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的约定

　　香车宝马,可如此形容的马车安稳地走在刚被攻陷的郁城街道上,如此显眼的马车慢慢地走着不急不慌。雪灵将帘掀起,贪婪地看着,呼吸着许久不曾接触的气息,慢慢地又渐渐失落.
　　蔚蓝的天空下,依旧是白色的房屋,宽阔的道路,各色的行人,一切都如二十年前那般。只是,当年悠然自得的百姓已形容憔悴,饱受战火的摧残。

　　“雪灵。”身边的人轻轻唤起出神的雪灵。雪灵一惊,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冷冷道：“什么事？”那人似颇为不满,朝着车驾外看行走的百姓,道：“回雪国,不是你多年的宿愿吗,怎么还这么冷淡？”
　　回雪国。
　　王说的没错。在倾国,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国。二十多年前,他也是在这个安宁美丽的国度—雪国。雪灵这个名字,对于雪国人来说并不陌生,这是二王子的名字,在当时被称为明德殿下的二王子。雪国人不同于常人。它们出生时并无男女之分,待到成年后,才会由心中之爱控制化为男女。因此,雪国人年幼时,都以男性为其生活身份。他,也是如此。
　　依稀记得,雪宫内的白梅常年盛开。旭日东升,他会和哥哥雪晴一起到父王母后那儿请安,然后一起读书习剑。那时,亲人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融化了一江春水,似乎永远都不会被冰封。
　　七十岁时,父王逝世。那一夜,他梦见雪国敬奉的雪神将父王指上的银戒套在自己的中指上。醒来时,银戒却似生根般连着血肉,再也拿不掉。长他五十岁的哥哥看到后,脸色很沉,他第一次看到哥哥的脸色那么难看,“把它藏好。”此后的哥哥,对他再没了笑容。
　　父王入葬王陵后,哥哥登基成为了新一任的雪王。不久之后,他被任命为督军,抵御南方来自倾国的入侵。朝廷的反对之声此伏彼起,“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如何统领三军?”但都被哥哥以锻炼意志为由全数压下。
　　这一去真的没有回来。刚到边境的涪城,因水土不服,他一下子病倒了。后来沦为奴隶,王的奴隶。

　　一个月后,倾王攻占雪都,雪国灭亡。雪宫的大殿素净不失威严。但此刻,大殿内跪着雪国的王亲国戚。包括当今的雪王—雪晴的独子—雪落,还有太后—曾与他青梅竹马、一纸婚姻的冰姬。如今,她是旧国的国母；而他,则是今王的奴隶,一个被王宠溺奴隶。
　　“放了他们。”这是雪灵第一次求王。王并不惊讶,他和这里的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要理由,总不可因你一句话而放了他们。”王说着,饶有兴致地看着雪灵脸上的表情。很久,雪灵都没有出声,即使他知道有一个条件可以让王为他做任何事,但他不能。“带我回倾国吧!”那是王的国家。
　　王一时愣住。“你住飘雪宫吧！我记得那原本就是你的住所。”
　　雪灵淡然地走出,脚步轻盈如燕,身上发出清脆的玎玲声。在光滑的地面上行走,恍若一只蹁飞的白鹤。
　　匍匐着的人中有一个人悄悄抬头凝视雪灵离去的方向。是他!他竟然出卖了雪国。雪灵竟然还活着,那,二十年前的讣告又是从何而来?冰姬美丽的脸上出现了迷惑的神色。
　　王高高在上,俯视亡国的人们。
　　王的目光落在一处。那名女子,即使跪着,依旧掩饰不了自身的高贵。王认识那名女子。十八年前,他曾带雪灵潜入雪都。那一天,正是她册封王后之日。仰望着接受臣民祝福的冰姬幸福地与雪王站在城楼上,雪灵的脸色惨白,昏厥过去,第一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落入他的怀中。她,必定是雪灵心中重要的人。
　　“好,就是你!”
　　冰姬抬头,愕然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异国王者—此刻,也是他们的主人。
　　有侍从从殿外走进,“王,二殿下拒绝接受您的赏赐。”
　　王微微一笑,朝冰姬道：“你陪侍在雪灵身边,说服她留在寡人身边。若不能成功,便将你赐给那些士卒,如何?”冰姬的身体不由一颤。
　　冰姬随侍从走到飘雪宫。宫外几队卫士正在巡逻,殿前侍卫交戟而立。殿内一排排侍女捧着王赏赐的绫罗绮衣,凤钗玉簪,所有的东西都原封未动。
　　内室,一袭白衣立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自由飞翔的雄鹰。广阔无垠的蓝天,便是雄鹰振翅高飞的天地,而自己呢?即使再华贵,也仅仅是一只被锁在黄金笼里的孤独鸟儿,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听到室外的脚步声,雪灵未回头,只冷冷斥道：“告诉王,我不是女人,不需要那些东西。”
　　“殿下,王吩咐带一名奴隶给您使唤。”侍从说得极为恭敬。
　　“我不需要,退下。”
　　“是吗?”王不知何时已来到内室,若有所指地笑问雪灵。
　　伫立窗前的雪灵始终未回头,也未说话。王走到他身边,沿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飞翔的雄鹰。原来如此。王的手指在虚空轻弹。一声凄厉的悲鸣后,雪灵看到雄鹰从高空摔下雪地上登时染上一片赤红。
　　雪灵转头,愤怒地问王：“为什么?”
　　“不喜欢。”王无所谓地耸耸肩,“先别生气,看看我送你的礼物。”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将他转过身来,直面侍立的冰姬。
　　冰姬,雪灵心内一阵惊呼,“你想做什么?”
　　“跟我来。”王拉着他来到赏赐的物品前,“雪灵,你说这只玉簪好不好看?”王说着,拿起一支精美的玉簪便要给雪灵簪上。
　　啪!玉簪被雪灵拍落在地,断成两截。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只是一个奴隶,受不起王的厚爱。”雪灵面无表情。
　　“够了!”王怒道:“雪灵,你何时才能不再拒绝我?我等了二十年,我已经累了!”
　　雪灵呆呆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眼前的这个人,的确,已经等了他二十年。二十年,他却未曾愿意化为女子成为他的妻。
　　王的眼眸深处有一簇燃烧的火焰,渐渐地将他吞噬。
　　一瞬间,王将雪灵拦腰抱起。雪灵奋力挣扎着,但任何反抗对王来说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你要做什么？”雪灵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恐惧。
　　王第一次这样对他。以往二十年,王一直忍受着他的冷漠。而今,快要爆发了吗？
　　内室的大门被猛地关起,王慢慢朝雪灵走去,雪灵不由向后退去,王渐渐将他逼到角落。雪灵惊恐地看着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雪灵看着王缓缓靠近,面颊上依稀可感觉到王温热的气息。王猛地吻上雪灵的双唇,热烈而疯狂。雪灵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右手沿着墙壁摸索着,他记得墙上挂着一把短剑,那是父王送他的礼物。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金属物体,雪灵将它拿起。王的动作突然一滞,脖子上赫然有冰凉的感觉。王轻轻一笑,猛地一咬。
　　王退后,两人唇间都有殷红的鲜血,雪灵持剑架在往脖子上。
　　王看着雪灵,眼里满是爱怜。他微笑着拿开脖子上的剑,“雪灵,迟早我会让你成为我的人。”
　　王离开了,雪灵顿时无力地瘫软在地,唇间还余有血的腥甜。
　　该怎么办？不可能每次都这样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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