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你只是为了活命

　　“嘎吱——”

　　老旧的公寓门被推开，奚眉闪身进屋，匆忙地把肩上斜挎着的书包往床上一丢，转身就挤进了略为窄小的卫生间。

　　他脱下宽大的外套，内里是一件洗得泛黄的纯棉T恤，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微微弯腰时甚至盖不住腰线，露出两个浅浅的腰窝，顺着人的动作若隐若现。

　　奚眉忙着换衣服，没注意到墙壁缝隙里一闪而过的鲜亮红光，他照常穿上一件细吊带睡裙——裤子还没脱，他掀起裙摆解开裤带，金属碰撞声在略显安静的室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只听到身体砸向被窝的一声闷响。

　　“呼——”奚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实习老师的工作实在太杂太累，他熬到十点才匆忙到家，此刻只想昏睡过去。

　　突兀的一声电话铃响起，奚眉摸索到手机，哑着嗓子开口：“您好？”

　　“是我，荆明炀。”

　　“啊……”奚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挣扎着坐起身，“荆先生，这个月的房租我月底会交的。”

　　电话那头一顿：“好，上次通的下水管道还堵吗？”

　　“已经不堵了，谢谢房东，给您添麻烦了。”

　　奚眉转头看向水池，这才发现薄毯子被他踢到地上去了，他懒得下床，伸出一条腿就去勾。

　　细白的腿绷成一道漂亮的曲线，绒毯在他足背上不断跌落又滑起，奚眉皱着眉，仔仔细细地用脚趾夹住毯子边，用力一收腿就把它接到了怀里。

　　抬腿的动作有点大了，裙底风光一闪而过，奚眉没注意到听筒里的呼吸重了几秒，只是奇怪房东怎么不说话。

　　“荆先生，请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再见。”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奚眉一句再见还没说出口，耳边就只剩下嘟嘟的忙音。他没想太多，打开手机开始续今天的直播时长。

　　奚眉熟练地摸向床边，那里有一个金属面具，此刻泛着薄薄的冷光，照出半张眉头紧皱的小脸。

　　他不太习惯地把半边面具扣好，然后打开手机，沉默着点开角落里的直播软件。

　　粉红色的直播画面略有卡顿，老旧的手机一阵发烫后，屏幕里终是露出了奚眉的模样——半边金色雕花面具泛着晶亮的光，下半张脸露出一小节清瘦的下巴，两瓣肉色粉嫩的唇被人咬住，还没开始说话就暴露了主人略显紧张的心情。

　　他唇上被这么一咬，顿时泛起薄薄的水光。奚眉不敢多看划过去的弹幕，事实上他刚刚开播，就已经有很多人向他打招呼了，但是大多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话语。

　　【主播又靠着半张脸圈钱啊？】
　　【不会是什么残疾人吧，残疾还出来做什么主播啊……】
　　【宝贝把面具揭开让老公好好看看】
　　【月薪二十万包养你还是绰绰有余吧？别干了跟了我吧】
　　……

　　奚眉假装没看见，他一如往常地说着“晚上好”、“吃过了”等等简单的回话，和隔壁的新人主播一口一个“老公mua”、“榜一哥哥好讨厌~”比起来，奚眉的互动显得即僵硬又木讷，他至今还在直播间新人榜上挂着的原因很简单，他足够好看。

　　大学时奚眉跟风拍过几支短视频，没想到轻轻松松破了万赞。毕业后，他受死忠粉启发，早早就注册了粉红直播的主播资格，起初还以为只是简单的直播互动，没想到弹幕一上来就是大尺度聊天，还没进入社会的奚眉手足无措，险些在开播第一天就注销主播身份，谁料粉红直播竟要他支付五万元的违约金，贫穷的学生仔奚眉只得硬着头皮吃下了这个闷亏。

　　但幸好，粉红直播的观众基本都是土豪，且乐于给奚眉打钱。

　　只是今天有一点特殊要求。

　　随着手机视角的不断调适，奚眉莫名觉得脸颊有点烧，电子屏幕机械地录下他此刻的面容，唇是微张且红润的，呼吸是急促且凌乱的，扣着被角的手指微微发颤，显然还是有点紧张。

　　他深呼一口气跪坐起来，略显瘦削的手指捏住团成一团的裙摆，十分紧张地攥着那点单薄布料往下拉，试图遮住自己的膝盖：“今天答应大家穿了裙子。”

　　浅粉的膝盖在镜头前看得不真切，周围太昏暗了，跪坐在床上的小主播没有开灯，蹲在直播间的观众只能从窗户透来的光线里，看到一捧裙摆被人仔仔细细地压好，勒在肩上的两根吊带被人粗略地提了提，算是直播正式开启的信号。

　　弹幕刷得飞快，大意是让他别害羞站起来给哥哥们走一走，奚眉很轻地皱了下眉，不想管他们又在鬼叫什么，他整个人端坐在床上，像是一株含苞的百合，被摄像头忠实地录下清纯的模样，轻而易举地勾起观众们蠢蠢欲动的恶劣心思。

