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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哈……”
鼻息之间是粗重的喘息，额头被划破的鲜血流遍了半张脸，染的那双蓝色的瞳孔都好像沾染了血色，他大睁着眼睛，没有了一点情绪。
好疼。
浑身都好疼。
斑驳的伤痕如同蜈蚣一样歪歪扭扭的盘踞在他身上，有的像是被凶猛动物的爪子袭击一样被撕裂，有的则像是被锋利器物所割开，无一例外的，那些口子又长又深，连肉都被削开，几乎深入见骨。
没有哪一块皮肤是好的了，连握着刀柄的手也因为长时间的战斗而微微颤抖起来，虎口处更是已经被震裂，蜿蜒的血流顺着刀身再从末端落下。
可明明就是那么的惨烈，浑身都疼的快要晕过去，连衣服都已经被撕的七零八碎，不见了踪影，整个人和破碎娃娃一样，可意识却格外的清醒。
都死绝了吗？
那些怪异的家伙。
自称……恶魔的怪物。
分不清是什么物种的残肢碎骸混着黏腻的碎肉散落的到处都是，那些恶魔的血，他的血混合在了一起，遍地凌乱。
血液滴滴答答的流进了眼睛里，维吉尔不敢擦拭也不愿眨上一次眼睛，他低头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那张书页，血迹和脚印快要将它蹂躏的不成样子，连上面的字画也变得模糊不清。
还有那个特地写上去的名字，被撕成了两半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就好像有什么被抛弃了。
他没有表情的面孔看着吓人，眼睛睁得是那么大。
它们还会来吗？
比这次更厉害？
这次是这样，下一次呢？
突然的，他握着刀柄的手又紧了几分——好不安，心里全是不安的情绪，比起不知道哪天会死在这群恶魔手底下还要难受。
冥冥之中仿佛有牵引一般，他恍惚的看向天边，视野里的半边天都变了色，明明太阳才刚落下没多久，黑夜却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那个方向——
他怔了一秒，下一秒，瞳孔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缩。
不，不会的。
他身形站不住似的摇晃了一瞬，而后便毫不犹豫的迈出了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赶去。
沉重的身体像是忘却了疼痛的存在，就算呼吸一直牵扯着每一个伤口，那个令人浑身冰冷的念头便又会将这疼痛全部麻木。
回家。
要快点赶回去。
维吉尔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
想要继续向前的脚步停住，他站立在废墟中不动的身影像是在昭示他的无能和对他无情的嘲笑。
再快一点，如果再快一点……
快一点将那些恶魔解决掉，快一点赶过来，再快一点是不是一切还能挽回？
如果他没有负气跑出去，回来的这么慢，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如果……
维吉尔空白的脑海里被那双连眼睛都没法闭上的眼睛占据了，女人姣好的面容仿佛还在昨日那般盈盈带笑。
而现在呢？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张沾满血渍的脸庞，胃里翻腾的感觉令他作呕，但他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睁大的眼睛像是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连表情都做不出一分。
她在看着他。
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但丁也会像她一样吗？
他的弟弟和母亲一样睁着眼睛死去？
她也在……想着他吗？
那种想要反呕的感觉越来越猛烈，令他几乎要忍不住弯下腰来，但很显然，他来不及这么做，也没有这个机会。
“铮——”刀刃相撞时发出相当凄厉的嗡鸣声，维吉尔几乎第一时间便调整了姿势挥刀弹开了这道攻击，他一只手垂拿着被抽出刀刃的刀鞘，另一只手则持着阎魔刀对准了这个不速来客。
半空中，一滩黑色的液体在蠕动着。
那是一张绝对苍白的脸，属于人偶面具的脸，没有身子，连着面具的只有一个如同死神一般笼罩着的黑色袍子，那袍子很大，只露出两只持着巨大剪刀的骷髅手，下面则是空荡荡的，就这样高高的悬挂在半空中。
它大张着嘴，发出尖锐的叫声。
被磨得锃光发亮的剪刀上满是斑驳的血迹，就这样直直的冲过来，如同真的死神一般来试图收割所有直视它的生命。
真的是……足够烦人。
弯长的剪刀仿佛要撕裂空气一般袭来，“锵！”
侧挡挥开的刀刃在划过时摩擦出火光，用力之大令手臂仿佛要断裂开来，连阎魔刀都快要握不住。
他还剩下什么？
一把刀，一个人？
明明脚已经没有力气了，绷紧的肌肉像是撕裂一样在疼，明明已经全身是伤，脑海里都是下一个劈砍都很难施展出去的念头。
可就是这样，他的眼中却燃烧起抑制不住的怒火，那焰火是那么的愤怒，令血液沸腾，瘙痒的背脊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开，手中的阎魔刀烫的吓人。
无能，废物！
他如此辱骂着自己。
想要渴求力量的欲望牢牢占据了他的心，他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
……
绽放的怒火慢慢在战斗和死亡的阴影下被熄灭，时间仿佛都被放慢了起来。
就算杀死了一个，也还总是会有下一个，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怎么也躲不开了。
虚弱的躯体，无力的胳膊，什么也战胜不了。
被一下子弹开的阎魔刀成了既定事实。
那把锋利的弯刀顺理成章的穿过他的胸口，几乎将他整个人挂在了上面。
原来心脏被划破的感觉是这样的。
没法呼吸，但也没有太多的痛感了。
他如此想着。
恍惚中，他看到一个身影。
是但丁吗？
模糊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出现在眼前。
血太多了。
盖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在和他那么多次的训练决斗中都没有…输过的弟弟，就算爱哭也还是会赢的对吧？
“但丁。”声音是那么微弱，连他自己都怀疑究竟有没有喊出这个名字。
和他一样有着纯白发色的孩子大睁着眼睛看着他，听见他那个总是臭屁的不行的哥哥笑着对着他说了什么，在很久之后，无数个夜晚，他对比着那个口型。
“活下去。”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但丁恍惚的想着。
看着那个人决绝的将阎魔刀送入自己的身体，因为刀身太长无法握着刀柄的缘故，甚至只能攥着刀刃就这样刺进去，不过是一眨眼，那细长的刀尖便已经刺穿了后背，连那恶魔都没反应过来，就这样直直没入了它的面具之中，一直穿过它的头颅。
压抑的喘息带着□□被刀刃强行搅动的声音，就这样将那恶魔整张脸都捣碎。
强烈的画面刺痛着眼睛，什么也做不了，也无法做出反应的但丁僵硬在那，连伸出手都做不到。
然后是怒火。
无尽的怒火蔓延开来。
将他的灵魂都灼烧的生疼。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母亲是这样，维吉尔也是这样。
明明，明明。
男孩怔怔的看着那身影，不自觉溢满了泪水，可那双和他有着同一颜色的眼眸却闭上了眼睛，带着那恶魔消失的躯体直直坠落下去。
没有拽住，不管哪次都是。
他怔愣的站在那，手心里只接住了一张飘落下来被攥成一团的碎纸，上面隐约写着一个字母“V”，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连衣角都没拽住，就看着维吉尔那么坠入了一片突然生出的黑暗之中，什么也没留下。
徒留一个身影跪在那。
红色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恶魔全都消失不见。
除了一个孩子。
一个幸存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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