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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
西宫凉音转学到神奈川的这所学校已经一个星期了。
虽然这个世界是她死后到达的，没有层出不穷的谋杀案需要警惕的莫名其妙的凶手，似乎和平又普通。
但是在看见自己毫无变化的长相和家里摆着熟悉的人的供奉神龛时，还有大街上偶尔出现的奇形怪状未知生物时，西宫凉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过大导致了什么精神疾病。
例如现在在教室里飞完一圈停在自己桌子上的这个变异生物。
西宫凉音：……
世界上怎么会有长着手脚和羽毛翅膀却不是小天使而像个变异青蛙加蠕虫的集合体啊。而且清晰到连纹理质感和皮肤纹路都一清二楚，就更恶心了。
唯物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她的审美都不希望幻觉出现的是这种丑东西。
未知生物的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转了起来，不太聪明地挪了个方向看着她，与面无表情望着蝇头的女孩对上了视线。
然后扇着翅膀就朝她扑了过去。
时间好像停住了，好像又没有。
耳边的头发被窗外的风带着扬了扬，传来微不可察又轻柔的触感。讲台上老师的讲课声似乎都变得安静了起来。身后的同学打了个哈欠，水笔掉落的啪嗒声也并不重。
嗯，果然是幻觉。
西宫凉音看着小怪物还没有离开桌面的距离，就突然像是消失的幻象一般被抹除在了视野里。又眨了眨眼睛，垂下眸子看向刚刚因为失神和不熟练，而不再转在自己指尖的水笔。
……转笔还蛮难的啊。
掉在课本上滚了两圈的笔被女孩安静地捡了起来，重新握在手里，在课本上沙沙地写下笔记。
下节课去校医那里睡一觉好了，或者去小卖铺买点零食。心理医生…还没到那种地步，说不定是睡眠不足压力太大没吃早餐的原因。
……
就算是换了个世界生活，国高生也要上学。就算是充斥着幻觉的学校，校园霸凌这种事也是会出现的。
啊，当然不是她了。
从校医室回来的西宫凉音看着教学楼后门处附近的几个学生，忍不住想。校园内，上课时间，聚众滋事。就算是霸凌，在这种明显的地方是不是也太嚣张了一点？以前的学校校风并不差，她所见到过的这样明显又拳打脚踢的欺辱几乎也没有。
社会新闻里常见的校园霸凌，其实是她第一次见。
喧哗的嘲笑声和打击声离得那么近，一个长刘海的瘦弱少年阴郁地低着头，保持着被踢翻在地的姿势。几个男生和画着浓妆的女生站在一起，暖昧又嚣张地打闹着。
“翼同学，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爱。”
“之所以会吹捧你赞赏你，是因为他们认为你——”
长刘海的男生抬起头，说出了不得了的话，带着足以被忽略的一点畅快。
……
西宫凉音的脚步顿了顿。
耳边的风声似乎突然变得大了些，脚边突然被风狂乱翻飞的落叶和那边的人声都带着一点模糊不清的感觉，空气好像也因为凉意有些让人呼吸不畅了。
虽然这种感觉很快消失，让人耳鸣的症状也停止了，但她还是听到了那个男生在说什么。
“……真厉害啊。”
女孩表情有些复杂地对被打倒在地还能发表出那种言论的人自言自语地发出感概。
风声好像又乱糟糟地大起来了。
……
“同学，你们挡路了。”
这边是实墙，根本没有路。
吉野顺平张了张嘴，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但因为入学成绩的高偏差值，偶尔撞见的接送豪车，外加长相可爱，他是知道对方的。不仅伊藤，周围认识的男生偶尔也会悄悄在聊到异性话题时提到对方。
上周新来的隔壁班转校生西宫同学。
那个穿着和翼同学同款校服的女孩站在他们的不远处，身上白色的衬衫被熨得十分妥站，没有修改校服制裙的长度，领结和扣子也规矩而板正得不可思议。
浅亚麻色的长发被风扬起，有几丝缓慢地落在了女孩微微抿起的嘴唇上。琥珀色的眼眸直视着台沿边变得安静的几人，声音清冷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同学，能让让吗。”
刚刚毫不客气踹了吉野顺平一脚的伊藤憋红着脸，没有动手，没有放狠话，甚至脸色都没有变难看。
西宫凉音冷静地拍开佐藤他们，站在长刘海遮住了几乎半张脸的男生面前。
“佐村老师在找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对方脏乱的、挂着鞋印痕迹的衬衫和一点青紫的胳膊，然后礼貌地望向了男生深色的眼睛。
吉野顺平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可以。”
他在伊藤和其他几人不知道为什么毫无反应的默认中跟上了女孩的脚步。
西宫同学…新来的转校生，是这种性格吗？对伊藤他们根本不了解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拦住，但是之后一定会被他们那群烂人找麻烦的。
他沉默地看着女孩毫无锻炼痕迹而显得格外纤细的手腕，对方正耐心又安静地在风中将头发扎起来别在脑后。
