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豆

　　这不是沈慢第一次抓着江北豆的胳膊尖叫了。
　　一年一度的校内篮球比赛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尖叫声，女生一般会喊自己觉得帅气的男队员，男生一般会喊自己的好哥们儿，沈慢属于前者。
　　她从高一入学起就开始迷恋高二（4）班的许七天，那个眼睛特别水灵特别大睫毛贼长的白皮肤男孩，像一只小羊羔。
　　许七天是四班的前锋，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今天上场的时候绷着一张脸，直到齐放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怎么了？”齐放微微弯腰，拿自己的护腕给许七天擦汗，伸手把许七天汗湿的刘海拨上去，露出干净爽利的额头。
　　许七天听到旁边又有女孩子在尖叫，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他朝对面的队伍看过去，一个高挑的男人正在热身，乌黑浓密的头发，“那个，总听别人说南枝喜欢他。”
　　“啊，季长松嘛，”齐放直起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学神啊，南枝年纪也不小了，有个仰慕对象很正常。”
　　“怎么不小了，还没成年呢，”许七天轻声嘟哝，“不行不行，今天得好好问问。”
　　沈慢正抓着江北豆的胳膊放声尖叫，她蹦来蹦去地像是一只兔子，“许七天！！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啊啊啊！”
　　江北豆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捂耳朵，“你快把我耳膜喊破了……”
　　沈慢整个人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在江北豆看来，纯粹是被多巴胺刺激的，她看了看手表，等许七天这一场比赛的上半场结束，她拍了拍沈慢的胳膊，“我要去体艺楼检查了，你待会儿看完比赛去我宿舍等我。”
　　沈慢点点头，“老样子吗？”
　　江北豆也点点头，顺便下巴朝许七天那里抬了抬，“你的情敌们送水去了。”
　　“啊啊啊可恶啊！”沈慢跺了跺脚，伸手抓住一瓶矿泉水就往人堆里冲。
　　江北豆朝沈慢那个方向看，沈慢人比较娇小，前边又有男生挡着，她挤不进去，气地鼓起脸，“什么嘛……”
　　江北豆看了一会儿，觉得沈慢努力踮脚的样子挺可爱的，笑了一下，转身先去教室拿值周本。
　　她和沈慢同一个班的，高一（1）班，就在教学楼一楼，旁边就是厕所，味道贼大。
　　体艺楼其实没有检查的必要，大部分的高中都是这样，因为体艺生都比较开朗，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也不错，所以就算有违反校纪的行为，只要不严重，纪保部是不会管的。
　　可江北豆不一样。
　　南阳一中有一点和其他学校不太一样，就是高一新生入学前都要在报道的班级门口的大箱子里拿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什么，你就要当什么。
　　因为之前有人搞恶作剧把写了校长的纸条塞进去，南阳一中对这个管的也比较严，一般会有两个老师盯着你抽签，当面打开纸条登记。
　　在江北豆开看来，就是闲的。
　　她抽中一个风纪委员，当天就被拉到办公室开会。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实践，慢悠悠地往体艺楼走，这个时间点体育生都不怎么在，都在篮球场要么参与要么观战，艺术生就不一样了。
　　她们的鬼点子多，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秒她们从钢琴凳里掏出来的是凉皮还是烧饼。
　　江北豆敲了敲门，“风纪检查。”
　　她打开门，偌大的音乐教室里就一个人，那人正面朝着窗户吹风，一头漂亮的栗色卷发晃晃悠悠像波浪。
