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仪[年龄差]

　　《宝仪》
　　舒糯/文
　　2025年秋，晋江文学城首发

　　康宝蓝的失衡感最让人着迷，像爱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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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伦敦，高大的悬铃木遮下树荫，金灿灿树叶交错飘落。

　　一场快而急的雨将伦敦淋得湿漉漉，午后阳光落下像溶了一地的黄金，透过街角红色漆木框落进咖啡厅，在绿绒沙发和圆木桌上映出一道由窄到宽的光幅。

　　电脑屏幕上投着战略管理会计小组作业的要求，上分一排小方格里框出发色各异的五个人。

　　选完小组组长后，根据导师列出的要求分工。

　　半个小时后，小组会议结束，一截白皙手腕动了动，离开暖溶溶的金色阳光。

　　康宝仪抬手抻了抻腰，鹅黄色小贝壳纹针织衫上移，露出腰间小寸皮肤，她落下手臂，指尖重又搭在触控板上，将刚才的小组会笔记重新理了遍，随后点开备忘录，列了下后几日的待办。

　　这周是硕士开学的第七周，大大小小的个人，小组作业的due纷沓而至。

　　确认今日待办事项完成后，康宝仪唇角下意识拎了拎，她合上笔记本电脑，侧身从干邑色羊皮包里拿出平板，就着昨晚起形的草稿细化。

　　厚底玻璃杯外一道道往下落着水珠，将杯底垫着的圆纸打湿。

　　咖啡厅放着一首蓝调歌曲，舒缓节奏里夹着咖啡机“噗呲噗呲”的运作声，半身裙下小腿交叠，长筒靴随节奏轻轻点了两下。

　　铺完第一层颜色后，康宝仪抿了抿泛干的唇，她偏过脸，含着吸管吸了两口果蔬汁，视线无意识往前一扫，忽地定在了某处。

　　音乐正巧进入尾声，静了几秒，随后溢出快节奏的爵士乐。

　　康宝仪聚了下目光，瞳孔微微瞠大几分，她定定望着斜对面坐着的男人，棕发侧背，深空灰衬衫解着两颗扣子，桌下西裤包裹的长腿微曲着，亮面皮鞋折出一道光。

　　她莫名收紧牙齿，咬扁吸管，食指在触控笔上反复刮着，阳光将她耳垂上的心形黄钻耳钉照得光彩流转，像飞快煽动的蜻蜓翅膀。

　　不禁在心里感慨了句他睫毛好长，穿衬衫也好顶啊。

　　血液好似往心脏回流，指尖微微冒起凉意。

　　男人微低着颈，棕色浓眉轻敛，神色专注地望着笔电屏幕。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敲击着，阳光将他手背到小臂上的每一处脉络都描摹得异常清晰。

　　桌上手机忽而一亮，男人目光扫到来电显示，他指尖停住，随即抬手接通电话，衬衫下曲起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

　　他稍抬眸之际，阳光直直落进他高挺眉骨下深蓝色的眼睛。

　　康宝仪心虚般地飞快垂下长睫，视线跳向地面的绿白菱形小砖，她松开咬着的吸管，将杯子往一旁推了推。

　　两人之间遥遥隔着段距离，周遭交谈声盖着音乐声，丝毫分辨不出哪道是他的声音。

　　她笔尖凌乱点了两下，平板上跃出一张新的空白画布，看似忙碌地调整着笔触参数，余光却像蜗牛触角般小心往外探。

　　瞧见他重又继续敲击键盘，康宝仪才抿着唇再次抬眸。

　　视线重新落回男人五官深邃的脸上，她不由自主落笔，忘记任何步骤技巧，从他发丝，勾勒到高耸的眉骨，笔尖划出直挺的鼻梁，落向他轻抿着的唇。

　　玻璃窗外落在康宝仪身上的阳光由柠檬黄转为浓烈的橘色，画布上也逐渐细致描画出男人的样貌，她偶时抬眸望一眼，一点点铺上颜色。

　　等她将发丝纹理画完，再抬眸时，过道斜对面的位置早已空荡荡，视野里只有一位腰间系黑围裙的女生店员，俯下身，叮叮咣咣收走桌上的咖啡杯。

　　康宝仪愣了下，指尖不由紧捏圆桌边缘，心脏蓦地失重般跌了跌。

　　旋即视线在店内四处扫了扫，她又扭过身，手掌撑在绿绒沙发背上，抬眸去看窗外铺满金黄落叶的街道。

　　红色双侧巴士到站停稳，来往匆匆的人流间，没有捕捉到熟悉身影。

　　康宝仪眸心像此时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灰蒙蒙的，她睫毛落叶似的垂下，轻轻叹了一声，肩膀往下落了落，慢吞吞转回身子。

