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双的练笔

　　兰
　　文/燕无双
　　明月当空，亮得像天空的眼睛，皎洁的月光泼洒在窗台的君子兰上，晚风吹得君子兰摇曳生姿，散发的余香沁人心脾，让人时刻保持着清醒。

　　夜色如墨，一女子行色匆匆，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天上繁星不可见，明月也被困在了流云里。

　　这是我那晚印象最深的一幕。

　　“黄包车！这里！”我焦急的拦了一辆车，“去长春市子兰国立学校，麻烦快点！”“好嘞，您坐稳喽！”这是我转来长春念书的第一天，眼前景物快速往后奔去，所见之处皆能见士兵的身影，士兵随意的拿起商贩的东西提脚便走，而商贩却好似视若无睹。正觉疑惑之际，车夫粗犷的声音传来：“少爷，到了！”“哦好，钱给你。”来不及继续思考，下车后我快步走进校门。

　　入眼的校园充斥着一股明朗而又清冽的气息，稍缓了我焦躁的心情。此刻的焦急使我并未察觉到校园里充斥的那股微不可知压抑与沉闷。

　　到了班级，本以为会遭到老师的训斥，但讲台空无一人，座位上险的学生正小声议论着什么，我快步找到空位坐下，心说：老师还没到么？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师产生了不好的印象，身为老师，怎么能不按时上课呢？我向旁边的一位同学小声问道：“老师去哪了？还没到吗？”他不以为然的回答道：“她当然还没来，她来了才见鬼了呢！再等会儿吧！”对话就如此带着突兀与不满结束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教室门前出现了一双纤细的腿，往上看，此人眉眼清秀，眼神尖锐，身材中等，上衣扣子扣到脖颈，步伐稳健的走上讲台，她面带微笑利索的说：“同学们早！”声音清冽，向夏季的薄荷驱走人身上的燥热，此人与刚才那人暴躁口气下的形象大相径庭，这时周围的同学又小声议论起来：“怎么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今天打扮的这么正经，平日里打扮的简直不堪入目，花枝招展的像个□□，哪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各位同学，”她声音略微停顿，眼里的光芒比刚进来时更盛，“我今天想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董梅，海外留学三年，如今，归国有两年，也在这所学校任教了两年，自知是个极不合格的教师，但今天，”她又开起玩笑来，“突然想教教你们怎么做人，也算尽了责。”

　　台下又是一阵议论，我也不禁暗想她一反常态的原因。

　　“我想问问大家如何看待生与死，又如何看待当今这个社会？”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大了些，说道。

　　“当然正如我先辈司马迁所说的那样‘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一学生大声的喊到，仿佛提到了他最擅长的事。

　　“这是对于死，那么生呢？我们又该如何好好活着？”她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回答，便说道：“人的这一生，就好比一束花开，或孤独，或热烈，或平淡，无奇，或名垂青史，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无论生命多么渺小或者多么的伟大，总有值得我们去做的，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生命的价值终会以各异的花香弥漫出来，当这个时候，我们便也就无愧于心，无愧于这个国家。

　　“那么你们又是如何看待当下这个社会的？这是最好的时代吗？不是，各种军阀的割据，使我们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各种卖国贼的恶劣行径为我们所不耻，但这也不是最坏的时代，我们仍旧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哪怕是付出生…哪怕是付出所有的努力，也在所不惜死亡并不可怕，最令人害怕的是处于这样腐败的社会不自知，比如你们。

　　“这所学校把你们保护的太好了，让你们从来都不了解外界的险恶，我一度想告诉你们，这个社会，乃至这个世界都并不完美，想让你们做出反抗，但你们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有很多美好未曾经历，比如亲密的友谊，比如楼外的蒹葭，比如亲情，以至于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倒也让你们觉得我是个不负责的老师，如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你们说些什么，现在的你们也许并不理解我说的话，但是希望以后的某一个时刻，你们回想起这一堂课的时候，能有担起重任的勇气，不过希望那时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社会已经变得十分美好了。”

　　她又笑了笑，说了句往后许多年我才懂得的最后一句话：夏天就要来了，祝你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野蔷薇。

　　她讲完这番话后，没再看我们，但在她转头的那一刹那，我仍旧看到了她神情的毅然决然，她快步走出了教室，没再回来……

　　讲台上的君子兰在穿堂风的作用下，摇曳着身姿，教室里氤氲着经久不散、不朽的花香。

　　再次听到董梅的消息，是在两日后卖报童的口中：号外号外□□杀了军阀司长，盗走了众多名画陶瓷，现已被捕杀。

　　“来给我一份！唉，你听说没？我可听说这□□偷的可都是国宝，要卖去国外的呢。”
　　“那这妓。女岂不是干了件好事？”
　　“好事？多管闲事呗，看看这下场，哎呦惨的哟！”

　　灰白的照片上那张脸血肉模糊，但我仍旧认出了她！那人正是董梅！是我的老师！坚定的神情，仿佛还在昨日，如今却再难见到。那日她表现的种种似乎都有迹可循，只是我们都未曾发现罢了。

　　她的死去没能带来多大的反响，人们依旧过着自己被奴役而不自知的生活，她的牺牲唯一的作用就是供酒馆里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所幸还有我记得那君子兰的花香，还有那夜匆忙步伐下，瘦小却伟大的身影。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而她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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