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有病
玄关处,全身镜中窈窕的少女梳着高高的马尾,正耐心整理额前的刘海碎发,洁白的衬衫搭配着红黑格纹的短裙,清新灵动。
“我出门了。”
陈念念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跟家人打招呼准备上学。
今天是高中入学的第一天,陈念念在报名当天领到新校服和礼服的那刻的激动到了现在她还印象深刻。
上辈子做梦也不敢想的学校,这辈子她居然考上了。
陈念念坐在公交车上,临近学校有一大片芒果树,树上的芒果基本在暑假的时候已经被收的差不多,繁茂的枝叶成了路人最好的遮阳伞。上辈子这条路陈念念也走过无数次,起早贪黑的她要赶最早的集市买最新鲜的猪肉做鲜肉汤粉,中午还要做学生午餐,忙忙碌碌到放学最后一顿炸串才算结束。
有无数次,她汗流浃背,骑着三轮车停在芒果树下乘凉,对着迎来送往的学生感叹。
曾经自己也是厌学叛逆的少女,等到吃足了苦头,也会在跟学生们玩笑中加几句发自肺腑的规劝。
她的手轻轻附上光晕跳跃的车窗,手指轻轻的跟随。
明净车窗倒映出少女甜妹温和的微笑,让人赏心悦目。
很快公交车在校门口附近的车站停下,陈念念下车,踩着树影,继续走着这条上辈子已经走了无数遍的路。
她路过熟悉的108号铺位,此时还是一家普通的饮品店。
陈念念的手盖在冰凉的灰色墙砖摸了摸,感概道。
“不好意思了,这辈子你就没有当这条街最好吃小吃店的福气了。”
陈念念收回了手,再往前就是春芒的大门。她一抬眼,就看见校门口的煎饼摊围满了一群学生。
因为兴奋,她今天一大早就醒了,甚至早早就出了门,现在也才7点不到。
等仔细看才发现,这群人身上穿的,不是春芒的典礼礼服,甚至也不是日常校服。
带头的女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毛,因为夸张的眼线,即使是在远处的陈念念也一眼认出来这这张脸。
上辈子的一些记忆就像电流一样从全身流向大脑。
这是上辈子她在职高跟着混的一个大姐头,陈念念上辈子最大的能耐也就是混在人群里骂几句不入流的脏话,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因为她挑染和染头的技术一流,跟理发店的tony和lucy比都绰绰有余,学校的大姐们都喜欢找她弄头发,毕竟免费还手艺好。所以上辈子的陈念念表面上是跟着混社会,实际上就是人群堆里面的甲乙丙丁。
一个画面只要有了,后面的画面就接连而至。
上辈子的荒唐好像交叠着这辈子的人影出现在眼前。当时跟着大姐头通宵打了一晚上的麻将,一群人看到一个煎饼摊就嚷嚷着要去买煎饼。陈念念被人群挤在摊前,听着大姐头的吩咐给她的煎饼刷酱,不知道后排的女生讲了什么趣事,一边笑着推搡过来。
陈念念手里的饼连带着酱就这么抹在的大姐头的后背上。
她当时慌得不行,但是又不敢对那群人发火,只能对着站在后面排队的男生吼道。
“你神经病啊,推我干嘛?”
男生眼神迷离,面无表情的看她。
她吞了吞口水,拿出跟着大姐头出街骂人的架势。
“瞎了吗,没看见我手里还刷着酱吗?”
躲在树后偷看的陈念念回忆起往昔的种种,脸皱成一团。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这时女生堆里突然被推出来一个男生,大姐头带着两个女生笑嘻嘻地看着他说着什么。
男生始终一言不发,穿着和她同款的男生典礼礼服。
一如上辈子那样,陈彦钦一大早被自己的父亲丢在校门口买早餐,不巧就碰上了一群不良少女。结果饼还没买到,人就被堵在摊前。
大姐头打量了她一眼,看了眼旁边的小甲。
“你确定他跟王远是同学?”
小甲拎着煎饼点点头,“是的,我们三是初中同学。”
旁边几个女生笑做一团,大姐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也跟着娇羞一笑。
对面的陈彦钦没搞清楚她们的意图,眼皮也懒得抬,侧着身靠在摊前等她们离开。
旁边的一个女生突然开口,“倩倩,这个看着也不错啊,你也别一棵树上吊死。”
此话一处,女生群里又是爆发出一阵大笑,大姐头笑着瞪了一眼刚刚开口的女生,转头从头到脚把陈彦钦扫视了一遍。
清瘦的少年剪着清爽的短发,虽然是男生,但是双眼半睁,带着早醒的迷离和被人缠上的不耐烦,皮肤白净,鼻子也又高又挺,此刻抿着微薄的唇,一副让人很想调戏的模样。
“我说同学,你帮我们要一下王远的□□号呗。”
大姐总算从陈彦钦的美色中抽回神智,开口说了自己的诉求。
陈念念半躲着在树后,听不清她们说什么,光听她们几个人哈哈地笑。
这是已经到了刷酱的环节了?她都没有在场,怎么这个男的还能被人栽赃?
