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歌无限

　　向阳福利院大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托腮少女，如春日里的桃花，娇嫩又鲜妍。
　　宽肥的校服也掩不住少女纤细窈窕的身形。她如夕阳下的明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引得周遭行人不由放慢了脚步，欣赏这难得的美好。
　　“小鸽子，阿坤还没回来吗？”院内传来院长周丽的喊声。
　　少女回首：“院长妈妈，阿坤哥学校今天开运动会啦。运动健将当然回的迟。”
　　在院子东南角简易洗衣台上洗衣服的周佳听了，忍不住笑道：“我们阿坤啊，也就这种时候最讨老师喜欢了。”
　　“佳佳姐，阿坤哥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的。”孟鸽鼓着脸嘟着嘴反驳，右侧脸颊上那拳头大小的红色胎记随着她脸部动作也跟着一鼓一鼓的。原先驻足的路人冷不丁看到了少女的完整面容，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摇摇头，叹息着加快脚步离开了。
　　“你快进来吧，外面坐着冷。”周丽笑道。
　　今年冷得格外地早，才十一月初，接连两场冷空气，一下子从宜人的秋日大跨步迈入了寒冬。
　　孟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耷拉着脑袋进了大门。
　　向阳福利院规模很小。一个不大的院子，一栋两层的小楼，却是关沮镇上唯一的福利院。
　　福利院成立于上世纪70年代。当时关沮还是个县级市，后来一分为二，河对岸的关壶被划入了上一级市辖区，剩下的这部分便化市为镇，成了关沮镇。
　　周丽接手这家福利院已经20多年了。自从离婚后，她就带着女儿周佳住进了福利院，与院里的孩子同吃同住。她不仅把福利院当成了家，也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小鸽，徐婶说今晚要包饺子吃，你去帮忙吧。”正给周佳打下手的张静怡最见不得她这般没精打采的。
　　听到饺子，小吃货的眼神瞬间亮了。“太好了，我带上小茹，一道儿给徐婶帮忙去。”
　　福利院一楼是小朋友们的活动室和院长护工们的办公室；二楼两个房间被隔出了六间屋子，作为大家的寝室。
　　“她今儿怎么了？平日里也没见她这么惦记阿坤。”周佳小声问身旁的少女。
　　“秘密。”张静怡抿着嘴神秘一笑，嘴唇上那突兀的豁口让恬静的笑容一下子显得诡异又狰狞。
　　周佳的心也跟着一揪。张静怡的兔唇是最严重的Ⅲ度，上唇至鼻底完全裂开。福利院条件有限，只能安排在当地医院进行手术，且她到院里时已经6岁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因此术后留下了非常明显的痕迹。

　　“小茹，我们去帮徐婶包饺子吧。”
　　坐在书桌前的方茹闻言，搁下笔，简单收拾好课本：“鸽子姐把我扶到轮椅上吧。”
　　“不用麻烦，我背你下去。”孟鸽握拳举着细胳膊，向她展示根本不存在的肌肉，然后半蹲在她的椅子前。
　　方茹熟练地趴了上去，笑嘻嘻地充当捧哏：“鸽子姐是大力女神。”
　　孟鸽抿嘴一笑，她学习马马虎虎，做家务老是帮倒忙，也就力气大点，能扛得动院里的弟弟妹妹。
　　福利院规模很小，徐婶是唯一的大厨，而周佳作为编外人员，从小就习惯了帮着照顾院里的小萝卜头们。师范大学毕业后就回了镇里，成了镇上实验小学的一名语文老师。
　　福利院的孩子只要是身体和智力没有缺陷的，一般很容易被领养。被留在院里各有各的缺陷。
　　现如今院里还住着17个孩子。其中4个在市里的聋哑学校学习，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回来。
　　恰巧今儿个是周五，是孩子们的团圆日。
　　临近傍晚，院外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喇叭声。
　　“是九一他们回来了。”孟鸽甩着手上的面粉，一溜烟地往外跑去。
　　“急什么，蒋伯伯一直守在传达室里呢。”周佳真是怕了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都是上初二的大姑娘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走路就跟踩着风火轮似的。
　　门外停着瀛洲市特殊学校的校车，从车上下来4个穿着校服的孩子。
　　孟鸽见了几人，开心地跑上前，右肩顶了顶最前头的高个男孩儿：“九一。”
　　林九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用手语比划着：“哎呀，咱们九一的颜值真能吊打娱乐圈大半小鲜肉。”又一一摸过三个萝卜头的脑袋，抱起最小的那个女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院门。
　　路过保安岗亭时还不忘提醒保安大爷，人齐了，饺子要下锅了。
　　“好，你们先去。”蒋勇笑着点点头。
