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凝玫瑰

　　“卡瑟茜小姐，请允许我为你梳妆。”女仆话语恭敬，却满是漫不经心地扯住卡瑟茜的发尾东拉西拽。

　　“多谢。”卡瑟茜谨慎地端坐在梳妆镜面前，有些消瘦的脸庞不敢有多余的表情，眼睛里透出些黯淡。

　　“要我说，小姐，您没有必要做出这样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女仆高高在上地提出建议，“您在托雷斯家族里头过的是什么样的糟糕日子应该没人比你自己更清楚，指不定嫁给......那个变态的糟老头子，倒也还能吃几顿饱饭。”

　　女仆提起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些避讳地小声了些。

　　卡瑟茜听到女仆说的话，眼睛里又充满了惊惧，她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倒是该多感谢父亲没有把你这个老鼠一般的没用东西扔出去，这下是该报答的时候了，一把你送过去，托雷斯府邸可是又能过好长一段时间清净日子。”

　　骄纵的少女声音传来，卡瑟茜侧着眼睛看过去，是托雷斯伯爵的幼女。

　　平时只能够远远地看到的托雷斯小姐今日竟然亲自来看她梳妆，从身上华丽昂贵的丝绸纹缎到脖颈上色泽奢靡的昂贵海珍珠无一不透露着金钱的气息。

　　可即使是这样显赫的，吞噬了无数人命钱财的家族也要无可奈何地送自己的女儿去嫁给那个已经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卡斯蒂纳公爵。

　　那么，卡斯蒂纳府邸又该是多么恐怖的地方呢？

　　卡瑟茜不敢深想。

　　她咬了咬自己苍白的嘴唇，开口答道：“托雷斯小姐，我已经很知足托雷斯家族的贵人们让我能在这样的混乱之下活到现在了，是我自己愿意替您。”

　　托雷斯小姐嘴唇一勾，下巴微微抬起，冷笑一声：“算你识趣。”便矜贵地提起裙摆转身离开了房间门口。

　　房间内窗帘布厚重地遮挡着光线，但就算是完全揭开，也并不会让这个阴暗的屋子有多明亮。

　　森雾年间是这样。

　　人们生活在长久不消散的阴沉天空之下讨着生活，只有权贵们的居所才会灯火辉煌，照不透奢靡之外的一丝沉寂，救不了温度骤降的夜晚，街头的冻尸。

　　卡瑟茜穿着黑纱笼罩的荆棘裙，像是暗夜国度里吸食怨灵的公主，一向眼睛里看不见暗处的托雷斯家族的少爷小姐，老爷夫人们，甚至是托雷斯伯爵，今日都在托雷斯府邸的大厅等候卡瑟茜的到来。

　　卡瑟茜遮面的黑色绸缎还未放下，看到这么多人目光急切地注视着自己，她有些瑟缩，却又无法依靠任何地方，摇摇欲坠地从高高的大理石回转楼梯上一步一步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

　　托雷斯夫人那面色红润的脸上此刻带着些惶恐，她扯出一个难看而别扭的笑容，上前牵起了卡瑟茜冰凉的手：“卡瑟茜，你是个好孩子，能去到卡斯蒂纳府邸，是上帝的眷顾。”

　　厅堂中的人们闻言，面上都略略出现了些躲闪的神色，他们是真的敬佩托雷斯夫人昧着良心说出这样荒谬的话。

　　要知道，哪怕是上帝，也没有叫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嫁给皮肤不知道起了多少层褶皱的老人的眷顾。

　　而托雷斯夫人还在继续：“卡瑟茜，今天过后，你便是尊贵的卡斯蒂纳夫人了，可别忘记我们托雷斯家族对你的养育之恩啊。”

　　话虽如此，卡瑟茜能不能在那个变态的老年公爵手底下活过今夜都无从知晓。

　　外头陈旧古老的钟楼遥遥传来催命一般的幽幽的钟声，震颤着可怜人们的脑花，要叫它们下一刻就爆掉，流出来供街边的老鼠分食。

　　“啊！”托雷斯夫人失态地惊呼，她像是要挡住什么晦气的赃物一般急急放下卡瑟茜遮面的黑色丝绸，将她向托雷斯府邸的大门推攘了几下。

　　旁边一直沉默的托雷斯伯爵拉过妻子，紧皱着眉头开口：“时间到了，该向卡斯蒂纳公爵进献我们的诚意了。”

　　阴沉的天空中乌鸦乱飞，带来吉利的好兆头，插入卡瑟茜惊恐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她在黑色绸缎之下，被人强硬地拖拽到马车前，一下子被推入，倒在马车内的华丽座椅上，只听见重重的撞击声，就开始感觉到马儿开始走了起来，逐渐远离她勉强存活了多年的托雷斯伯爵府邸。

　　远处乌云狰狞扭曲地尖叫着，不再理会悦耳的铃铛如何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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