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故

　　尚书府。

　　“卢晚，你记住了，我们抚养你多年，过两日你便要嫁给厉王殿下，可别忘了你父亲对你的嘱托。”

　　说话的正是卢晚的母亲，可并非生母，她的生母林姝早在她年幼时就因病去世了，这一位是后来父亲迎娶的继室，后来扶为正室。

　　这位名义上的“母亲”，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肮脏事。就算卢晚心知肚明，却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的日子恐怕比如今还艰难。

　　“女儿知道了。”说罢轻轻行了个礼。

　　赤云丽见她这副知书达理的样子，硬是挑不出一点错处，不好说什么，又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可没办法，谁叫那个贱人的女儿生的如此貌美，不仅如此，连才学都比自己的芷儿要好，如今自己的夫君却要将她嫁给厉王殿下，厉王殿下是谁，是如今陛下最宠爱的皇子，指不定日后就要立为太子，嫁给他，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越想越不服气，可表面功夫还得做，毕竟她是尚书府的当家主母，得大度。

　　“你知道就好，进了王府，要时时谨记自己的身份，你代表的可是整个尚书府的颜面。还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我并非你亲生母亲，却也对你有养育之恩，自然也是希望你好的。”

　　卢晚看着她，有些想笑。

　　这位尚书夫人还真是会演戏，什么养育之恩，简直胡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不害自己就算好的，府里的下人虽然看起来还像样，但有时还会给她甩脸色，谁都知道是不是受了她的指使。

　　她的女儿不成器，便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居然还假惺惺地来关心自己，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卢晚听得想吐。

　　但卢晚很会演戏，特别是在他们面前，否则自己和弟弟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卢晚微微颔首：“女儿明白。”

　　赤云丽瞥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生得貌美又如何，没娘的贱货。

　　“既如此我便放心了。”说罢便由自己的贴身侍女容儿搀扶着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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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是五月份，说冷不冷，说热不热。

　　在这样的日子里出嫁，想必也是极好的……

　　虽说生在这个女子不易的年代，但卢晚却天生有一身反骨。

　　她觉得，婚嫁之事，应当遵守本心，不说嫁一个千好万好的男子，但只要对方真心实意待人，就值得自己去付出。而不是仅凭父母几句话就草草断送自己的幸福。

　　卢晚想，要是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估计得气得口吐鲜血，毕竟在这个年代，人人都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几乎没有例外。若是可以，卢晚下辈子想投个好胎，哪怕是当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也好。

　　至少比现在自由。

　　卢晚生得一副好容貌，琴棋书画虽说不上样样精通，但也比那个赤云丽生的那个庶女卢芷儿好多了，她是尚书府的嫡女，人尽皆知。

　　可大家也知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她的生母林姝早年便去世了，留下一双儿女在世间，本以为尚书大人是位情深意切的男子，不会再娶，可没过两年，便又娶了侍郎府的长女为续弦，众人谈论起来，也是一阵唏嘘……

　　卢晚望着院里的那棵石榴树，问道：“桃夭，你说，这门亲事对我来说是福还是祸？”

　　“姑娘为何如此问？听闻厉王殿下不但英俊潇洒，而且深受陛下宠爱，姑娘嫁过去成为厉王妃，于姑娘来说是好事。”

　　卢晚摇头，自己的这个贴身丫鬟果然还是太单纯，这些年的日子虽然过得如履薄冰，但自己的生母出身还算不错，临去前留给自己的几个精明能干的侍卫，私下早已将厉王这个人查了一遍。

　　厉王穆戚行，乃陛下宠妃荣妃所出，荣妃的哥哥是骁骑将军，年少时为陛下征战四方，可以说安槐国的大半江山都是骁骑将军荣昌所打下的，连陛下见了都要让他三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陛下才会对荣妃以及荣妃所出的厉王和安乐公主如此宠爱。传闻厉王才貌双全，气宇轩昂，为人更是光明磊落，上京城许多未出阁的女子都为之着迷，就连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卢芷儿也对厉王情根深种。

　　这些都是表面。

　　穆戚行私下其实是一位心狠手辣，办事不择手段之人。据说之前有一位商户之女为见厉王殿下一面，不惜混入厉王府，扮成侍女送吃食，想借此让厉王对她刮目相看，可第二日这位女子的尸首便被扔了出去，就连那商人一家也无故被屠，这件事情私下被传得沸沸扬扬。

　　自生母多年前去世时，卢晚的父亲卢信便对她不闻不问，连带着自己的亲弟弟卢正荇也一样，反到头来倒是对自己那个继室所出的女儿疼爱有加，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

　　卢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表现出来。

　　太阳渐渐落山了，又一天要过去了……

　　今晚夜色很美。

　　厉王府内，两名男子正在下棋，其中一名男子身着暗红色锦袍，手执青云扇，便是随意一瞥，就知道此男子气度不凡；再看对面这位，先不用说他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单看他的气质，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今日他穿得单调，或许是因为心情好，外面只披了一件白色鹤氅，平日他都穿暗黑色锦袍。