　　他呆呆地跪坐在床上，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挑起话题，只好先照着礼物榜单一路念下去。

　　“谢谢主播真棒送出的玫瑰。”
　　“谢谢主播下次穿黑丝吗送出的心心。”
　　“谢谢主播唯一老公送出的么么哒。”
　　“谢谢……”

　　小主播一如既往地卡壳了，但这次有些眼尖的观众明显发现了主播卡顿的原因，纷纷在弹幕里催促主播快点念下一个礼物。

　　奚眉有些无措，他一张脸涨得通红，面具遮挡下的半张脸迅速泛起一层绯色，连原本凝滞的视线也开始乱飘，闭着嘴唇不愿开口。

　　直到直播间突然亮起一阵金色光芒，刺眼的礼物动画闪过去后，奚眉才凑上去看了眼屏幕。

　　【主播的小熊送出：童话城堡*3】

　　数支电子烟花铺满了屏幕，奚眉被连着三个最高规格的礼物砸得晕晕的，他凑近屏幕：“谢谢小熊送来的城堡，你想听我唱什么歌？”

　　弹幕一片嘘声，都吵着让小熊叫主播给点福利。奚眉忐忑不安，脑子里光速思考等下要怎么温柔又不失礼貌地拒绝小熊太过分的要求。

　　没想到小熊的弹幕一闪而过，居然只是要求加主播v信。

　　奚眉小小地松了口气，继续打起精神应付观众，他随手用自己的小号加了小熊，强撑着又播了一个小时，到点就光速关了摄像头。

　　手机屏幕亮起，是刚刚的小熊通过了好友。

　　奚眉对加粉丝的v信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他v信小号已经加了五十多位大哥，每一个都被奚眉用直男聊天的方式打发了，这位小熊自然也不例外。

　　他和小熊简单互道晚安后。手机顶端跳出一条新消息。

　　【陈祯：睡了吗，今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奚眉本来斜斜地歪倒在床上，一收到这条消息恨不得跳起来。

　　【奚眉：还没有，今天上课好忙的，你上班累不累呀，要不我们打电话聊？】

　　【奚眉：小狗转圈.gif】

　　电话那头的陈祯显然很热情，奚眉一个撒娇卖乖的表情发过去，下一秒对方的电话就拨了过来，陈祯的低沉声线在房内响起，奚眉脸上笑得很傻，声线也跟着变得不聪明起来。

　　像所有暧昧期的小情侣一样，二人从早餐吃什么聊到晚餐吃什么，从你是小笨猪腻歪到我是聪明蛋，明明房间内只有自己一个人，奚眉愣是举着电话聊到小脸红扑扑，直到指针转向半夜一点，才依依不舍地劝陈祯早点睡觉。

　　二人光是挂电话就磨叽了半小时，奚眉心情颇好地下了床，哼着歌走向洗漱间。

　　他像往常一般熟练地摁下开关，电火花一闪而过，头顶昏黄的光源瞬间熄灭，脆裂的闷响炸开，奚眉被惊得慌不择路，脚下一滑就摔在了门口，脑袋重重磕上了门把手。

　　“嘶——”奚眉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四周的景象像是被人拉上了帷幕，眼皮不受控制地下坠，在即将完全跌入黑暗时，他恍惚间听到了一段滋滋的电流声。

　　2315：【绑定宿主中…发生未知错误…绑定失败…警告！】

　　奚眉双眼一闭，被脑海里刺耳的警告声烦得快要失去理智，偏偏整个人又晕了没法出声，在警告声第六次响起时，他忍不住在脑内开口。

　　奚眉：【我还没死呢，能不能让我好好晕过去？】

　　2315：【检测到宿主意识，绑定成功！】

　　2315：【宿主您好，欢迎绑定求生系统2315。】

　　奚眉脑内昏昏沉沉，眼皮像被胶水糊了一般沉重，他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钝痛感，还要抽空确认一句：【什么系统，你再说一遍？】

　　2315：【求生系统！宿主，求生系统是系统局排行第一的优秀系统，一定能让宿主化险为夷，险地求生，最终获得幸福和平的生命……】

　　眼见2315情绪激动，奚眉紧急打断：【等等，为什么是求生系统？系统已经很扯淡了，但我觉得我的生活很和平，应该不需要求生吧？】

　　2315的电子音沉默了，它闪烁几句：【由于绑定的时候宿主意识不稳，剩余能量不足以解锁完整的剧情，不过就宿主已经解锁的结局来看，您确实需要绝地求生。】

　　奚眉：【什么结局？】

　　2315：【宿主可以理解为在玩角色扮演游戏，您的结局是会随着您的选择改变的。】

　　2315：【如果没有本系统出现的话，您的默认结局只有一个。】

　　2315的电子屏幕闪了闪，语调平稳地给奚眉判了个死刑：【宿主奚眉将会在两年后被失控的货车撞死，达成结局：横死街头。】

　　2315：【稍等，正在查询补充结局，您的追加结局为：骨灰被扬。】

　　奚眉：……

　　奚眉：你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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