“西宫同学你……请小心伊藤他们。”
男生突然开口了。
西宫凉音转过头看向他，对方垂着眸，安静地踩着砖，用有些温和但也有些冷淡的声音讲了讲刚刚被她用不客气态度对待的几个不良。
虽然也并不是因为什么帮了忙救了人就期待和自我感觉会被感激涕零地道谢，但这位同学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和人交流啊。
有些像谁呢？
与外表和声音都不符的、实际上被隐藏起来的这种漠不关心又冷淡消极的态度，和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
“我知道了，谢谢你。”
长刘海的男生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说了声“不…应该是我道谢的。”
“……没什么。”
女孩抬起头，看向趴在教学楼外墙的一只变异大蠕虫。
已经连续一周被无处不在会发出奇怪声音的丑陋幻觉生物烦到耳朵和眼睛都被污染的女孩闭了闭眼睛。
好烦人。
风吹过她的额发，当西宫凉音睁开眼睛的时候，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
和隔壁班的吉野同学认识后的第二天，在天台处和拿着便当盒的他碰见了。
“吉野同学。”
西宫凉音率先打了个招呼。
“……西宫同学。”长刘海的男生迟疑了两秒，还是选择在不远处坐下。
现在走掉会更尴尬吧？
衣服还有些乱，刚刚虽然去清理过了但是痕迹也没那么快消下去，虽然有些麻木了，但不代表他对此就会习以为常和认命忍耐。
不过……被昨天帮过的女孩子再见到这种状态还是会有些局促和尴尬的。
吉野顺平一言不发地加快了进食速度，在便当盒空掉的瞬间也没那么别扭了。
“再见，吉野同学。”
端坐着的女孩将目光移到起身的人身上，朝他挥了挥手。
他同样与这位很受欢迎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吃饭的西宫同学道别。
吉野顺平看了一眼女孩放在膝头同样空掉的便当盒，大概知道西宫凉音看出了自己的不适，所以主动保持了分寸感和距离。
比起假惺惺的善意和自作主张的热情，他其实还蛮因为对方虽然好奇但沉默礼貌的态度松了一口气。
虽然和这种学校里很受欢迎的女生接触过多容易招惹更多麻烦，但是天台的确是只有他们两个会来的地方，而且西宫凉音会从这边上锁，就更不会有人发现了。
……
她还会撬锁？
“我偷偷跟人学的，也只会这种简单的而已。”
西宫凉音笑了笑。
与对方成为了饭友后，吉野顺平也稍微有些能够从容地和女孩聊上几句了。
除了霸凌和额头的伤，其实他并不会回避其他话题，大多数时候甚至是个很合适的倾听者，和也很善谈的聊天对象。他们之间的话题从学校到爱好，也从男生看过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电影到女孩听家人说过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案子。
吉野好像总是一个人呢。
西宫凉音对于自己成为对方目前唯一的聊天对象感到有些不解，她也并不明白对方会什么会经历那样的霸凌。
但是新朋友不想说的话，她就避而不谈好了。
虽然刘海遮住了大半，但只露出半张脸也看得出清秀模样的男生拉了拉自己的袖口。
“西宫虽然很受欢迎，也不排斥跟同学接触，但好像跟大家的相处都淡淡的，午饭都选择一个人来天台吃。”
“……明明吉野才是吧。”
“这里更安静。”
“我也是因为这里很安静，人越多的地方就越……”有些奇奇怪怪的幻觉和异生物。
女孩卡了卡壳，放弃掉这个难以说出口的、像是在谈论自己精神状态有多糟糕的话题，转而对吉野顺平笑了笑。
“跟吉野一起吃就不算一个人了啊。”
“我——”
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报纸“啪”地一声拍在了男生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吉野你没事吧？”
“没事。”
吉野顺平揉了揉脸。
奇怪，最近风好大。
……
今日因为值日晚归了。
西宫凉音看着窗外有些红得让人不适的颜色，背起了自己的包，锁好教室的门离开。
空旷的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饶有节奏感的脚步声。
她拐过一个带着轻风的墙角，又不明所以地下意识回过头。
安静沉寂的走廊的确什么也没有。
女孩皱了皱眉，拉住书包的带子，加快了脚步。
……
拐角处。
墙体和地面到处喷溅和流淌着西宫凉音看不见的痕迹，一只二级咒灵被一只苍白修长又骨感的手毫不犹豫松开。
咒灵黏稠又臃肿的头部咕噜咕噜地掉下，又被嫌弃地一脚踢远。
那双手的主人迟钝又僵硬地思考着什么。定定地、又有些茫然地看着不远处毫无察觉的女孩。
对方在夕阳下晃动跳跃着的发丝是他眼里唯一一抹亮色。
混着咒力与血的残秽之地，黑色的靴子踩过墙角昏暗静默的影子，满地的狼藉和残秽，朝着女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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