　　她微垂着颈，靠进短绒沙发里，提着笔在桌上凌乱划着。

　　不由懊恼，刚刚怎么没注意到他离开呢。

　　康宝仪放下触控笔，抬手捏着平板一角，拖过来，斜靠在桌边上，条纹木吊顶明亮的光落在基本完成的画稿上，屏幕折着光，只能看出男人模糊身形。

　　她没有移动平板的角度，就这样虚着视线看了一会儿，随后指腹移到按键处，按了下将平板锁屏。

　　目光不由又往斜对面递了递。

　　此时红色方桌已坐下一位头戴棒球帽，身穿灰色针织衫的金发女生，桌角上还拴着两只不立耳，不断尾的杜宾犬，两颗脑袋搭在绿绒沙发上看着女主人。

　　脖子上戴着的金色圆章项圈微微反映着光。

　　女生递过两小杯宠物奶油，两只杜宾立时抬起头，凑近，金色圆章扑棱扑棱晃动起来。

　　其中一抹光斑晃着跳跃进她黑润眼眸里。

　　半晌后，手机里弹出信息，康宝仪将东西收进羊皮包，起身走出咖啡厅，晚风涨潮似的涌了过来，她避风地垂了垂睫毛，下巴压低几分颈间的羊绒围巾。

　　店外停着一辆木兰花白宾利，司机将后排车门打开，她将包往车座一丢，俯身坐进去，百无聊赖地盯着车外街景。

　　适逢下班高峰，从短袖穿到羽绒服路人步履匆匆，像密密匝匝的鱼苗，偶有几条蹦入车辆尾灯晕开的红雾里，大本钟在蓝调里亮着灯，云层像撕开的棉花一片片铺平。

　　逐渐暗调的天色像一张烟灰色的薄纱笼下来，也遮在了她心里。

　　手里捏着的手机亮了亮，康宝仪不由垂下视线，点开通知栏里的横幅，是曾汝嘉发来的讯息，与她同为港城人的世家好友。

　　Ruja：bae你这是画的谁？！哪个欧美小明星吗？

　　康宝仪手臂支在扶手箱上，掌心托着下巴，神色恹恹地垂着睫毛，指尖慢吞吞地打着字。

　　Mabel：不是明星，在咖啡厅碰到的。

　　Mabel：黄豆流泪.jpg

　　西佛山别墅内，曾汝嘉将碎钻手拿包递给佣人，踢掉两只金色缎面细高跟，光脚踩着人字拼木地板往别墅里走，接过佣人递来的番茄汁喝了口，看着宝仪发来的信息，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她立时将水晶杯递回佣人手里，边打字边往松软沙发上倒，一只脚翘着，另一只脚尖抵在羊绒地毯上。

