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了才认识!
暴雨倾盆,“哐!”铁架随着一具瘫软身体的撞击发出承重的闷响,男人倒在地上,扬起的灰,让他快把肺给咳出来。
“别打了!求你们别再打了,就再宽限我们几天,就几天,我们一定还!”女人发疯般的乞求道,一只手还死死拽着施暴之人的裤角,那人恶心的吐了口痰,猛的踹向女人的肚子,蔑视道:“两个月了,你丈夫可是还没还上,时不待人啊!”说着扭头示意两个手下,两人会意,径直走向还瘫在地上的男人,继续拳打脚踢,男人呜咽声渐弱,直到没了气息.....
女人此时已经彻底疯了,抓起匕首捅向自己胸口,流淌的血混着雨水彻底淹没了声息......
余怀在路上拼命狂奔着,冰冷的雨水好似浇透了他的骨髓,脸色煞白,眼睛没了半分神色,他不敢停下来,那些人还在追他,当他看到刚刚父母惨死的画面时,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但他记得母亲死前的话,“跑,跑的越远越好!”
衣服因为暴雨的冲洗紧贴在身上,一点点蚕食着他仅存的体力。啪!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浑身沾满了泥泞,胸腔涌上一股腥甜,泥沙糊在脸上,直到看不清眼前的视线,他用仅存的力气喊了声“救...”,最终闭上了眼......
余怀猛然惊醒,回过神来,后背已经湿透,他生的白净,额头上有一块细小的疤,许是当年在那场雨里摔的,但并不显得突兀。他只是在床上坐了一会,看看时间就起床洗漱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梦见了,当年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每次都会从梦中惊醒,对此他早就习以为常,简单拿凉水揉了把脸,看看还不算太脏的校服,随便搭着就出门了。
是的,他现在还是一名高中生,而且即将高三,当年在雨里晕过去后,他被路过的邻居发现带回了家,余怀爷奶走的早,外婆那边也因为他爸的事,不久前去世,亲戚们怕惹祸上身,没一个敢领养他,街坊们看他可怜,年纪又小,便决定收养他,凑钱供他上学。当然,他也不负众望,考上了较为优秀的高中。现在的他白天上学,晚上再去一家餐馆打工,勉强能够维持生活,房子也是租的当地最便宜的,老板人还算不错,家具什么的也算齐全。
街坊们不是没想过留他住在家里,但总归是寄人篱下,余怀多少不适应,最终还是选择自己租了房子。
今天是学校测试的日子,晚上放学耽误了会儿时间,刚出教室,余怀就开始狂奔,距离打工快要迟到了,迟到一次扣5块钱可不是小钱,至少对余怀来说是这样。
刚到餐馆,就看见老板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看到姗姗来迟的余怀,吼道:“怎么那么晚!?今天人多,盘子都端不完了!行了行了,快去干活!”余怀看他这样子,5块钱算是泡汤了,这得多端多少个盘子,心里这么想,手可不敢停下来,打过招呼后就开始一个一个端盘子。
“2号桌,鱼香肉丝怎么还没上?”
“8号桌的还缺分米饭,还没端来。”
“快点啊!......”