　　林九一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清冷的脸上此刻满是笑意，那颗紧绷的心也在女孩一张一合的小嘴下松弛下来。而院内熟悉的一物一景，一草一木，更让他安心。
　　吃了饺子，刷了碗，张静怡和孟鸽才回了房间。福利院里人手不足，她们几个大孩子便时常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小茹，咱们去找阿坤哥。”孟鸽见小书呆又坐回了书桌前，忙将她喊起来。她方才可是瞧见了，满满一大碗 15个饺子可都下了肚，再不动动，她晚上定是睡不好了。
　　张静怡和孟鸽一左一右搀着她的腋下，将她拉了起来。方茹依靠着两人，拖着她那条畸形的腿慢慢地向外挪动。
　　自她出生，就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院长妈妈说捡到她时生产的血污都还未洗干净。
　　可见亲生父母是多么嫌弃她。怕她那条扭曲的腿拖累了他们。
　　“阿坤哥，你在干啥呢？”
　　乍然闻声，徐坤一惊之下，手里的卡片险些掉在地上。
　　三个女孩没发觉他的异样，并排并坐到了他对面的床上。
　　张静怡“东西买好了吗？”
　　徐坤一脸懵圈，随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瞧我这猪脑子。”
　　“你呀你，周日就是院长妈妈生日了。”孟鸽忍不住数落他。她早上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就这还能忘。
　　“我明天一早就去买。”徐坤用唯一的右手拍着胸口保证。
　　是的，我们阿坤哥是位独臂大侠，人称小杨过。
　　“行吧，明早我跟你一起去。”几个孩子商量用攒下的钱给院长妈妈买个按摩泡脚桶，在生日那天给她一个惊喜。
　　而离徐坤的高中不远就有一个大型商场，大家就把买东西任务交给了他。谁知他能这么不靠谱。
　　这时，林九一穿着一身单衣走了进来。头发微湿，凌乱又随意地垂落在额前，见她们在，清隽的脸上浮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孟鸽见了，忙给他铺好被子，打着手势，让他快进被窝免得感冒。
　　林九一点点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卡片。
　　未及展开，一只大手急急忙忙地就来抢。
　　林九一微一侧身，将卡片塞给了孟鸽。
　　独臂大侠根本抢不过默契的两人。
　　“九一，别闹。”徐坤懊恼极了。
　　“邀请函，欢迎您参加本次冒险试炼。这是什么？阿坤哥，你别是想抛下我们自个儿去玩吧？”孟鸽一边念着卡片上的内容，一边用怀疑的小眼神瞄他。
　　徐坤颓然地放下手，挫败地坐在椅子上。
　　他不再隐瞒，将今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他一直记着买礼物的事情。放学后，抄小路直奔商场。
　　就在他翻过那堵碍事的高墙后，被一个奇奇怪怪的老头叫住了。
　　他先是盯着徐坤一言不发，接着又给了他一张邀请卡。
　　不理会他的追问，只说了一句超玄乎的话：“相逢即是缘，希望你抓住这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徐坤指了指卡片的反面，示意他们仔细看。
　　年薪百万起
　　待遇绝佳
　　假期多
　　一年四次以上境外游，加班三倍工资
　　……
　　上个月刚过了十八周岁的生日，他成年了。但就他那全班垫底的成绩，明年肯定是考不上大学的。早早出去打工既能减轻福利院的负担，还能补贴下面的弟弟妹妹们。
　　这些事早在他心里过了无数遍，他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给静怡做修复手术，给小鸽子去胎记，给九一安排一个好的工作，让勤奋刻苦的小茹能一直毫无负担地念书，给福利院多请几个护工，院长妈妈她们就不会这么累。
　　如今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他非常想去试试。
　　听了他的讲述，一向好脾气的张静怡却先沉不住气了：“阿坤，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这片卡就是骗人去嘎肾的小广告。福利待遇这么好的工作，人家就缺你这个‘天选之子’。
　　“静怡姐，别气嘛。”方茹细声细气地安抚她，又转头问徐坤，“阿坤哥，那位老先生有没有说工作内容？”
　　吞吞吐吐闪闪烁烁的徐坤：“没说。”
　　“可我就是想去试一试。”低低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坚定。他一个孤儿，身无一技之长，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若不去试试，他会后悔。
　　“被骗了怎么办？”张静怡真恨不得撬开他脑子倒光里头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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