　　指尖噼里啪啦打着字。

　　Ruja：这个表情不对哦。

　　Ruja：bae，你对他有兴趣？

　　果不其然，屏幕上蹭地跳出来一个“嗯”字，后面别扭又慢吞吞地跟来一句“也不算是，就是觉得他挺有氛围感”。

　　曾汝嘉勾着红唇笑了起来，她自动忽略后半句，兴致勃勃地躺在沙发上打字，灯光在她镜面美甲上折出跳跃的光。

　　Ruja：有兴趣就上啦！要联系方式了吗？

　　看着曾汝嘉发来的信息，康宝仪轻轻叹了一声，几绺发丝从耳侧滑落，在她颊面投下阴影，挡住黑润眸子里的光，慢慢敲出一句“一抬眼人就不见了”。

　　Ruja：？

　　Ruja：那照片呢？

　　康宝仪唇角往下压了点，指尖又打下“没拍”两个字。

　　她指甲在手机边框上来回摩挲着，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曾汝嘉才回了信息过来。

　　Ruja：曹uncle有靠画找人的技能吗？

　　康宝仪扑哧轻笑了声，指尖撩起颊侧的发丝，扭了下别在耳后，另一只手在屏幕上稍用力地按着，抿唇笑着回了句“没有！”。

　　Mabel：而且uncle是我外公的助理。

　　她是对他有一点心动，画起来也很有手感，但远没到大费周章找人的地步。

　　翌日上午没课，晚上没回学生公寓，而是回了外公在西敏区购置的别墅，新维多利亚风的象牙白六层别墅，绿植围绕，像一朵在绿叶间盛开的山茶花，黑漆雕花铁门内是一个铺着拼色花砖的前院，康宝仪在伦敦的三年本科一半时间是这里度过的。

　　别墅黑色屋门内站着位中年女人，染黑的短卷发二八斜落下来掩住眉，眼尾扬着细纹，家常圆领条纹毛衣，米色亚麻裤底是一双棉布室内拖。

　　自康宝仪八岁起，兰茜就在身边照顾她，三年前也跟着来了伦敦。

　　兰茜从柜子里拿出拖鞋，慈笑着接过康宝仪肩上的包，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康宝仪坐在软皮凳上，换上粉色缎面拖鞋，小猫这时慢悠悠走了过来，蓬松尾巴扫了下，两只前爪并着蹲在黄色地毯上，仰头看着她。

　　似是被她腰间坠下来，装饰用的银色花朵腰带吸引，抬起爪子扑了一下花蕊处的钻石。

　　“想吃煎牛排。”康宝仪边回答，边俯身抱起小猫，是一只焦糖蓝金的英国长毛猫，水绿色眼睛很圆，小耳朵里长着两簇犟种毛。

　　她挠了挠小猫下巴，又补了句，“Nan姨，还要加点白松露。”

　　兰茜笑着回头应好，接着去厨房准备晚饭。

　　康宝仪抱着小猫坐在客厅的长绒地毯上，倚靠着暖橘丝绒单人沙发，三脚茶桌上浮雕花瓶里插着大丽花，像一粒粒饱满的奶油泡芙。

　　她拿起逗猫棒陪它玩，看着它毛茸茸的身子一跃，又一跃，扑得铃铛叮叮响，她不禁抿唇笑了起来。

　　陪它玩了一会儿后，康宝仪把小猫抱过来，掌心在它暖乎乎的肚子上摸了摸，目光无聚焦地落在地毯上，“Merry，以后可能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吧。”

　　她语气轻飘飘的，像一吹就散的雾气。

　　小猫听不懂，但似乎察觉出她心情不好，肉垫在她手腕上拍了拍。

　　康宝仪收回目光，对上小猫绿松石般的眼睛，手指在它眉心处蹭了蹭，唇角抿起笑意，“他是蓝色眼睛，跟你的一样好看。”

　　小猫眼睛眯了眯，似赞同地“meow”了一声。

　　康宝仪忽地捏住小猫的肉垫，又曲指蹭它眉心，“你说我还能见到他吗？如果能，你就meow一声。”

　　小猫如约“meow”了一声。

　　闻声，康宝仪轻声笑了起来，抬手抱起小猫，低头埋在它柔软的肚子上，细长绒毛在她脸颊上蹭起的一阵痒，她唇角的弧度不由又往上拎了拎。

　　直到兰茜叫她过去用晚餐，康宝仪才抬起泛红的面颊，抱着小猫朝餐厅走去。

　　兰茜端过榨好的羽衣甘蓝汁，目光在康宝仪脸颊上落了落，“脸怎么这么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康宝仪舔了舔唇，拉开织纹软垫椅坐下，手背在脸颊上贴了贴，微微有点热。

　　她拉过玳瑁水晶杯，咬着吸管吸了口果蔬汁，含糊地答，“没有，可能是跟Merry玩的有点热。”

　　兰茜看向趴在桌子上，抻着前爪，像个小型毛毯的小猫，不由笑着道，“Merry是该多锻炼一下了，最近胖了不少。”

　　康宝仪闻言笑着点点头，赞同地说是要锻炼，她提着银色刀叉切牛排，落在小猫身上的目光慢慢虚化，越切动作越慢，脑海里不由再次浮现出咖啡厅的画面。

　　溶金日光洒向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

　　骨节处透着粉。

　　一如她此刻脸颊未褪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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