“诶,就来了!抱歉抱歉,久等了。”余怀一边说着,一边在从后厨端着盘子马不停蹄的送上桌。老板说的不是谎话,他手都快麻了,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人流变少,刚准备坐下,就迎面闯进来一波人。相比于走在前面的那一群人,浑身上下一身黑。反而是走在后面那位身材高挑,穿着一件黑色小夹克,下面穿条浅色牛仔裤的男人更引人注目一些。这样的穿搭也许单看会有些奇怪,但却偏偏在他身上显得正好,相貌在众人之间也算是出众。余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也就别过头了。
但紧接着,一伙人上来就围住了一桌的客人,一身黑的打扮,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这不禁让余怀又想到了早上那个不好的梦,当年似乎也是这副场景......他眉头紧锁,一直以来他对这种帮派的人都无比厌恶,充满反感,看到此时这样的场景,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父母的惨状,心里莫名生起了无名火,但还是强忍着压了下去。
“小子,就是你叫明旋?知道自己拖我们老大一笔账吧?是时候还了。”那伙“黑家伙”中,一个穿着白色汗叉的壮汉发话道,他整个人五大三粗,透过一层白布,还能看到后背隐约的纹身。
“明旋?”余怀突然想到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原本压制着无名火,不想惹事生非的他,回头目光看向那群人,也许是此刻场面过于“热闹”,他一时也没想起来。
“没错,我就是。”明旋玩笑般的回答说,熟悉的声音响起,余怀这时才猛然想到什么,目光定在这位名叫明旋的男子身上。
余怀当年晕倒在雨中,是一位叫张敏英的中年女士救了她,年龄大约四五十的样子,街坊们都叫她张婶。说起张婶,对外都是一致的好评,待人十分和善,对待街坊邻居们也是大方和蔼,自家要是有多的咸菜杂粮都会分给邻居们,别家有什么事也是第一时间提供帮助。当年在雨里发现余怀,张婶第一时间带回了家,还一直守在身边照顾发高烧的他。对余怀来说,张婶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待他如亲生儿女一般,他对张婶儿充满了感激,连自己当时上学的学费,都是张婶儿组织街坊们募集的。
但偏偏不幸的,张婶有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明旋,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余怀从小就看不惯他,从初中开始就整天在外面鬼混,张婶的丈夫走的早,说是醉酒在工地摔死了,加上张婶又忙于经营楼下的小卖铺,一直对明旋疏于管教。听说明旋最近痴迷赌博,还找人借了笔大钱,但余怀没想到他是找□□借的钱,现在应该是被追债了。
“我现在还没多少钱,还不上,看来你要白跑一趟了。”声音将余怀拉回现实,这人似乎笃定对方不敢拿自己怎样,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壮汉冷哼一声,“咵!”整个桌子被猛的掀翻,饭菜像和稀泥一般全都倒在地上,啤酒也碎成了玻璃渣,踩在地上嘎吱作响。原本为数不多的客人从刚才就注意到了这边,此刻都被这个场面吓住,纷纷四散逃离。偌大的饭馆,就剩下了坐在前台的余怀。桌子被掀翻时,余怀又无意间瞥见一直默不作声站在后面那位男子,他整个人眉头紧锁,看向壮汉想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刚刚还充满不屑的明旋,此刻也被镇住,声音里充满了颤抖,但仍鼓着倔劲儿,招呼着身旁几位社会青年。壮汉不跟他们废话,上去就是两拳,最后一拳直击明旋,他痛苦的捂着胸口,壮汉又朝他肚子上补了两脚。但不得不佩服,挨的那么重,明旋那小甘蔗般的身板竟然还顽强的站着,余怀都有些诧异。
但看着张婶儿的儿子被这样对待,就算原本再怎样看不惯他,也不能做事不管吧,想起父母,也是因为这样的人,才有了当年那样的惨状,心中再次升起了无名火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扑了上去,眼看就要接近壮汉,突然!
“咔”啤酒瓶爆裂的声音在耳旁炸开,余怀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的往前跌去,脖子上似乎流淌着液体,他不用猜就知道应该是血,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借着仅存的意识,他看到明旋趁着混乱跑出了大门,疯了般的消失在黑幕中。
后脑勺传来阵阵剧痛,余怀实在看不清眼前的状况,接着又听到杂乱的脚步声,那群人应该是去追那家伙了吧。意识彻底变得模糊,心中不忘暗骂“我就不该多管闲事儿,要不是因为张婶儿,谁管......”余怀抵不住剧痛,沉重的闭上了眼......
