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城隍

作者:前一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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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事


      沂都城的上空阴云密布,风刮卷着沙尘来来回回地掠过,隐隐传来丝丝号哭之声。

      街上众人皆是行色匆匆的模样,脸上多少带着愁闷与难以言喻的惧怕。

      大清早赶路进城的布商一行人,刚踏入都城中便瞧见这幅奇异场景。

      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都中气氛如此凝重?

      怎么一个个的连个笑脸都没有?

      不便直接拦人详询,却又想知道个中缘由的,作为消息集散地的茶馆便成了个合适的地方。

      布商带着同行之人,风尘仆仆地进了茶馆,一屁股坐到长条凳上,大声朝店内招呼道:“茶官儿,上几壶浓茶来。”

      闲坐一旁无所事事打盹儿的茶官儿一个醒神,抬头应声:“哎,马上来!客官们先歇息会儿。”说罢,他麻溜扯下肩上挂的抹布,利索地擦桌,请众位客人落座。

      “哎,茶官儿,你们城中发生何事了,怎的如此境况?去月我来贩布可不这样。”布商没忍住心中好奇,低声询问茶官儿。

      他每月都来一趟沂都,虽说现今世道乱些,但之前从未碰到过这般景象,总觉着都城莫名带了些阴森氛围。

      茶官儿听闻此话,面上难掩怪异之色,小声说:“您有所不知,近来半月已接连有五个半大小孩子沉睡不醒了。怎么回事也不知,明明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隔几日便陷入长眠,使了什么办法都唤不起孩子。如今都中有孩儿的人家都不敢放自家小孩出门玩耍了。”

      “嚯,这倒没碰见过,都道孩子是心肝肉,这可不得疼死小孩爹妈了。”布商听着直皱眉。

      一旁安静坐着的青年抬眼看了茶官儿一眼,倒没作声。

      “可不是,先前都没病没灾的。”茶官儿晃晃头,“人家都是遣了大夫瞧过的,也什么都没瞧出来哩。”

      隔座一个茶客听着两人谈话,忍不住插嘴道:“我倒听说是撞邪。对了,这两日看张善人家中似有大事,全都里的大夫进出不断的,不会他府上的小公子也……”

      “诶,可我听说是染疫了!”

      “啊?这……”

      茶官儿正欲再说,却被柜后撑头眯眼瞌睡的掌柜打断了:“行了,小河,他人之事莫要多言,多看着点正煮着的茶水去罢。”

      茶官儿点点头住嘴,叹口气转身进了内院。

      布商心中难免感到几分沉重,忍不住摇头对着同坐青年叹息说:“应兄弟,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那位应兄弟嗯了声,眉目间微带些思索,手指摩挲着桌上的茶盏,似在出神。

      但见他身着单色粗布衣裳,衣摆的边边角角还能瞧见不少磨破的痕迹与补丁,这身衣着比起周遭众人都差了几等。

      明明是个穷苦百姓的装扮,总得有些瑟缩神色吧?

      他却呆得相当自如,不时饮口茶水,面上平静淡然,又似是天生笑唇,总是露着一丝微妙笑意,让人瞧了心情松快不少。

      布商喝了口茶,蓦地想到了什么,正打算对着应兄弟说时,对方倒先开了口:“既然正好遇见了这等怪事,我也尽些绵薄之力去试试,总是一番心意了。”

      布商一听,猛地一拍大腿道:“诶对啊,应兄弟,老哥也正想说这事。你医术好嘛,我这商队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你治好的。你若是去人家府里瞧上一瞧,万一帮上忙,那可皆大欢喜了!”

      那应兄弟点点头回道:“那先去看看吧,正好瞧瞧到底什么情况。李老哥,那我便先走一步了,有缘再会!”

      说罢,他也不再多话,朝布商微微点头示意,起身掸掸衣角,又端起茶盏浅抿了口茶水,缓步走出了茶馆。

      布商愣了下,朗声笑出声来,摇头感慨地说:“应兄弟还是这么直率又热心肠,难得的好人,好人啊。”

      却原来,那青年并不是他的商队中特意聘来的大夫,而是半路来沂都路上偶然遇见的游方郎中。

      那会儿,正巧赶上队里的大夫去附近山中采摘药材,并不在队中。

      他的下仆被毒蛇咬了,危在旦夕之际,那应姓青年似是天神降世般,力挽狂澜将人救了回来。

      布商自然是要以示感谢的,可人家却分文不取,只道一起结伴回沂都就行。

      这哪有不答应的,布商可巴不得青年一同赶路。就他那医术,可比自己聘来那位大夫靠谱多了。

      现在应兄弟告辞离去,也算是好聚好散了,但愿下回还有再聚首之时吧。

      布商略带不舍地瞅了远去的背影一眼,心中感慨。

      不过……应兄弟啊,他明明姓王,不是老李呐,老李明明在隔壁桌坐着呢。

      小兄弟哪儿都好,怎么就是不认人呢?

      话说另一头,沂都中颇有佳名的张府内,上上下下正慌乱得如同一锅烧开的沸水。

      府上众亲眷均神情紧张地挤在小公子屋内,万分期待地望着正坐在床沿,闭眼把脉的白胡子老大夫。

      “怪哉,怪哉,小公子这脉象平和,细观其色也并无不妥,分明应当只是熟睡而已,却为何迟迟无法醒来?”老大夫捋捋胡子,皱着眉自言自语。

      旁边焦急等待的张夫人听闻此讯,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屋中自是一顿忙乱。

      自打前段时间都中几个孩子接连昏睡后,家中但凡有孩子的无不仔细留神,就是生怕一个不注意没看住,让那可怖之事发生在自家,张善人府上也不例外。

      可又如何看得住?

