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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那天早上同北方冬天每一天早上一样，寒冷而洁白；不同的是，往日寂静的白色世界里，今日伴随着一只口琴声。
忧郁，身临其境的悲哀。
我推开一条门缝，坐在我家门前的是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孩子，亚麻色的卷发好久没剪的原因披在肩膀上。白皙的皮肤冻的有些发红。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他回过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边脸，而透过能看见的那边不难看出是个妖冶俊美的少年。
我挑起眉毛“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抬头露出了一个带着酒窝的笑，声音略带沙哑而彬彬有礼“好听吗，我可花了很久才学会的！”
我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不夜城外区就是这样，大街上哪都是这种人，以各种身份和行为来博取同情，然后混入室内杀人放火。
“………近日，警方发现23号街3-308住户被一个十一二岁少女杀死，该少女目前已被逮捕，愿广大居民警惕身边的人，并且不要随意帮助那些‘流浪者’……
关掉了眼前突然弹出的新闻，我瘫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少年冻的通红的耳尖。
不行，不可以，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丢掉工作的吗，一切后果都要自己承担的。
【滴～系统自动检测，您昨晚的睡眠质量为：3。请记得服用A-3421号药物。】
我对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完全没印象了，不过这时候再回去睡一觉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将工具芯片卡装入口袋，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当我推开门时，那男孩已经走了。
他去哪了？
我推了推眼镜，这同我无关。
壹号通道一如既往的拥挤，尽管人们已经选择将□□压缩折叠，和精神分开传送，仍旧抵不过庞大的人群在早晚高峰期将智脑卡到死机。
新的工作在24号街，好在尽管精神传递通道不靠谱，它可以将人送到准确的目的地。
门铃响起，我推开门，一家古董形的便利店映入眼帘。
“啊小陈你终于来了，”矮胖的老板娘迎上来，克制住想把这屋子里所有东西全清理一遍的冲动，我冲她点点头。
“抱歉，今天壹号通道有些堵。”
“确实确实，向来如此。那小陈你就先去检查一下货物吧，我先去忙了。”
我看着橙汁自动排列到货架上，大概是由于没睡好的原因吧，透过一听听便携式橙汁胶囊，我对上了一只酒红色的眼睛，另一只被头发挡住，那眼睛眨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穿过货架，可那边却一个人也没有。
“小陈！去取一下柠檬味的，那该死的机器又坏了！”
头好疼。
大概确实是没睡好吧。
*
晚上我选择步行回家，在这个身体几乎很难在地上待一秒时代，路上几乎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我很清楚的听见除了我脚下“咯吱咯吱”的雪声，我的身后，亦或是四周，有一个很轻的脚步声跟随着我。
是……它吗？
我警惕地眯起眼睛，隐藏在黑暗之中等待那东西现身。
“啊！”
是早上的那个少年，这会儿由于被我揪住了头发而显得更加的狼狈。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顺路不行吗？”少年由于疼痛纤长的睫毛在脸上刷出了泪痕，可怜兮兮地瞪着我。
我感觉眉毛不知何时已经拧在一块了。
衣服！！！
我的衣服！！！
被这小不点弄上了灰！
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少年看向我的衣角。
“我……我帮你洗干净！”
“不用，”我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接着将衣角扯回，快步的向家走去。
他傻乎乎地停留在原地。
我能感觉到他在盯着我。
不要心软不要心软不要心软！我内心里祈祷着。
等到我快步走到家时，回头看见他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我可以帮你洗干净的。”
需要吗……今晚确实很忙，还要整理一些没用的资料，拜托，不要再惹麻烦了……
可是衣服也确实没时间洗……
“……先生？”
“进来，”我将消毒水塞到他怀里“消毒，然后先把你自己弄干净。”
那小孩盯了我一会，问道“这是什么？”
我不耐烦的往他手心里挤了点消毒水，看着他安静的消毒，然后将他推进清洁间让他洗澡。
“这个怎么用啊？”
我没理会他，这么大了不可能不会用洗浴屏了吧？
我其实更倾向于复古感一些，尽管我的朋友大多数都选择直接将信息传入大脑，我还是喜欢物品带来可触摸的感觉。
于是看着凌乱不堪的书房，我暗暗地骂了一句。
果然，未修理好的机器整理出来的房间还不如你自己去花大半个小时整理。
终于将资料收拾好，我突然想起似乎还有一个意外的客人，不会溺死在浴缸里了吧？
当我推开清洁间门时，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你在做什么！”
那家伙抱膝坐在浴缸里，我伸手探了探水，是刺骨的冷。
“我不会用……那个。”他指了指洗浴屏。
“那你至少知道冷热吧！”我没好气地将水换掉，将模式调好；看见他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进去啊！”
他乖乖的回到浴缸里，仍旧低着头。
