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归乡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南州艺术学院采取放养模式。
因此樊莱过完年一直没返校,严女士也不打算放人,要绑女儿和自己去新疆旅游。
“你应对毕业考核不是洒洒水的事,回去这么早做屁吃,还不赶快陪你老娘出去旅游!”
樊莱耸耸肩,回房收拾行李去了。她猜一定是樊实礼不肯请公休报个中年旅游团,严女士才会热情邀请自己。
母女俩说走就走,去了大半个月,回来的时候,辜宁市的天气已经完全变暖了。
樊莱没想到这意外多在家里停留一段时间,居然碰上了百闻不如一见的事。
她多年未见的三婶,哦不,是前三婶要带着她的堂妹樊之雪回龙平老家。
严女士回家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凑上去问樊实礼:“她俩回来还能找得到家门朝哪开吗?”说完十分轻蔑翻个白眼,“要我说你这前三弟妹也够贼的,和你弟结婚的时候就没回来过几次,现在人没了,为了争点遗产,居然回来啦!”就差吐口口水。
“她脸皮就这么厚,你能什么办法?”樊实礼把菜从锅里盛出来,好笑说:“还不忘打电话给我,一口一个二哥地叫,说她们不知道新房子在哪儿,让我到时去车站接她们。”
严女士把带回来的新疆灰枣倒出来洗,恰好樊莱进来拿碗,她就大声说:“莱啊,你那之之表妹要回来了啵。”
樊莱不知道严女士激动个什么劲,但其实自己也好奇得要死,母女俩这时候回来有什么用?毕竟她三叔的遗嘱写得很清楚了——名下所有资产留给现任老婆。
有关这母女俩,一根毛都没提。
或许外人会觉得樊实树这个人挺没良心的,就算和前妻离婚了,总不能连自己女儿都不管吧。
但樊莱对此无感,唯一觉得三叔过分的是压根没想到自己还活得好好的父母。
她长这么大,就和那个堂妹见过两回。一回是还穿开裆裤的时候,一回是八九岁那会儿过年。
当年樊实树和陆沁结婚就在南州市扎根了,娶了个城市媳妇后的数十年间他携妻女回家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后来离婚被人掏空财产才回到故土,对父母略尽了一点孝道。
可不到三年,人就去了。
*
第二早鸡都没叫,樊莱被严女士掀被轰醒,“还不快起来回去迎接你大都市的娇娇表妹!”
樊莱最佩服严女士无论说什么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感觉。
没了暖烘烘的被子,樊莱被迫起床,其实她也挺亢奋的,这出大戏,还不知道大人们要怎么唱呢。
十分钟后严女士路过看一眼,樊莱挑了件白色针织打底,外面随便套上卡其色西装,虽然下半身是自己痛恨的紧腿九分牛仔裤,还是觉得赏心悦目。
女儿长得不像她们夫妻,最像奶奶年轻的时候,五官没一处生得不好,天生就是搞艺术的料。
当初家里支持樊莱去学表演,可樊莱自己选择了钢琴。
樊莱家住在辜宁市,到龙平镇需要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路上她躺在后座补觉,严女士就和樊实礼在前头叽叽喳喳。
财产他们分不到一毛,但说起陈年旧事还是异常亢奋。
对那个早逝的衰三弟,时而叹息,时而痛骂。说他活该,一辈子都被女人吃得死死的,只疼老婆,对年迈的父母不闻不问,所以老天都看不过眼,早早让他死得不明不白的。
快到的时候,樊莱睡醒了,打着哈欠感叹一句:“遗憾的就是三叔现在那老婆不露面,不然咱家真的可以请法制栏目来拍纪录片了。”
两老被逗笑。
樊莱托腮看窗外不断闪过的甘蔗林,神色寡淡。
人是下午两点多到的,樊实礼开车去接人。
到了才知道,陆沁母女俩不是坐大巴来的,而是开一辆黑色宾利。
和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个年轻男人,樊实礼迟疑着按了按喇叭,在路边抽烟的男人率先扭头,面色淡淡朝樊实礼颔首致意。
看起来挺沉稳的,就是不知道和陆沁母女俩是什么关系。
不一会儿,陆沁从车上下来了。
外面尘土飞扬的,还有猪狗鸡鸭各种味道的屎气,要不是樊实礼到了,母女俩还不愿下车。
这个弟媳,模样和樊实礼记忆中一样,身材很好,脸上总是带笑,看起来十分和善。
但心比谁都恶毒。
樊实礼开车在前,黑宾利在后面跟着,五分钟就拐进了樊家所在小区。陆沁打量周围,感慨:“龙平真的大变样了,要我自己回来还真找不到家门!”
