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爱有她

　　Bass宣布退圈的那天，棉城的初雪没有如期来临。
　　收留所里只开了盏昏暗的灯，宋泠然裹着毛毯坐在猫爬架旁，手机界面停在Bass发布的最后一个视频。
　　第一次真人出镜的人压着鸭舌帽，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面容。
　　视频中明显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说：“我不喜欢不告而别，所以，想在这里和大家正式说一声再见。”
　　这句话她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眼睁睁看着评论数从几百到现在上万也没有停下。
　　几乎所有人都在质问：为什么？
　　没人知道。
　　头上的幼猫乐此不疲地蹦跳，怀里睡熟的比熊轻轻呼吸，脚边的小太阳温暖着睡得像猪的阿拉斯加，身上还躺着只已经发福的橘猫。
　　宋泠然闭上眼睛，听见窗外有寒风在吹。
　　她的小屋里静谧安宁，只有门口鹦哥儿哼歌的声在房间里回荡。
　　摇椅晃荡的轻柔弧度让人昏昏欲睡，宋泠然慢慢地眨着眼睛，在迷迷糊糊将要坠入梦境的前一刻，手机响了。
　　簇拥着她的小动物睁眼望过来，宋泠然一面安抚怀中被吓到的小比熊，一面接起了电话。
　　“喂，阿烟怎么了。”
　　见她表情从容，小动物们也就放下心来，重新闭上了眼睛
　　“然然，你那边招店员的事怎么样了？还有小孩来找事吗？”
　　因为担心，那边何如烟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急切，宋泠然望了下紧闭的房门，只看见旁边玻璃窗外安静的夜色，轻声回答：“还没。”
　　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总有群小孩上门来找她的麻烦，也不干别的，就是在她和店里的猫猫狗狗都快睡着时，用力拍门把他们吵醒。
　　那群人似乎是夜猫子，只是在半夜跑来扰人清梦，拿准了她对此没辙。
　　何如烟不轻不重“啧”了声，干脆道：“要不你就直接把大圣放出去吓唬吓唬那群小鬼，小屁孩不吃点苦头肯定不会罢休的。”
　　大圣就是宋泠然养的那只阿拉斯加，也是整个收留所体型最大的动物，今年已经八岁了。
　　宋泠然拒绝得不容置疑：“不行，大圣有起床气，放出去再被人一挑衅，真把人小孩咬了更麻烦。”
　　最让宋泠然头疼的就是这个：那群小孩除了敲门恶心他们不让睡觉之外，什么也不做。
　　何如烟咬牙切齿：“就是然然你太善良脾气太好了，是我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样。”
　　“脾气好”三个字可以说跟宋泠然完全不沾边，她叹了口气，先行略过了这个让人头疼的话题：“除了这个，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她打电话来肯定不止是为了问这个的，果然，何如烟被她噎了下，道：“出来喝杯酒？”
　　如果不是因为Bass，宋泠然觉得自己不会有这个心情。
　　何如烟选的地方是个很不起眼的小酒吧，门口有张格外引人注目的海报，进门之前宋泠然驻足看了一眼，是某个没听过名字的乐队。
　　酒吧的氛围热烈到有些吵了，宋泠然远远看见了台上唱着歌的乐队，隔得太远一张脸也看不清楚，唯一能辨认出的，只有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宋泠然盯着看了几秒才收回目光，努力将脑海中出现的人驱赶后，瞥见了角落里喝着酒的何如烟。
　　见她走过去，何如烟立刻给另一个杯子也倒上了酒。
　　宋泠然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拒绝道：“我喝这个。”
　　“都来酒吧了，不喝酒多没意思啊。”
　　虽然嘴上这么抱怨着，何如烟还是把帮她倒的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宋泠然在她身边坐下，将腮边发丝拢到耳后：“不喜欢酒精——你又失恋了？”
　　就这么直白地被揭了伤疤，何如烟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不满道：“看不上我是他瞎，又不是我吃亏。”
　　“再说，失恋的是你吧？”
　　何如烟换男朋友的速度堪比翻书，男友的风格也是千奇百怪，奶油鲜肉成熟大叔照单全收，分一次手也不奇怪。
　　宋泠然抿唇，没有多话。
　　这世上最清楚宋泠然的就是她何如烟，又怎么会不知道Bass对她的重要性。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能用来念念不忘呢？
　　何如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是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退就退，一点征兆都没有。”
　　宋泠然没回话，只是盯着桌上的威士忌出神。
　　就在这时，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怎么在这？”
　　这声音还算好听，但明显是个男人。
　　宋泠然的颈肩线条一紧，皱起眉仰头，只见刚才还远远看着的黑色鸭舌帽，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背后。
　　“你是……”
　　顶灯照得人更加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出男人生得很高，身姿欣长，口罩和鸭舌帽把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
　　几秒钟之后，宋泠然确定了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正想动动肩膀让他松手时，何如烟先开口了。