“喂！我说你，”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别人说话时就不能抬头吗？”
他抬起头，那一刻我才发现他哭了。
“你……”
“对不起，”他一边哭着一边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烦躁感已经变成无力感了，我不会安慰人，因为没有人需要我安慰过，我难过时一般都选择一个人疯。
“好了好了，我给你洗行了吧。”
他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只是小声地抽泣着。
我轻轻撩起他的头发，他的发质很软，手感意外的很好。
“闭眼，要不会流进去的，”我顺手为他擦了下脸，感到左边怪异的触感，我勾起他的下巴想看一看是什么东西。
他拉住了我的手腕“别看”他低声道。
“怎么了？”
“很丑的。”
“那头发剪吗？”
他摇了摇头。
呼……反正我也不会剪。
我发现他眼泪来的快，走的也快。他似乎永远都是在感知那一瞬间的心情，如果开心，就笑；如果不开心，就哭。
真幸福。我为他擦拭着头发，心里默默的感慨。他记忆里至少有一段时间内是被保护的很好。
接着我看见这个蠢货捧起水就要往嘴里送。
论一个人的同情心一分钟之内可以消失多少次？
“不能喝！”
“诶……？”他傻呵呵地眨巴着眼睛看我。
……蠢死了，卷毛蠢货。
擦拭干净后，我将一件白衬衫递给他“衣服总会穿吧？”
他点点头，接过衣服“谢谢。”
“对了，你叫什么？”
我愣了愣，纠结于是否该将名字告诉他。
“你无需知道。”
他低头扯了扯衣角，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面孔使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哦，那好吧。”
*
由于这个家伙还没把我的衣服洗干净，我决定把他带去上班。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让他在家自己洗好，我不想让我的房子变成游泳池。
“啊小陈，这是你弟弟吗，真俊诶。”老板娘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他，抬手揉乱了我出门刚给他梳好的头发。
“哦…额，算是吧。”
我看了一眼他，对上了他酒红色的眼睛。
他很讨老板娘喜欢，也讨顾客喜欢；似乎天生就善于交际，雪后的阳光照在他完好无损的那半边脸上，就像是一只隐在丛林中的蝶。
啧，蛾子还差不多。但凡他们知道这家伙有多么傻里傻气，都不会被他的样子迷惑。
我摇摇头，将这想法一一划掉，什么鬼，他只是个没有洗完衣服的家伙而已，付完‘债’我们就不再有交集了。
“小陈！记得小心点第五排货架！前些日子那个坏的机器人差点把它拆了。”
我回过神“知道了，谢谢！”
*
“你姓陈啊！”休息时他笑着冲我走来，那个酒窝再次的出现了。
戳一戳会不会很好玩？
“嗯。”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这才发现他其实同我差不多高，甚至比我要高一点。联想到他的种种行为，我猜测他大概脑子有点毛病吧。
“陈先生。”
“嗯。”
“陈先生。”
我不耐烦的看向那张傻笑的脸“干什么！”
突然手腕处有些痒，向下看去，发现他的指尖一点点试图伸进消毒手套里。
“你干什——”
“为什么老戴着消毒手套？”他好奇的问着，指尖滑到我的掌心像羽毛轻轻扫过一样。
“脏。”我将手挪开，他没有再伸过去。
“陈……下一个字是什么？”
“不告诉你。”
他笑了“陈先生，你肯定没谈过恋爱吧。”
“关你什么事？”
“好奇，你想谈吗？”
我推推眼镜“不想，浪费时间，精力和感情。”
“是么。”
我们都沉默了，余光处，我察觉到他在看我。
“你生病了吗，怎么耳朵这么红？”他突然凑上前来，眼底满是笑意。
笑什么啊？有什么可笑的。
“你离我远点！”
他笑了“我猜，你叫陈罪对不对？”
“你离我远——”
他猛地扑过来，在他的身后，一排排货物多米诺骨牌一般齐刷刷地倒下。
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想我的衣服和这小鬼身上肯定全是灰。
*
醒来时，一脸担忧地的老板娘映入眼帘。
“小陈！你没终于醒来了！我还担心呢！只不过你弟弟……”
我侧过头，他躺在我旁边的那张床上，尚未醒来。
“……狠狠砸在后脑勺上，不得不说，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我并没有受伤，就在医院躺了一下午便好了。老板娘已经回去了，我选择在医院等他醒。
盯着他苍白的脸，我不知为何很想掀开那刘海看一看，另一半的脸是什么样子？
四下看了看，左右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看一下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轻轻撩起半长的刘海，那半边脸全被一块大的蝴蝶翅膀样的伤疤填满了。尽管如此，这仍旧难以掩盖他极其俊美的的事实。
盯着那张脸，大脑里突然感觉一阵刺痛，一些凌乱的画面一闪而过，伴着嘈杂而凌乱的声音。
这时，耳边一股热流传来，一个声音低声道：
“很丑吧是不是，嗯？陈罪。”
我对上他的眼睛，他轻轻地点了点我的嘴唇，
“我也觉得很丑。”
“倒也可以看。”我沉默片刻，回答道。
“噗嗤，”他笑了，嘴角牵动着脸上的疤，一半狰狞一半完美“陈罪总是喜欢撒谎。”
我挣脱开他的手，他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的望着我，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沉默片刻问道“疼吗？”
“我若是说疼你可以抱抱我吗？”
“异想天开。”
他叹息了一下，无奈道“好吧，那我可以和你住一段时间吗？”
我张口就要说不，可猛然又想起他的伤是怎么来的。这个人情还完，洗完衣服就赶他走！
“嗯。”
他笑了，像融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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