      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害了孩子的,至多也就是管着孩子不让出门,如是只在家中玩耍想来还能看顾一二。

      但是再怎么看着管着还是没用,如今到底还是轮到她的孩儿了!

      前日儿子在院中玩耍时,突然晕厥在地,虽然不多时便清醒过来,可不过半晌又开始手足无力,难以支撑起身,到了今日更是直接昏睡在床。

      张善人夫妇二人自是手足无措,心中带着些不祥预感,匆忙请来都城中各位大夫上门诊断。诊出的结果皆如同刚刚那位老大夫一般,只道是熟睡中,并无其他不妥。

      这对他们来说不可谓晴天霹雳。

      都城里的怪事开端都是这样,孩子毫无预兆的昏迷,进而变得嗜睡,长眠不起,便如同个活死人一般。

      刚才瞧病的可是都里最后一位没来看诊过的大夫了。

      先前众位大夫看诊完后都毫无他法,夫妻二人早已将全部期望放在这位身上了,可结果仍是令人大失所望。

      张善人眉头紧皱,双目隐隐含泪地呆坐在一旁椅子上。

      先前昏过去的张夫人则渐渐缓过神来,由丫鬟半簇半拥着去了外间榻上歇着。

      一想起她与夫君这唯一的心肝孩儿时,张夫人顿觉悲从中来,无论如何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害怕,啜泣出声:“夫君,这可如何是好?可怜我们孩儿还这么小,怎么就……”

      “夫人,我这便派人再去请名医来,怎么也得将我儿救回来,你且宽心一二。”张善人虽心中悲痛,却仍然强打起精神安慰夫人。

      接着,他又侧头唤来下仆:“你速速去凌都找寻名医过来为我儿治病,传我话说,如能医好,我林某便是倾尽家财也会报答于他。”

      下仆应声,转而快步走出了屋,可不过片刻又回了屋中,犹疑着禀报道:“老爷,府外如今正有位游方郎中,他说……”

      张善人此刻恨不得踹他一脚,这么紧要的时刻还磨磨蹭蹭做什么,只会耽误他孩儿性命,焦急喊道:“何事快说!”

      下仆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他,他说可医小公子病症!”

      张善人一听也有些难以置信。

      “快快,还不快去将人请进来!”

      全都的大夫来看过他孩儿的病症,结果都是无功而返,突然来了个郎中居然敢出此狂言?

      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不多时,人便被领进了府。

      张善人快步来到大堂,独一人神态自若端坐喝茶,想必就是那上门自荐的郎中了。

      张善人打眼一瞧,来人的穿着寻常得很,或者说是穷酸也不为过,就连府上下仆穿得都比他体面几分。

      再一瞧人家的长相,却是能让人不由自主称一声长得好了。俊眼修眉,嘴角带笑,气度从容,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张善人对此人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不过眼下也不是恭维客套的时候,他回回神,匆匆上前两步正欲分说一二。

      只听那人表情从容镇定,眼带善意地缓缓开口:“叨扰善人了,在下应灵纭,无名郎中一个,此番是专为小公子而来的。”

      张善人一听此言,再配上眼前人那让人为之侧目的长相,不自觉油然而生一种此人可信之感。

      瞧他那笃定的口吻,指不定他孩儿性命有救呢!

      “应大夫,实不相瞒,您既然亲自登门,想必也对我儿情况了解不少了,我也不多废话,还望您费心为我儿诊诊脉吧!”

      应灵纭不疾不徐道:“自然,带在下去小公子屋吧。”

      张善人连声应是,自觉领着应灵纭进了屋。

      看着他熟练伸手搭在他孩儿的手腕上静默不语,他也不自知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大夫诊断。

      一旁的张夫人见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打破安静的氛围。

      不多时,应灵纭收回手,侧过身对着殷切期盼的张善人与张夫人道:“善人与夫人不必担忧,小公子只不过是熟睡罢了,等他醒来便可。”

      张善人原本满怀信心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却仍旧不死心问道:“可这都昏睡了一上午了,从昨儿夜里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烦请您再看看吧?”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都里其他孩子也都是这么睡着睡着再没醒来的。

      眼下,他孩儿的症状不是和那些孩子一模一样吗?

      可他又不敢挑明了说,生怕再刺激到夫人,让她再受惊昏死过去,于是才有了这样委婉的暗示。

      可惜的是,方才看似头脑灵光的应灵纭并未接收到张善人的暗示,反而又轻松谈笑着补充了句:“小公子沉眠许久也饿了,善人不妨安排些饭菜以备所需。”

      张夫人听罢又开始默默垂泪,张善人则是尴尬中带了丝被愚弄的恼怒。

      尴尬的是他自己也是真傻,为何听信了一个游方郎中的一面之词,便以为此人会有真本事。

      恼怒则是因为此人不仅诊脉潦草,还胆大地欺骗自己孩子不久将醒。

      如果真这么简单,那都中其他孩子怎会死得不明不白!

      实在虚有其表,太不靠谱了!

      想到此处,张善人便打算唤仆人将那人模人样的江湖骗子赶出府外。

      那人却又不紧不慢地俯下身,用手轻拍了张小公子的额头一下,笑着道:“起来吧小公子,再睡下去家里人该着急了。”

      屋内寂静一片,毫无声响。

      张善人终于忍无可忍,喊来仆人:“来人……”将这个骗子赶出府去!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原本昏睡在床上毫无反应的孩子,竟然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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