　　她语气中满是惊讶：“商星？你不是正在演出吗？怎么下来了？”
　　被叫做商星的男人没回答，只是对她眨了眨眼睛。
　　顺着他的目光，何如烟看见了好几束不怀好意的注视，正落在宋泠然身上。
　　何如烟最看不惯的就是流氓做派的男人，眸光一凛就想跟人理论，没想到男人先了一步出手，声音温柔似水：“亲爱的，别生我的气了，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这话出口时，半个酒吧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原本跃跃欲试的几个“精神小伙”，也在男人不动声色的注视中收敛了动作。
　　“这是商星的女朋友吗？之前好像没见过。”
　　“没听说过他谈恋爱了呀，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吗？”
　　“拜托，这也没长得多好看吧，商星这是什么品味啊……”
　　“亲爱的”三个字让宋泠然的脸色黑得吓人，更不用说那些窃窃私语的讨论传到她耳中格外刺耳，宋泠然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然后提起自己的咖啡，头也不回地走了。
　　商星连忙跟着她的背影一同离开，嘴里嚷嚷着：“诶别走啊，等等我等等我！”
　　何如烟挑眉，觉得自己旁观了一出大戏，便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也跟了上去。
　　离开酒吧之后，晚风吹得宋泠然烦躁的心绪冷却了些，看见尾随自己出来的男人强行拦住自己去路，道：“你听我解释。”
　　宋泠然没说话，站在原地冷冰冰地看着他。
　　所幸何如烟也追了上来，见两人对峙的气场实在不算友善，赶忙打起圆场：“然然！”
　　宋泠然回头，就见何如烟小跑过来，和商星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微笑着主动向她介绍：“这是商星，奸商的商，星星的星，我朋友。”
　　“奸商”两个字让商星眼尾一挑，揶揄道：“这次不对外声称前男友了？”
　　何如烟耸耸肩，毫不客气道：“那你跟我谈啊——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果然说到这里商星就不动声色略过了前一个话题，咳嗽两声道：“前两天阳了，嗓子哑了只能戴口罩出门。”
　　何如烟啧了声，商星的眸光则重新落到了面色如冰的宋泠然身上，话却是对何如烟说的：“介绍介绍？”
　　何如烟坦荡荡挽住了宋泠然的胳膊：“我闺蜜，宋泠然。”
　　宋泠然打量着面前穿着牛仔衣的男人，没有一丝因同为何如烟好友就要给好脸色的态度，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沥青路面上。
　　男人似乎并不在乎她的排斥，主动道：“我没有想冒犯的意思，只是刚才里边有混混，闹太大了，我打不过。”
　　“打不过”三个字让何如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泠然却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把自己的咖啡杯递了上去。
　　“我知道。”
　　虽然说没理解她为什么给自己咖啡，商星还是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又凑近了一点：“感谢我啊？”
　　宋泠然的表情丝毫未变，点头道：“作为感谢。”
　　深夜的街头，路灯暖黄色的光线将人影拉得很长很长，宋泠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那双满是意味不明的眼睛里，翻腾着些微不可查的情绪。
　　就这样僵持半响，商星先一步接过了咖啡杯，拧开之后嗅到了很浓郁的咖啡香。
　　他将杯口凑到唇边，像是随口一问：“咖啡里有毒？”
　　她回答得很快：“不识货的人才看不出来这是正宗的猫屎咖啡。”
　　闻言，男人轻笑一声，将咖啡杯合上，丢回了宋泠然手中。
　　“攒着，下次喝。”
　　说罢，他转身离开，几步之后还不忘挥挥手，说“还会再见的”。
　　宋泠然目送他离开之后，何如烟才神秘兮兮地凑上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然然然然，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宋泠然对这种轻浮的男人不感兴趣，连敷衍都没敷衍一句。
　　何如烟不需要她的反馈，兀自说道：“我跟这人认识好久了，你是不知道，他在酒吧可受欢迎了，大家都冲他来的。”
　　“毕竟声音又好听脸有好看，就是话有点少，有一说一，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亲爱的’呢。”
　　“你是不知道，之前有个女的跟他要v，他直接把啤酒泼了人一身，还没见过他主动跟谁献殷勤。”
　　宋泠然只见过一双眼睛不好评判长相，想象了一下当时狼狈的场景，只后悔刚才没把咖啡泼在他头上，道：“我不认识他。”
　　“就是因为你俩不认识才刺激！”何如烟晃着她的胳膊，“我怀疑他对你……！”
　　能感觉到她强行咽下去的词是“一见钟情”。
　　但比起被男人看上，睡觉显然是更大的事情。
　　宋泠然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回去睡觉了。”
　　“诶，然然你怎么……”
　　再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宋泠然开了一盏小灯，准备休息一下就去洗漱。
　　没想到刚在沙发上坐下，门口就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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