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春

　　黄澄澄的太阳挂在天空，人们步履匆忙地冲进高大的建筑内以期得到大楼阴凉的庇佑。

　　教室内有人叽叽喳喳地聊天，刚刚午睡过的学生们在短暂的休息后已经变得精力充沛，相熟的几人小声讨论着午睡时或美妙或平淡的梦境。但就算是梦，也能在青春的滤镜下变得生动有趣，成为几日内的笑谈。

　　但徐若此时眉头紧皱。刚刚从普通班升入文科实验班，他有些许无措。他所在的学校一中是省重点高中，里面的学生都是削尖了脑袋才钻进了这所著名高中，更不要说实验班，更是拔尖中的拔尖。自己原来虽然是普通班的第一名，但为了进入这个班级也是下了大苦头的。

　　普通班的班级进度普遍比实验班慢一点，在普通班的尖子生不一定能够追赶得上实验班的普通学生。这是高一的班主任提前告诉他的话，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但鸡头不如凤尾，你在那个班肯定能学到更多。”他记得班主任这样说，但他对他自己却信心寥寥。

　　班级里大多数的同学也是聪明又努力，刚刚开学两三天，班里同学们看起来就很有紧迫感了，下课除了上厕所基本上没有人说话，要么在补觉要么就是在学习，整个教室的学习氛围被小声说话的同学们推向高峰。原本想休息休息的徐若也被迫爬起来学习，脑子昏昏沉沉却又要强撑着自己不能睡着。

　　“同桌，下节是什么课呀？”说话的人是徐若的同桌，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她是班里刚刚选出来的语文课代表，也有着一份令徐若羡慕的松弛感。她似乎很少被周围的环境影响到……

　　“政治。”少年清冷的嗓音响起，不同于他的声色，少年精致得可爱。鼻尖翘起，又配合着圆圆的下垂眼和明显的双眼皮，整个人看起来无辜至极，但却配了一双薄唇。美中不足的是少年面色有些许苍白，平时看着总是缺少活力。但这样的样貌被一副黑框眼镜遮挡，长久被眼镜遮挡的眼睛看起来变小不少，怯懦也使得样貌蒙尘。

　　徐若并不擅长与人交流，许琳和他说其他的话题时他也总显得有些拘束，所以他们之间总是弥漫着一股平和的尴尬感。

　　“同学们，上课前我想给大家通知一件事，就是咱们班级座位的调整办法。”进来说话的是穿着旗袍的班主任，看起来利落又优雅。“因为咱们班同学是初次集聚起来，这几天事儿也比较多，没来得及和大家讨论这件事，这次座位是由我来给大家分配，但以后的座位就是大家根据成绩自行选择，我不做过多的干涉。好了，书拿出来背背吧。”

　　班主任已经带了很多届文科实验班了，她的教学能力极强，同时也很擅长管理学生。很少有老师会让同学们自己选择座位吧，毕竟同学们大都会找相熟的人，这样就很难保证课堂纪律了，徐若心想。

　　“还有五分钟上课了，同学们把书拿出来背吧。”说话的是班长文彦清，他高一时就是实验班的班长，这三天就能看出他对于处理班级琐事的熟练程度之高。能将任何事情都记在心上也真是一项很厉害的技能，徐若想。

　　嗡嗡的背书声催促着趴在鼻尖的瞌睡虫，也追赶着那些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徐若很希望能和许琳有更多的话题，毕竟他也不希望两人一直如此沉默又尴尬，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主动打开话题，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和别人拉近关系。许琳和班级里大多数人的关系都很不错，但徐若本人本就内向，还一天埋头学习，许琳也不好意思经常打扰他。

　　没过几天，班里的人都熟络了起来，原本安静的课间也变得吵吵嚷嚷，徐若仍然只是坐在座位上学习，和班里同学唯一的联系就是每天和许琳的固定对话。不擅交际的人渴望喧闹的世界，可无法迈出的第一步好似天堑横亘于二者之间 。但他并不能安心学习，左耳是吵嚷的世界，右耳甚至可以听清自己的呼吸声，喧嚣又寂静，平和又热烈。

　　徐若正在背英语，许琳朝他递过来一袋开封的辣条，问他要不要吃，徐若拒绝了。

　　　他知道许琳对他的善意，但他也明白如果他吃了这一根辣条，回去后又要遭到妈妈怎样的唠叨。他只能向许琳表达歉意，假装看不到她眼中的失落。

　　几个打完篮球的男生吵嚷着跑进了教室，拿起书本扇着风和同学说话。“好了，大家都别吵了，准备上课了。”说话的是姗姗来迟的班长文彦清。与满身大汗的其他人不同，他肤色接近小麦色，但能看出来已经去水房冲过凉，他坐在座位上后边拿起纸擦干净头上的水滴，边提醒大家准备上课。

　　文彦清看起来就很开朗阳光，徐若想。少年的眉毛浓黑，但并不显锋利，走势肖柳叶；与他对视时能看到眼里的真诚，是未被污染过的晶亮。鼻梁高挺，嘴唇不厚不薄，脸上常带笑意，为人处世不说圆滑也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

　　徐若对文彦清的印象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只当他是个能力很强学习又好的普通同学。不过文彦清的人缘很好，能跟男生女生都说上两句话，不像他，和别人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刚刚班里唯一能和他说几句话的同桌也被他拒绝，好像自己永远都是畏畏缩缩的，有什么人能够喜欢他呢？

　　后来的几天，徐若总是感觉许琳疏远了他，虽然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一段时间，月考开始了。考试前一周徐若连喝水都少了很多，抓紧一切时间学习，但总是熬夜使得他在课上总是打瞌睡，反而错过了课程重点。

　　终于，考试成绩出来了，并不出意外，徐若知道自己的成绩与别人相比肯定是差远了。一中的老师习惯在考完试的那天下午就让课代表把试卷答案抄写在黑板上。刚开始对答案徐若还有点欣喜，因为估算下来他的各科成绩都是进步的，但一转头，他发现许琳的试卷上全都是对勾。

　　他突然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区别，也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好像不论如何都追赶不上她们的脚步，他们的人生早就在一步一步的提前出发中走到了他未曾到达过的远方……

　　“好了，这次成绩出来了，大家可以按照成绩依次进来选座位了，那几个话多的男生你们给我分开，别老往一起坐啊。”班主任的声音穿透落在地面的阳光，传入每个同学的耳朵。

　　考试成绩下来，徐若考了倒数第七，“倒数第七，进来的时候踌躇满志的，现在才发现差距有多大，可能根本赶不上的。”徐若心想。他觉得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也许自己高一的基础没打好，也许是自己太笨了，但无论如何，这个成绩都拿不出手。

　　文彦清作为班长，这次考了年级第七，正站在台上主持秩序，一个一个念名字让同学们进来选座位。同时他还要顾着不要让男生都扎在一堆坐。班里本身也没几个男生，老师一说也没有人一定要扎堆坐一起了，等到徐若进来时班级里已经没有几个座位了，他不想坐在倒数第一排，倒数第二排倒是有个靠窗户的位置。

　　这样就很好了，他想，如果位置不变的话，夏天在这里就能看到树叶在书本上的投影，或许还可以闻到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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