　　她手上拿着手机，看样子是在看消息，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衬衫扣子没有扣上，里面搭了一条粉色吊带长裙。
　　很漂亮的一张脸，左眼眼尾有颗痣。
　　那人笑着，摁灭了手机屏幕，“hello？”
　　江北豆缓缓眨了眨眼，倒也没什么不知所措，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好，”她老半天憋出一句话，“学校里不能带手机。”
　　那人乐呵呵地笑，浓墨一样的眉毛细长，挑起来像是在逗人，“学校里不能带手机吗？”她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搭在下巴上点了点，“那为什么沈合和齐可可能带手机啊，那他们也算违反校纪校规了吧？我举报能不能算将功补过？”
　　江北豆愣了一下，也有些若有所思，“我先去找他们看看，你不要乱走，她们在哪里？”
　　她点点头，“好，我不走，我等你回来，”手上动作也没停，眉眼弯着看起来很快乐，“沈合在政教处，齐可可在校长室，不过这个时间点刚好是开会时间，你可以先在这里吹吹风，他们一般五点十分结束会议吃饭。”
　　江北豆点点头，“好……”
　　那人乐不可支。
　　江北豆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齐可可是南阳一中的校长，沈合是政教处主任。
　　“你！”江北豆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那人，那人捂着肚子笑，眼里透着狡黠的光。
　　“高一小学妹还真是好玩，”她止住笑容，走过来揉了揉江北豆的头发，“小模样还怪好看的。”
　　江北豆瞪她一眼，别开脸想走。
　　她“哎”了两声，伸手握住江北豆的手腕，“我叫蒋南枝，你不是在风纪检查吗。”
　　蒋南枝的手是冰凉的，江北豆的手腕还带着外头烈日的余温，江北豆抽回手，垂下眼睫想了想，“下不为例。”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蒋南枝笑了笑，继续靠回窗边吹风。风里有股热浪，吹得蒋南枝有些闷，她吐口气，把窗关上把空调打开，坐到钢琴凳上随手弹了几下，节拍器正啪嗒啪嗒发着响声。
　　手机里是刚比完赛的许七天，应该是齐放拍的，正鬼鬼祟祟地扒着高二（1）班的窗户偷窥。
　　那头卷毛非常明显。
　　齐放一边靠着墙看许七天，无奈地笑了笑，“他非觉着你喜欢季长松。”
　　蒋南枝回了个离大谱的表情包，顺便跟齐放说已经在音乐教室这边开空调了，让他俩过来。
　　齐放回了个好，伸手揉了揉许七天那头蓬松的卷发，“走了，南枝说开空调了。”
　　许七天抖了抖，“不对劲……”
　　他盯着坐在教室里边看书的季长松，严重怀疑自己是水做的。
　　他疑惑地看了看一班教室里坏了的空调，又看了看嘎吱嘎吱年久失修一样的风扇，再看了看自己和齐放。
　　“他怎么不流汗啊？”
　　齐放有些好笑，伸手环过他，“别管这个，走吧，南枝还说买了烧饼给你。”
　　许七天干脆由着齐放环着他，“加肉了没？”
　　“南枝说加了。”
　　许七天笑了起来，一个蹦跶脱开齐放，撒开腿跑起来，“噢耶吃肉！”
　　他蹦跶的时候更像一只小羊，“肉肉肉！”

　　·
　　江北豆回寝室的路上顺带买了两瓶果肉饮料，打开门的时候看到沈慢一个人抱着她的抱枕在看书。
　　“你来啦？”沈慢听到动静往门口看。
　　“这次来得还挺早，比之前买书要快，怎么样，第一次检查没人为难你吧？”沈慢从床上下来跟她吃饭，她托人去校外买了凉皮带过来，撒了麻酱贼好吃。
　　“我之前看表白墙，”沈慢咬了口牛筋面，“他们说南阳一中的体艺生人都不错嘞。还是最好别管他们，等学校里的老师自己心血来潮抓到他们，自然会处分。你才高一，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江北豆拆着筷子，听到沈慢这么说，就干脆点了点头。
　　“嗯，我尽量不扣分。”
　　沈慢嘴里咬着黄瓜丝，伸手揉了揉江北豆的头发，“高二还会重新安排，到时候这苦差事让别人去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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