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之下

　　即使有着五年刑侦经验的颜雨茗也很难想象会有人死的如此凄惨。
　　看不出死的是男人还是女人；看不出死的是老人或是青年；你甚至看不出死了几个人。但是确确实实刑警队出动了，因为死的是人。
　　阴暗恶臭的下水道里，只有东华市刑警队C组组长颜雨茗在和几个法医弯腰在污水里摸索着细碎的尸块。
　　两个新来的小组员张龙和赵璐已经撑不住，爬上去到马路边呕吐起来。
　　“真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能把人杀成那样。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给人完整地捞上来？”张龙缓了一会说道。
　　“我看是难。”赵璐摆摆头，“我真是佩服颜组长，我下井里都傻了。”
　　下水道里，一颗被剥了皮毛的人头骨摆在延边的岸道上，头骨上没有多余看到致命的伤痕，只是所有的牙齿被硬生生的撬断，依稀还有几块残存的牙齿根。头骨上还有不少没有被剥离完全的血肉，上面还有老鼠啃食肉泥的痕迹。旁边是已经被打捞上来的几段残存的尸块，被污水浸泡的已经难以辨析是什么部位。
　　“许法医，现在有什么线索嘛？”颜雨茗问道。
　　“没有，人还没找齐全呢。而且被泡了这么多天，很多线索都被污水冲没了。”法医许捷回道。
　　颜雨茗突然从污水里摸出一块右手连着掌骨的小拇指，皮肤表面有一条4cm左右手术缝合线。
　　颜雨茗看着这条缝合线沉思。她有一个很久未联系的朋友，右手第五掌骨骨折，手上的缝合线和死者的很像。
　　“颜组长，你说你长这么漂亮，干啥跑到刑警队来吃死人饭？”许法医的打断了颜雨茗的思路。
　　“你不是也吃死人饭的嘛？”颜雨茗继续摸了下去，找着线索。
　　“我要是能吃活人饭，我才不来吃这口饭呢？说到底还是当年差了点考试的分数。”许法医笑道，“等这活忙完了，咱俩看电影去呗？”
　　颜雨茗不想搭他话了。她脑海中总是回想起那截断指，想起那个朋友。一想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想着等现场勘察工作结束之后给他发个消息问候几句。
　　“颜雨茗，你说你也27了，没个两三年就30了。你爹妈不着急你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同事都替你着急。”
　　许捷眼见颜雨茗不搭理话，还在那喋喋不休道，“说真的，我条件真不错。你工作又是女刑警，这到外面相亲市场，都算行情不好的。”
　　听到“女刑警”三个字，颜雨茗踢了一脚污水，溅到了许捷身上，憋不住好气说道，“女刑警怎么了？我就喜欢干刑警！”
　　许捷也是一惊，看着身上混着尸体的污水，忙道两声晦气晦气。老老实实闭嘴干活。
　　收殓尸体的工作最后都交给了法医们。刑警队队长张培天来到现场和C组开了一个小会。
　　“这次情况我都了解了。”张培天看了一眼下水道口，说道。
　　“C组刚刚成立，小赵和小龙又刚从警校毕业，都是新兵蛋子。雨茗啊，你要是有困难，我让王强那组来跟这个案子。”
　　“张队，我已经有线索了。这个案子我想继续跟下去。”颜雨茗说。
　　张培天是二十多年的老刑警了，自然是知道这次案件的困难。仅仅从颜雨茗的简单口头报告，他就明白这次的凶手一定是心理素质强大的悍匪，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对尸体完成如此程度的处理。
　　张培天是很相信颜雨茗的能力，一个小姑娘仅五年就在靠能力才能说得上话的刑警队里做到组长绝对是不容易的。只是有些时候看着她倔强的模样有些心疼罢了。
　　“那你就继续跟下去吧，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张培天说着便准备到下水道里去看看具体情况。
　　夜已经深了，马路边还闪着红蓝色的警示灯。依稀有几个行人路过，忍不住地驻足向案发现场张望。维持秩序的警察守在警戒线旁边，已经露出疲倦的姿态。
　　法医已经把能打捞上来的尸体都整理好了。没有一处有着完整的血肉，所有的部位都被削去血肉。颅骨被撬去牙齿，躯干骨和四肢骨也被砍断成碎块，只能等着法医后续完成拼接工作。还有几块部位在有限的区域里确实已经摸索不到了。
　　“小许，你今晚辛苦一下，把尸检报告整理出来。”张培天看着被简单拼接在一起的尸体说道，“这次案件社会影响很大，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务必做到不放过一处细节。”
　　许法医暗自叫苦，但是面对刑警队长也不好多嘴，只得照办。
　　“小颜，你们几个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是打仗的日子了。”张培天又对颜雨茗叮嘱了几句。
　　张龙、赵璐刚从警校毕业便遇上了这种杀人毁尸的大案子自然紧张，但青涩紧张之中蕴含的兴奋也让他俩感到满满的冲劲。
