟雨赶忙说：“不用不用，你和哥休息休息，我和黎君平来就是了！”

　　看到这一幕，白谛悄悄笑了。白今看到后，小声说：‘‘小姑好奇怪呀，她往常巴不爸爸妈妈干活，她今天怎么了？对我们也是一脸的笑容？’’
　　“转性是不太可能的，多半是吃错药了。”白谛回得很快，她一想到孟雨那虚情假意的笑容就浑身不适。

　　“来来来，吃饭喽！”孟雨热情地招呼着，又积极地端菜。

　　“她好忙啊。”白今小声说。

　　孟雨又搬椅子：“白谛和二妹坐这里，嫂子和哥坐这儿。”
　　“妈你别忙活，快坐下吧。”这是见面后她儿子说的第一句话。
　　孟雨只应了一声好，还在递碗筷。

　　吃饭时，她儿子刚夹起一块郡肝，就被孟雨一筷子打掉：“黎禹！你就不能夹其他的？”
　　随即，孟雨又在汤锅中夹起那块郡肝放在白谛碗里：“高考辛苦了，这个你吃！”

　　白谛愣了一下，她发觉黎禹的脸色不太好看，又不敢做什么。她只是说：“谢谢小姑。”又指了指锅中的鸡心，喊黎禹，“表弟，吃这个吧，也是个好东西。”

　　黎禹没想到白谛会这么说，竟有点感动：“谢谢姐！”然后看了孟雨一样，把鸡心夹到了碗里。

　　餐桌安静了几秒。紧接着，黎君干笑了几声道：“那个，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在意这小子。他高考发挥得不好，但也就这样了，把他带到乡下来玩。”
　　黎君平还想讲几句，就被孟雨用眼神示意他别说了。白谛感觉，孟雨看了她一眼，随后，黎君平也扫了自己一眼。

　　这顿饭吃得不尴不尬 ，白谛只扒了几口饭。可能也就白今没多在意，还喝了碗汤。

　　夏天的夜晚黑得比平时晚，八点后才渐渐黑尽。屋里开着莹白的灯，不受黑暗的侵扰。

　　“那哥睡主卧，白谛和二妹睡一起，我和嫂子睡，黎禹与君平睡另一个小屋。”孟雨很快就把房间分好，让大家铺床休息。

　　白今拉上房门，在一片昏暗中对白谛说：“小姑今天好奇怪，过于热情了。”白谛也这么觉得，但四周尽是漆黑，那座庙和那个女鬼又渐渐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开灯说话。”白谛低声说。

　　等白今把灯打开后，温暖的光充满整个房间。

　　“你说呢？姐。”白今问。
　　白谛长吁口气，在理床铺，并没答理白今。
　　白今连忙来帮忙，顺便继续问她。

　　白今小白谛4岁，性格比白谛洒脱，但她喜欢跟着白谛。

　　隔壁就是孟雨和莫冬月，孟雨不在对莫冬月说什么，还夹杂着惊呼，声音却细碎得像老鼠声。

　　“人不会突然转性的。她多半是有什么事求爸妈，别管她。”
　　白今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上来吧。”白谛拍了拍床。

　　床单被套屋里本来就有，不用换太久。

　　“那我关灯了。”白今说着正要按下开关。
　　“等等！”白谛突然喊住了白今。
　　白今差点按下开关，疑惑地看着她。
　　“我先开窗。”白谛有些后悔，但如果关了灯她多半会更后悔。

　　夏夜的天空是晴朗的，不见一丝游云，一条干净而璨璨的银河在蓝天中流动动。

　　这种少见的景观让白谛睡意全无无。就连屋内也流进了柔和的银光。

　　白今没心思看这些，打着哈欠说：“姐，你慢慢看，我先睡了。”

　　白谛倚着窗，吹着自由的南风，惬意极了。
　　她向周围望去，宁静一片，一切似乎都睡着了。她也有点困了。

　　但她无意一瞥，竟看见了那座山上的小庙，以及那个女鬼。她起来很纤瘦，但在夜中显得很孤独，可更为骇人。那身绿衣似乎也发出了淡谈的光，发丝也被风吹乱，如黑影一般。而她这次正对着白谛。
　　女鬼注意到了白谛，还冲她招了招手。

　　“啪”，白谛吓得一下子拉下百叶窗。

　　“姐，怎么了？”白今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问。
　　白谛缩回被子里，拿枕头蒙上头：“没什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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