　　这人便是厉王穆戚行。

　　“十三，这局棋，你怎么看？”穆戚行问道，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骆十三，穆戚行的兄弟，一位‘花花公子’。

　　十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移话题：“过几日你便要迎娶尚书府的大小姐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想到他会这么问，穆戚行端起茶抿了一口，叹了声气才缓缓说道：“区区一个尚书府的嫡女，有什么好担心的，本王不稀罕，她也配不上本王，不过既然是陛下赐婚，我也不好驳了他的意。”

　　“难得听你这么说，我听说那位姑娘长得挺好看，但自小生母便去世了，过得不容易，你既然要娶了她，还是不要太冷落她的好。人家都说女子一旦嫁人下半生的命运便系在了夫家，你既是她未来夫君，又是厉王，多少关照一些，也不至于让她下半生过得太过艰难。”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道理，但穆戚行不是好人。

　　他邪笑道：“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莫不是你跟那姑娘有私情？还是说，你也想娶妻了？我倒不介意做这个媒人。”

　　骆十三刚喝一口茶差点呛着，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认都不认识她，我只是觉得这姑娘是个可怜人罢了。”

　　穆戚行不说话了，只是手捏着茶杯，看着茶杯里晃来晃去的茶水，心想：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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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微微亮，卢晚便睡不着了，应该说是她一整晚都没睡，昨日夜里她一直在想父亲白日对她说的话。

　　“女儿啊，父亲知道，你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因为你母亲的事，这些年来你一直不愿意亲近我，这些父亲都不怪你，但你要知道，过几日你便要嫁给厉王殿下了，厉王是位人中龙凤，嫁给他你下半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父亲给你求的这门亲事是别人烧三辈子高香也求不来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卢晚觉得自己这位父亲还真是有意思，说得好像这门亲事有多好似的，对于其他人来说厉王府可能是个好归宿，但她不喜欢。

　　卢晚冷冷开口：“父亲自知是为我好，可您却没问过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卢信闻言一愣，随即便面露怒色：

　　“厉王是何等人物，你能嫁给他是你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还由得你愿不愿意。”

　　卢晚没有说话，她很失望，从前也是。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

　　耳边再次传来刺耳的声音：

　　“你不要以为你嫁给厉王就有靠山了，我告诉你，让你嫁给厉王不是享福的，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也到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卢晚语气冰冷道：“生我的可不是你，是我的母亲林氏。”

　　卢信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随即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扬手却又想起什么。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字条，随手递给卢晚，卢晚正疑惑，便又听卢信说：“嫁进厉王府后，你要做的事情都在上面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扬手而去。

　　卢晚打开纸条，只有几个字：查厉王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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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份的天空格外地蓝，这几日天气愈发地热了，许是夏季要来了，卢晚心里也越来越烦闷，不知道为何，卢晚自小便特别讨厌夏季，夏季本是生机勃勃，万物生长的好季节，可卢晚心里就是不由自主地反感。

　　“阿姐！”

　　卢晚正在房里练字，突然听见有人叫她，是她的弟弟卢正荇。

　　她这个弟弟，生性正直善良，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与自己倒是截然不同，不过或许是因为随母亲的缘故，他们两人生的都是一副好容貌。

　　“何事？”练字的手并未停下。

　　“过几日你便要嫁人了，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说。”

　　卢晚抬头，随即对房里的下人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下人们闻言都出去了。

　　好在还算听话，卢晚心想。

　　“阿姐，你也知道我们的母亲走得早，爹爹对我们又不甚关心，如今你就要嫁人了，今后，这府里便只剩我一个人了，以后就是我闯了祸，也就没人护着我了……”

　　卢晚被这几句话逗笑了，

　　“你既然知道没人护你了，为何还要闯祸？”

　　卢正荇没想到自己阿姐会这么说，还以为她会说什么煽情的话呢，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是是是，弟弟以后再也不闯祸了，保证乖乖的，可就算我乖乖的不闯祸，阿姐也看不到……”

　　卢晚闻言却沉默了，然后正色道：

　　“阿荇，你如今也十五了，有些事情该慢慢懂了，阿姐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切记，不可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在学堂里要好的朋友。”

　　自己阿姐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卢正荇认真听着。

　　“阿姐出嫁之后，你要多听易先生的话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位有学识之人，当然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不管父亲对我们如何，都不能挂在嘴边说，这府里人多眼杂，你要加倍小心。 ”

　　他点点头：“弟弟明白了，可是阿姐，我听说厉王殿下英俊潇洒，有勇有谋，是位君子，阿姐嫁给他，必定会开心的。”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卢晚叹了口气：

　　“阿荇你不懂，厉王殿下于别人来说可能是良人，可是于我而言，却是万丈深渊。”

　　卢正荇好奇地抬起头：“阿姐为何这么说？难道厉王殿下是大坏人吗？”

　　卢晚笑了笑，摸着他的头道：“罢了，这些事情阿姐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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