果然啊,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就算她不在,还有其他人。
贪生怕死的陈念念也打算躲着等这群人散去,余光扫过男生的脸,熟悉的长相让她又伸出脑袋看得更仔细。
这········
这不是陈彦钦吗!!!
陈念念瞪大了眼睛,陈彦钦比之前长高了很多,脸上的肉少了,更加英气,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眼睛,用后来的话说,就是盯着木头看都感觉深情款款。
这双眼睛以前被陈念念注视过很多次,她看过这双眼里太多的情绪,小学到初中与陈彦钦的那些记忆也开始加深。
陈念念重生后的生活,大部分都在装天真。因为她本来就是成年后的一场意外才回来的。带着上辈子所有的记忆还有成人后的所有情感。她不可能还像小孩子一样去看这个世界。
陈彦钦在她年少的那段时光帮助过她,也鼓励过她,也影响过她。
和陈彦钦做朋友那段时间,她也认真的为学业烦恼过,会像小孩子一样跟自己的父母索取,不嫌弃自己幼稚地在山林间和他们烤无花果吃,一起约定在下个假期去公园放风筝。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情,也许她跟陈彦钦的联系还会继续。
真是作孽啊·····
陈念念暗暗感叹,上辈子被自己栽赃陷害的男的,居然是陈彦钦。
这辈子陈念念能考上春芒,其实陈彦钦也算有点功劳,上辈子的虐缘得愧疚加上这辈子的情谊,陈念念在要不要继续贪生怕死面前头一次有了犹豫。
果然陈彦钦眼皮一掀,深褐色的眸子此刻在晨光的照射下犹如琥珀般晶莹,大姐头被看得耳朵发烫,耐着性子又再说了一遍。
“我们不想把你怎么样,你把王远的□□号给我们就行。”
陈彦钦终于从迷离的状态里打起一丝精神,眼皮一掀,淡淡地说,“我跟王远不熟,帮不了。”
对面的大姐没想到陈彦钦居然这么不上道,不帮忙就算了,语气还这么拽。
她们这群人,有时候只是对方一个不舒服的眼神,一个巴掌就能呼过来。好在脾气暴躁的大姐头到底还是顾及陈彦钦还是个男生,不方便动手。
大姐头也换了刚刚嬉皮笑脸的态度,带着两个人气势汹汹地打算围上去。
此时人群总突然窜出一道身影,飞快的从她们身边经过,陈彦钦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抓住,整个人猛地往前倾。
幸亏反应还算灵敏,踉跄了一下也跟着人跑了起来。
大姐头和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两个越跑越远的身影。
旁边有人开口,“要·····去追吗?”
大姐头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追个屁!神经病,我也没干什么吧。”
陈念念带着陈彦钦绕过大门外墙来到后面的停车上才停下,陈彦钦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喘着气。陈念念一边顺着气,一边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确认大姐头们没有跟过来才猛地咳嗽起来。
刚刚实在跑得太猛了,她差点都要跑吐血了。
陈彦钦闭着眼,调整好气息,挺直了腰背才有空去看眼前的人。
刚刚被抓着跑的时候,他只能看见一个穿着自己学校礼服的女生背影。空气不停的灌进胸腔里,要不是喘不上气,他真想骂一句。
不是,你有病吧。
对面的人闭着眼调整呼吸,等再睁开眼就对上了陈彦钦的目光。
少女坚毅的目光看过来,陈彦钦的瞳孔不自觉的颤动,刚刚的恼怒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震惊。
她跟从前一样,柳叶一样的眉眼,不笑的时候总是清冷严肃,透着清醒的睿智。
这份震惊却也很快被理智叫醒,他慌乱地收回了眼神。
毫无察觉的陈念念也挺直了身体,她跟陈彦钦许久未见,一见面就是在这么兵荒马乱的情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对方因为对视就别过去的头,她更尴尬了,扣着手指一言不发。
陈彦钦稳了稳情绪,冷着一张脸叫她。
“陈念念。”
“啊,在。”
陈念念被人点名,惊慌失措地答了一句。
“等下去学校,我们就装作不认识吧。”
停车场是没有经过加工的沙地,飞扬的沙土卷起一些零星的颗粒,重重地打在陈念念的小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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