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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练
盘古开天地,天地生四兽——青龙、凤凰、玄武与白虎。
共工撞倒不周山,玄武被削去四肢化作擎天柱。青龙与白虎也在战争中被封印,湮灭于世。
盘古倒下前曾留下遗言,四兽死后不入轮回。
于是,过去万年,世间仅余凤凰一族。
凤凰分五种,朱雀、青鸾、鹓雏、鸿鹄、鸑鷟,鹓雏居中,又育九子。
孔雀、蓝凫、雪鸮、紫燕、大鹏、招风、奔雉、百鸣与彤鹤。
三千年前,天地浩劫,东方洪水肆虐,中州天火连绵,一片焦土,哭声震天。
天帝携众仙尽力挽救,然在天劫面前,却是杯水车薪。
天空中一声清鸣穿透肺腑,一道金光划过,所过之处留下五彩祥云。
不多时,朱雀青鸾带领族人立于天帝面前。
在前线多日,天帝鬓发微乱,却仍尽力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无需天帝开口,对于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众仙也已心中了然。
与其说这上古四兽是因着盘古得了生的机缘,占得崇高地位,不如说是盘古留给这天地的一线生机。
她们生来就在等待,等待魂归天地的这一天。
青鸾开口,不疾不徐,道:“天帝无需担忧,吾等秉承遗旨,自当助尔。”
女人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仿佛讲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如此,有劳上神。”天帝本想说些什么,可再多的溢美夸赞在当下仿佛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青鸾身后,一名紫衣少年似有心事,浓密的眼睫微垂,俊美的脸上留下两道浅浅的影子。
大约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少年站出来,说道:“天帝,吾有一事相求!”
此言一出,众仙不由心中紧张。
难道这凤凰一族反悔了不成?虽说舍身成仁是她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生出异心。若是她们反悔,天界又当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饶是天帝,也不由得握紧了广袖中的手。
“招风!退下!”紫燕试图喝退这个弟弟。
可少年似是铁了心,高声道:“天帝,吾等明白身负之责。原本我凤凰一族,皆应以身补了这天劫。可吾妹彤鹤年幼,尚未出世,她随不随我们前往,都无甚用。”
少年顿了顿,抬头直视着天帝地眼睛,继续说道:“许是天意,要留我凤凰一丝血脉。待吾等身殒,还望天帝护吾妹周全。”
话毕,少年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天帝不作声,只看着眼前众人。青鸾朱雀也静静地等他回复,一言不发。
“好,今日吾承诺,若众位不嫌,彤鹤公主他日降世,即为吾天界储妃,吾与众仙自当护她周全,如违此誓,即让吾受四十九道雷刑,身殒形灭。”
————
天界灵霄宝殿上,清气缭绕。大殿门口,天兵天将身着银甲,手持银枪站得笔直。
仙娥手持金羽制成的掌扇,站在天帝与天后身后。
天帝天后华服加身端坐上位,阶下众仙分列两侧。
待今日早朝诸事处理完毕,天帝缓缓开口。
“今日还有一事劳烦众卿解惑。”
“陛下。”众卿躬身行了一礼,齐声道。
“吾儿历劫在近,不知结果如何啊?”天帝说着,看向南斗六星君。
北斗落死,南斗上生,天帝的心思不言而喻。
六位星君面面相觎,互相使眼色示意对方开口。
为首的司命星君无奈地摇摇头,一撩衣摆挺身而出,出列行了一礼,说道:“回陛下,臣前日算出,殿下此番历劫会别有机缘,只是……”
司命停顿,似有为难。
“只是如何?”天后倾身,蛾眉微蹙显得有些焦急。
“只是少不了一番极致地磋磨。”
言闭,大殿上窃窃私语的众仙都噤了声,众人不敢抬头,只敢用眼角余光瞄向上位者。
谁人不知,这瑀昍殿下乃是天界储君,是被天帝寄予厚望的接班人。
身为人母,天后自是满心忧虑,担心儿子。
“不必担心,司命星君也说了,吾儿会另有一番天地。”天帝张开宽大的手掌,覆上妻子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宽慰道。
“陛下…”
天帝冲身旁的人点点头,随后转向司命。
“如此,有劳星君了。”
————
几日后,瑀昍自大殿上拜别父母,便要动身启程。
少年如今三千五百岁,面容俊美,剑眉星目,站在这灵霄宝殿上自成一方世界。是在天后常羲赴东海清宴的路上,降生在一棵扶桑树上的。
其实并非这年轻的神君做事残忍,让人惧怕。相反他很温和,待人接物也十分有礼。可是落在旁人眼里,总觉得这份温柔里暗含些意味不明的东西,让人上一秒还如沐春风,下一秒却忽然清醒。
打个比方就是,神君前一刻在双方之间放了一汪温泉任人放松,后一刻对方才意识到,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温泉,是看不到尽头的天河。
天上的老神仙们爱八卦,而瑀昍因貌美且能打,更是成了八卦的中心。老神仙们都说这孩子比天帝还“板正”,天后年轻时是个娇憨少女,天帝幼时也不曾如此这般,可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孩子。
南极仙翁捋着胡子同太上老君连连哀叹。
今日这年轻的天界少主就要借三霄娘娘的混元金斗下界历练,然而天机不可泄露,司命星君先前为缓天后担忧,已是破了戒。现下面对天后同月梧公主的旁敲侧击,再不肯多说一句。
“公主莫要为难小仙了,只需片刻,待神君下了界,即可知晓神君此番去处。”
月梧放开扯着司命衣袖的手,看向站在前方的哥哥,心中十分担忧。
众仙也都屏息静气,盯着悬挂云雾之上的明镜。
镜中只见三霄抬手捏诀,伴着道道金光召出法器,瑀昍很快就消失在光中。
待镜中金光散去,众人才看得清楚。
是招摇山。
————
草棚下喧嚣不绝,一群学生打扮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挤在木桌四周。站在最前面的少女身着红衣,头上插着不知什么动物的尾羽制成的发钗。
“买定离手了啊!下注的快点了!”