　　颜雨茗蹲在尸体旁边仔细地检查着，不想放过一处线索。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案件与她息息相关，而且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颜雨茗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了。
　　打开房间里的灯，眼见颜母李芳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
　　“今天怎么又忙这么晚？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案子了？”颜母见女儿回来，起身想着去把桌上的饭菜热一热。
　　“妈，没出什么事。你怎么还不睡？”颜雨茗放下包，想起确实是忙了一天，现在才感到饿了。
　　刚没吃两口，却又想到了今天的案子。随即问了一句。
　　“妈，你记得我有个高中同学王一文嘛？当年开家长会你还总是跟他妈一起的？现在还有联系嘛？”
　　“那小孩啊，早没联系了。他们一家早就搬走了吧。”
　　颜母继续说道。
　　“那孩子我还见过几次，看上去感觉挺老实的。”
　　颜雨茗听着妈妈的话，陷入沉思。高中时期的很多事情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时间太久，工作太忙，事情太多。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么多事情呢？但总是会有几件记忆犹新的人和事情藏匿在我们的脑海深处。在往后的日子，也总会因为八竿子打不着的引子勾起我们的回忆。
　　高中时期的王一文确实是一个憨厚老实的老好人形象。平常也不爱说话，别人遇上事情也总是能帮忙就帮忙。私底下也只是喜欢沉迷于动漫。总的来说因为他成绩不高不低，长相平平常常，无才无艺，可以用“不起眼”三个字来概括。
　　颜雨茗和王一文同住一个小区，都是单亲家庭。颜雨茗的爸爸在她初中的时候就跟她妈妈离了婚，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移民国外了。而王一文的死鬼老爹则是欠了一屁股赌债，早就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了无音讯。
　　由此这两个人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要不是颜雨茗的样貌实在是太过出众，要不是王一文的样貌、成绩、性格、家庭全都太过于稀松平常，这两人倒也是配传得上一段青春校园绯闻。
　　只是可惜高中同学从来没有人这么传过，因为确实这两人怎么看着都格格不入。
　　颜雨茗躺在床上，翻着朋友圈。
　　刑警队的工作实在是过于繁忙，又没有什么好分享，甚至可以说都没有什么能分享的。所以颜雨茗很少翻看朋友圈。
　　颜雨茗看了一会也没有看到想看的，干脆直接点进去王一文的空间，却发现是“仅三天可见”。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颜雨茗发完消息几分钟后还没收到回复便困顿地睡下了。
　　第二天。
　　颜雨茗早早来到警局。张龙、赵璐已经在整理材料，等法医送来尸检报告就可以开案情分析会了。
　　“颜组长，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赵璐捧着材料跑来对颜雨茗说。
　　张龙也走了过来，满脸歉意。
　　颜雨茗看着他俩不对劲，心中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的。
　　“组长，昨天我俩给你丢人了。”张龙性格耿直，心中也藏不住事，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昨天那种情况你们受不住很正常，我第一次出现场的时候也没比你们好到哪里去。”年轻人是需要鼓励的，颜雨茗也不想打击他们。
　　“可别听她忽悠，你们颜大组长哄你们俩小孩呢。”法医许捷走过来递上了尸检报告说道。
　　“你们颜大组长可真为女中豪杰。她第一次出现场的时候，遇上的就是无脸女尸案，轰动东华市的那起。人家当时那镇定自若的英姿，你们俩这小年轻还得多学学。”
　　许捷说得眉飞色舞。
　　“无脸女尸！这我知道！警校老师给我们当案例说过。”赵璐一听便兴奋道。
　　颜雨茗听后一阵无语，心想得找个机会好好管教一下许捷的那张嘴。阴阳人，烂屁股。
　　“当时我只是张队手底下的一个小兵，那个案子我没出什么力。”
　　颜雨茗不想招摇，客套了几句。眼见张队来了，便招呼组员进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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