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城

　　夕阳深处泛着慵懒的橘黄色，天边的晚霞绚烂浪漫，夏日晚风拂过落日余晖，将橘黄的云朵揉碎在蔚蓝的深海里。

　　海边浪潮潮起潮落，波光粼粼，整片海都被晕染成温柔的淡橘色，一时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蔚海海边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此时是放学高峰期，周遭学生熙来攘去，欢笑声如海浪声此起彼伏。学生们大多结伴而行，沿着洒照在街道上的落日余晖，缓缓而行。

　　“我的天啊！老张真的疯了！作业布置这么多！我的手机它会吃醋的啊！”男生背着书包，手上拿着作业条，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顿时发出一阵哀嚎。

　　“不会吧，林言，你至于吗这么夸张？”一旁的男生一把抢过作业条，看清上面的字后，一双圆眼瞪得比铜铃还大，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人做的事？”江林皓手止不住的颤抖，动作夸张简直像是戏精附体。

　　“得了吧你们俩，人家学委还没说话呢！”
　　谢嘉辰白了两人一眼，从两人手里将作业条取了出来，递给一旁靠在栏杆旁低头看手机的少年。

　　“易哥，你的作业条。”

　　“谢了。”

　　语气有些散漫，跟大爷遛弯似的悠闲。

　　少年身材清瘦，校服袖子略微往上卷了几分，接过纸条时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他站姿有些慵懒，书包漫不经心地斜挎在肩上，碎发被微风弄得有些凌乱，却多了几分毫不违和的痞气。

　　他本身长相清隽，偏生不笑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清冷感与若隐若现的疏离感。黄昏的落日映照在头顶，衬得少年恣意又张扬。

　　“嗨！没事儿！谢啥呀……”谢嘉辰摆了摆手，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远处的十字路口，脸上的笑容猛然凝固在脸上，仿佛看见了什么，瞬间缩到一旁，像只兔子一样躲在江林皓这棵大树桩身后。

　　“咋了这是？看见啥了吓成这样？”林言挠了挠头，显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看着身旁的两人，不禁有些疑惑。

　　“嘘！前面有我爸！”

　　“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爸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你！”林言拍了拍谢嘉辰的肩膀。

　　谢嘉辰拼命把江林皓往身前拉，边拉边说道：“比吃了我还可怕！前两天我不小心把脱毛膏灌我爸洗发水里了！”

　　他窃笑一声，转头又玩下身子，对林言说道：“今早让我爸洗澡的时候给用了！幸好我跑的快，不然今早上就得让我爸抽一顿！”

　　江林皓站在谢嘉辰身前，伸长脖子，顺着谢嘉辰的目光看去，这才看见不远处的谢爸正戴着帽子，又骑着电瓶车。眼一歪却又看见一旁的江爸正与谢爸聊的正嗨。

　　“我去，那不是我爸和你爸吗？”江林皓瞬间慌了神，拽着谢嘉辰向后跑去，“我和你情况差不多！我昨天把我爸剃须刀扔马桶里了，我爸肯定发现了！今早还专门打电话问我！”

　　几人本就离十字路口不太远，江林皓嗓门大，两位爸爸一抬头就看见儿子们缩头缩脑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江林皓！”
　　“谢嘉辰！”

　　两位爸爸骑着电瓶车，火速向两人奔来。两人一见不对劲，拔腿就跑，临走之前还不忘向剩下的两人打招呼。

　　“易哥！你们先走吧！我和小耗子逃命去了！”

　　看着两人愈行愈远，周遭学生的玩闹声也异常清晰，街边的商铺门前人潮涌动，热闹非常。
　　身边路过的女学生，几乎人手一杯奶茶铺里的果茶，颜色不一，色泽也鲜艳非常。

　　“喝果茶吗，易哥？”林言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又转移话题，指着旁边的奶茶店问苏北易。

　　“随便吧，我都可以。”
　　苏北易将书包向上提了提，看向一旁的商铺，商铺门前人来人往，几乎堵的水泄不通，他微微皱眉眉，眉眼之间有些犹豫，问道：“人这么多，你确定还能挤得进去？”

　　“那咱俩在旁边等等，等人少了再过去呗。反正咱俩又不急。”

　　“行吧，那等等。”

　　两人站在围栏旁，身后大海潮起潮落，海浪声此起彼伏，海边的海鸟在青空之上盘旋，时不时落在沙滩上觅食。

　　林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道：“易哥，我今天去老张办公室抱作业，听说咱班里明天来个转学生。”

　　“转学生？”

　　“嗯，是啊，听说成绩还不错，好像是……姓……姓什么来着？”

　　林言眉头都拧成了一疙瘩，绞尽脑汁，半天没想起来转学生姓什么。

　　苏北易有些等的不耐烦，从包里取出蓝牙耳机刚准备戴上，结果林言一拍大腿，激动得说道：“啊！我想起来了！姓盛！对！没错！就是姓盛！”

　　苏北易被吓了一跳，手上的蓝牙耳机没拿稳，掉在地上，他弓下身子从地上捡起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在一旁手舞足蹈的林言，有些无语，抬手轻拍了一下林言的脑袋。

　　“一惊一乍的，是没见过转学生怎么着啊？”

　　但很快，林言人又蔫了下去，有些委屈道：“但我只知道他姓什么，名我没听清……”