樊家在三楼,农村的商品房没有电梯,当初为了照顾老人腿脚所以买了低层。
底下就是停车的地方,很空阔,下面的人只要开口,说什么在楼上阳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樊莱本来是到阳台晒太阳的,可这会儿太阳藏起来了,天空阴沉沉一片,像是要下雨。
她往下探头,看到两个熟悉但又陌生的“亲人”。
虽然只和陆沁见过一面,但樊莱对这个三婶印象还挺深。
以前樊家还住在老街的老房子,破破旧旧的,过年四家人回来更是挤得不行,就连严女士都会抱怨条件太差,可陆沁却没说过一句不好,带点婴儿肥的脸上总有笑意,说话温温柔柔,干活也积极,樊莱觉得她一点也不像奶奶说的看不起这个家。
可后来,她出轨和别人生了个儿子,被樊实树发现却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提出离婚。原来是他们两人结婚这十几年,她把樊实树的资产都揽到自己腰包,揽够了就离婚收网和别人生儿子去了。
陆沁旁边就是樊之雪,比樊莱小两岁,在大都市被宠养长大的。
论长相,陆沁不算出彩,樊实树也不英俊,可他们的女儿樊之雪出落得十分漂亮。也是由于长得太漂亮,不像爸也不像妈,樊老太太常念叨“连这个女儿都不知道是不是阿树的种”。
樊莱还看到从黑色宾利里最后走下来的男人,白衬衫黑西裤,很商务的打扮在他身上是一种松弛的休闲风,人很高大,虽然看不清他脸,但和樊之雪拥有同样的气质,一看就不属于这里。
樊实礼领人到家里,出于礼节,樊老爷子、樊老太太、老大樊实刚一家都站在玄关处迎接客人。
“回来了啊。”
樊老太太是个斤斤计较、心眼度量都极小的人,但活了一辈子,在最艰苦的时候拉扯大一女三子的老太婆十分能屈能伸,关键是能装。不管在樊家她怎么骂陆沁这个坏女人,现在总能扯着满是皱纹的胖脸和和气气。
“奶奶、爷爷。”
樊之雪甜甜地叫人,被陆沁在身后轻轻一推,她又看向老大一家,十分乖巧地叫:“大伯、大伯妈。”
“爷爷奶奶身体都还很健朗嘛!”陆沁跟着樊之雪向老人家问候。
“有我阿礼照顾着,身体是挺健康的。”
不然怎么把最小的儿子都熬死了他们两个老狗都还好好的。
后面那句话没说出口,被匆匆从洗手间出来的严女士打断了。
“人接回来了啊,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没回来,找不到家门口朝哪里开了!”
陆沁眼前一亮,迎上去和严女士说话:“二嫂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严女士挥了挥手,十分不好意思地嚷嚷:“哪里没变,白头发都一堆了,我看你才是没怎么变,还是这么漂亮!”
在厨房择菜的樊莱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都能听到女人尖锐嘹亮的嗓音。
“莱莱姐呢?”
樊莱听到自己的名字,探身出去笑着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陆沁脸上显然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回头招呼樊之雪和樊莱打招呼。
两姐妹对视一眼,气氛有瞬间沉默。
“堂姐好。”
樊莱颔首,继续回到水池旁忙自己的。
纪景清负责提礼物,上来晚了些,门口又站一堆人,他在门外等了会儿,只听到一个似乎有点远的清清冷冷的声音。
一句客客气气的“阿姨”,直接把先前所有人苦苦维持的热络打散了。
樊实礼首先注意到纪景清这个外人,往里走了几步,让他进门。
“还有客人。”
众人循声望去。纪景清已经走进来,将手里的两盒精贵礼品放下,从容和有些呆住的人们打招呼。
“我姓纪。”
寥寥三字,吐字如金,但他眉眼含笑,倒让人挑不出错。
陆沁笑着介绍:“这是之雪的哥哥。”
樊之雪抿唇回身看一眼,微微扬起下巴,立马有了更多底气。
如此一来,众人也就明白了,刚才短暂沉寂的氛围恢复如初。严女士眼波流转,拉着陆沁去沙发那边坐,问:“怎么弟弟没带回来?”
陆沁细眉微蹙,用尖尖的嗓音解释:“弟弟还小嘛,高速开车这么快,不好带的。等再大一些,带他回来看爷爷奶奶!”
严女士好奇:“你们走高速回来的?”
“我哥开的车。”
一直没有说话的樊之雪开口回答严女士的问题,引得众人的目光又不自觉转移到门口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纪景清换了鞋,不可避免抬眼看到正对玄关的厨房里站有个女人,她低头垂眸,侧脸如画,手上在洗菜刀和砧板。
为了方便干活,樊莱把长发低扎到脑后,绑得不紧,松松垮垮从各处落下来几缕发丝,隐约遮挡住她清冷的眉目。
看起来十分娴静,像一朵白皙的水仙花。可未必没有杀伤力。
纪景清看够了,才慢悠悠收回视线,十分自如地往里走。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