少女手压在骰盅上,十指纤细若青葱,嘴里不停地催促身旁众人。
“五十倍利率!买到就是赚到啊!”
周遭众人闻言蠢蠢欲动,随后纷纷下注,有的甚至不惜掏空了口袋。
一时间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地赌注,开盘前,少女附身,摘出了一些浑水摸鱼的物件,丢还给物主。
“咦~小五,你这腰带多久没洗了?都呲毛了,拿回去。”少女满脸嫌弃,两根手指捏起一根破了两个洞的腰带扔到对面男子身上。
“林妙然你!”少年心中不服,却又理亏,只得默默咽下这口气。
“这个,这谁用过的鞋垫?上面写的什么字?都糊了,拿回去拿回去。”
一番挑拣,只留下金石法器,和一些灵药。
“开!”
三个六点,大!
“承让了各位,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将桌上的东西一个劲地往自己怀里搂,丝毫不顾周围的愤怒吵闹。
“能不能给我留点,这是我小舅姥爷留给我的玉佩,要是让我娘知道我拿来赌,还输了,一定要打死我的。”
长了一张娃娃脸的男孩拽着少女的手,言辞恳切,眼角还挤出两滴泪。
少女见怪不怪,十分冷酷地留下一句不行,抬脚就要离开。
“怎么这样啊?还是不是人啊,看人家都这么可怜了。”
赌输了的众人叽叽喳喳,对着女孩儿指指点点。
少女浑不在意,背好包袱走出草棚。
“各位若是想要回去,可以明天再来,努努力,赢回去。”
“林妙然!你要是不还,我就告诉先生!你私设赌场!看先生会不会放过你!”
“我私设赌场?你们没赌吗?我被开除,你们……”
被唤作林妙然的少女面对着放话的男子,漏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男子心虚地收回手指,眼神飘忽。
“不就是只麻雀吗,牛什么啊你?”
“不对,你连麻雀都不是,谁知道你是什么?”
见嘴上功夫不管用,众人“恶向胆边生”,状若饿狼就要扑上去抢少女的包裹。
少女抓紧了包裹,眼观六路,准备跑路。
“你们…你们别乱来啊……我可是会咬人的!”
这边的人群僵持着,远处传来一道女声。
“妙妙!你娘喊你回家吃饭啦!”
少女见众人走神,瞅准时机抬腿就跑,只给对方留下一句“我妈喊我回家吃饭!告辞!”在空中回荡。
林妙然,自小长在招摇山的麻雀一只,准确点说,是红色的麻雀。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兄弟姐妹长得不同,也问过母亲为什么。母亲只说,是因为怀她的时候火龙果吃多了,所以她才成了这个样子。
林妙然对自己娘亲的话深信不疑。
林妙然飞快地往家跑。回家路上要穿过一片迷雾林,眼下季节林中雾气丛生,若无本地人指引,外人进来必定迷路。
一路跑进迷雾林,林妙然在入口处折了一枝迷榖插在腰间。
迷榖引路,自驱散雾气,除了这招摇山的鸟兽,无人知晓。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娘说过不许现原型,但是不现原型,肯定是要迟到,迟到了更是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
“不管了!雾气这么大,想来也没人看的到!”林妙然心一横,纵身一跃,化作一只脖颈修长,眼角长有白纹,状若仙鹤,通体火红的九羽鸟儿。
显出真身后,林妙然明显加快了速度,林间火红的鸟儿飞过,尾翎拂过之处,留下片片红霞,久久不散。
正当林妙然庆幸终于能按时到家时,脚下不知何物绊住了她的脚,巨大的惯性带的她啪叽摔了个大马趴,包裹也飞进了眼前的水沟里,顺着水流不知流向了何处。这下连本带利,全完了。
“啊!我的包!”林妙然变回人形,缓了半晌才揉着胳膊肘站起身。
“谁啊!?”
包裹丢了,她今天赔了夫人又折兵,入不敷出,她正满腔怒火地要抓住罪魁祸首。
感觉到身旁有人,林妙然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一片衣角。
“别跑!撞了人就想跑是吧?我告诉你!你…”不待说完,手中衣角开始下坠,林妙然吃力,想将人提起却不得,“我可没动你啊!”
林妙然慢慢蹲下,摸索到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脸,而后取出腰间的迷榖在他面前轻轻扫过。雾气微散,少女这才看清这人的面容。
“长得还行,看你这打扮穿得也不便宜,但你让我丢了钱,你可得还我。”也不管男子听不听得到,林妙然自顾自地说着。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葡萄般的眼睛转动,闪着精光。她想,正好把他带回去也可以做迟到的借口,即堵住了娘的嘴,又能要回我的钱。
林妙然又换了位置,几番尝试将地上的人背起来都不得,最后她就近捡了些长树枝,随意施了个小法术,化出一个板锹又铺上草,而后将人七挪八挪地搞到了木板上,就一路拖着人回了家。
“还好快到家了,我们说好了,我救你,也要收费的,你,可不能,赖账。”林妙然气喘吁吁拖着人往家走。
男人依旧昏睡着,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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