　　人流高峰期很快过去了，奶茶店周围的人渐渐稀疏，不至于像刚才那般水泄不通，连店里面的场景都遮盖不见。

　　店内员工忙着打扫店门口的垃圾，吧台处还聚集着几名学生买饮品。

　　“请拿好您的饮品，欢迎下次光临。”

　　戴着白色口罩的少年嗓音温润，如同暖阳下细腻的白玉，递装饮品的袋子的手骨节分明，白白净净。

　　白口罩送完门口最后一位客人时，不经意间仿佛与站在晚霞下的苏北易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北易觉得好像是对着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有些愣神，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笑容温暖而又热情，就像蓝天上的小太阳。

　　晚风轻拂，周遭的人来来往往，渐行渐远，昏黄的路灯将周围的环境变得模糊，显得并不真切。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在记忆深处与那么一个身影重合。

　　周围人流量虽然少了许多，但还是人声鼎沸，两人隔着涌动的人群，隔着青空上浪漫绚丽的晚霞，就那样对视着。

　　“走吧！易哥，人少了，咱们买果茶去！”林言迫不及待地拉着苏北易向奶茶店走去。

　　直至苏北易站在白口罩面前，这才回过神来，他垂眸看着眼前的菜单，强装镇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我要一杯蓝莓果茶，多加点冰块。”

　　林言点完后，转身看见苏北易还在看菜单，也没有打扰，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边看手机边等着他的蓝莓果茶。

　　苏北易不常来这些奶茶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喝什么，整个人皱着眉在那里纠结半天。

　　他微微抬头，正对上白口罩含笑的双眸，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迅速低下头看着菜单。

　　「我是不是挑太长时间了？他老看着我做什么？」他心里默默嘟囔着。

　　许是看苏北易太过于纠结，面前的白口罩指了指菜单上的推荐饮品，说道：“小同学，太过纠结的话，可以尝试一下我们的新品，青柠果茶。”

　　苏北易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小同学，有些恍惚，再次抬起头却又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明眸，那双清澈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不是嘲笑，也不是拘谨的笑，而是自然而又温和的笑。

　　仿佛……里面还有些许纵容。

　　“那就这个吧，两杯。”

　　苏北易付了钱，便将头偏向一旁，看着店外一闪一闪的路灯，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海边人影也渐渐稀疏，海边的街灯亮起，沿着沙滩海线，明明暗暗，闪着细碎的光，就像天上的点点繁星。
　　“哥，下班了。”白口罩身后的黑帽子少年从柜台处走出来，从苏北易那个角度看，脸部基本上被包的严严实实，他对着白口罩喊了一声，手上还拿着擦手的湿巾。

　　“好，我很快了，最后两单。”

　　三杯果茶很快做好了，林言提着他的果茶，付了钱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两杯果茶摆在桌上，杯壁处冒着丝丝凉气，用手一摸全是水。

　　“有些凉，小同学拿好。”白口罩微微一笑，贴心地在杯壁处垫了纸巾，递给了苏北易。

　　“谢谢。”苏北易接过果茶，迟疑了一会，虽然心里觉得还是不可能，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吗？”

　　苏北易有些期待但又有些紧张，少年抬起头，有些愣神，但身子微微向前倾，嗓音中的笑意也更浓了一些：“小同学觉得我眼熟吗？巧了，我呀，也觉得你很眼熟呢。”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街边的路灯朗照，在路面下撒下一片朦胧，月光划过沉暮的夜色，清风灌进少年的衣袖，携起校服一角。烟波的海面，杂糅着几分静谧，漫漫星河洒满了整片夜空。

　　两人的距离不过隔了一张窄窄的吧台，苏北易隐隐约约可以闻到少年周身那淡淡的薰衣草香，淡蓝色的衬衫干干净净，街边的昏黄路灯撒洒在他的身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良久，少年眼尾噙着笑意，轻轻拍了拍苏北易的肩，开口道：“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苏北易点了点头，提了东西转身准备离开，却在出店门的那一刹那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笑声，以及紧跟以后的一句：“欢迎下次光临。”

　　‘下次’那两个字仿佛被刻意咬重了些，似乎在强调，但又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思绪很快被打断，耳边唯有海边浪潮的波浪起伏的声音，以及林言时不时的玩笑声。

　　苏北易摸了摸被少年拍过的肩膀，仿佛上面的余温还在，但实际上，除了他自己的体温，再没有其他温度。

　　回到家，他将手上的一杯果茶递给了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妹妹，妹妹有些惊喜，眼里仿佛带着光，“今天这么好？是不是林言又拉着你一起买的？”

　　“喝你的果茶吧，明天报道得早起，知道没？”他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坐在一旁，也喝了一口青柠果茶。

　　果茶里的冰块差不多与淡青色的茶融为一体，冰冰凉凉，青柠的酸过后又有些浅浅的甜。

　　夜幕降临，他关了灯转身上楼时，月色正好撒照进落地窗内，光洁的地板上浮起一片朦胧的银白色轻纱。

　　他有些恍惚，回想起那个戴白口罩的少年，以及那从未有过的熟悉感，他似乎遗忘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忘，仿佛久别重逢，但又仿若是如约而至。

　　不远处的月光不经意间撒照在蔚海上，波光粼粼，仿佛日落跌进大海，而月亮的倒影也沉溺在海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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