莫名的躁热,席卷了余怀全身,他奋力的扬起头,原本昏沉的意识在起身的瞬间变得无比清醒,后脑勺的刺痛像被针扎了一样,等回过神来,他也渐渐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等等,我记得我好像是被砸晕了?那我现在在......”想到这,余怀猛然一惊,这才开始环顾四周。
粗略扫视,屋子面积中规中矩,有些破旧,四周的墙皮也有脱落的痕迹,但即使简陋,每一处也被细致的打扫过,看不出一点落灰,家具都整整齐齐的安置着,心中暗想:“屋主人看来很爱干净,跟我的对比的话....”余怀赶紧摇了摇头,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醒了?”
“嗯...哇啊啊啊!”余怀习惯的回答道,等回头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影,猛然大叫,一个翻身从床上扑下去,但紧接着脚腕一麻,整个人人仰马翻,狼狈的趴在地上。
“忘了告诉你,不只有头,你昨天扑上来的时候脚也崴了。”那人平静的说道,对于余怀的反应,他表现的异常冷漠。
余怀忍痛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小黑夹克和牛仔裤,顿时指着那人说“我我我记得你,你是,那个那个....”
“纪珉。”看他结巴的样子,纪珉答道
“你就是站他们后面那个对吧?话说是你救的我?”余怀也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坐回床上。
“你又没死,没什么救不救的,只是顺手。”顿了顿,纪珉又说“还有,如果不是某些人跟傻子一样往前扑,倒也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余怀无语了,要不是他救了自己,真想现在就跳起来把他不会说话的嘴抽歪,“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救了我,还有,你是帮子里的吧,我不清楚你们帮派的事,所以为什么救我?”
说到这,余怀已经收起了刚才不正经的神色。尽管对方确实救了自己,但归根结底是□□的人,他始终记得当年的惨况,打心底里厌恶着,所以他实在无法对纪珉放下戒备。
对方沉默了一会“你没必要知道。”
余怀真的要被这个傻逼气疯了,肯定的说:“你看不惯他们的作风?”
这次换纪珉扭头,看着他皱起眉:“你....?”看着他明显被自己说中的样子,余怀可算出了口气,得意的说:“被我猜中了?我当时无意间看到你皱眉了,不过你身为□□的小混混,怎么还讨厌自己同伙儿呢?”
这次换纪珉无语了,他属实没想到余怀话能那么多,还能那么仔细的观察到他的表情,他不想跟这个小娃娃扯太多关系,撂下一句“不管你事。”就自顾自的去厨房了。
“......”看他走了,余怀也没空跟他撂脾气,刚刚在床上坐了会,现在脚不是那么疼了,勉强也能走。他决定去看看这间屋子。
余怀惊奇的发现这屋子后面还有一个小门,他一步一跳的过去推开门,门是古朴的红棕色,但里面却着实让他震惊了,房间的规模不大,床就缩在一个角落,但被子整齐的叠放在床头,紧挨着的是两个书架,上面的书按大小类别分的整整齐齐,桌面斜对着窗户,光透过窗户正好斜射向桌面,无论读书写字都是个绝佳的位置,桌面上还有一个小台灯,整个房间没有一丝乱意,整理的井井有条,很明显这是纪珉的房间。余怀印象中的□□都是无恶不作,贩毒,追债,杀人,哪个都沾点儿名头的,他很难想象像纪珉这个身份,竟然还会去读书。不过纪珉这个人,着实有点儿不太一样,余怀这样想着。
“吃饭。”耳后低沉的声音飘过,余怀背后一凉,接连后撤几步,吼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总是神出鬼没的。”
纪珉又平静的重复了一遍,余怀楞了一下:“诶?有我的饭?”肚子在这时又完美的叫了一下。
他跟着纪珉离开房间,边走边问:“那些书都是你平常看的?”
“嗯。”
“诶,没想到你还会看书。”还想接着问下去的余怀看到纪珉眉头略微皱了一下,他只好识相的闭了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所讨厌的□□,但对纪珉怎么就有那么多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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