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笛magi]副神官如是说

　　有人正躲在草丛里哭泣，我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煌帝国神官所在的神殿的偏舍的角落，哪怕只有一寸土地归属于神殿，它也被打造得极尽奢华，极尽完美。同时也是我用于栖居的寝房，所以外面一丝一毫的响动，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居住在神殿的我不是真正的神官，真正的神官另有其人。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毫无实际作用的副神官。但是给我安排这个职位的人是煌帝国如今的掌权者，真正的魔女，练玉艳，所以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在先帝死后，现任皇帝和练玉艳拿到了实权，安排一个小小的神官的职位也不在话下。

　　祭祀的时候出个面，随便念几句咒语就可以了。魔女是这样告诉我的，然后其他时间任由我支配，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字面意义上的做什么都可以，烧杀抢掠，为非作歹，全在这个被允许的范围。但是我没什么兴趣，我只是想平静的生活而已。

　　我是魔女的妹妹，魔女是这样告诉我的，尽管我们长得并不相似，她也未曾公开说明过，但是私底下，她是这样称呼我的。

　　妹妹。
　　非常奇怪、非常陌生的音节，让我没什么实感。所以我也从来不会称呼练玉艳为姐姐。

　　我身上流淌着的魔力也告诉我，练玉艳和我身上流着不同的血，但是魔女依旧笑得非常温柔，用袖子遮住了嘴唇，优雅地说：“你确实是我的妹妹哦。”

　　我也只好作罢，作为煌帝国的魔女的胞妹，平平无奇的副神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下去。

　　日子过得非常悠闲，只是偶尔会有人来打扰我的生活的程度。

　　所以到底是谁在那里哭泣呢？抱着这样的疑问，我扶着红木窗框从寝房内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外面的石阶上。

　　我看到了因为哭泣而耸动的裙摆，那裙摆布料非常精美，还绣着漂亮的暗纹，折射着阳光的光泽，但它款式却有些陈旧了，没有装饰，和时下最流行的裙装对比起来有些过于简陋和单调了。我猜测，多半是哪位身份高贵，但是却不受宠的皇子皇女吧。

　　然后走近了些，在看到那一头漂亮的红发过后，我肯定了我的猜测。和我的一头黑发不同，那是居于这个国家的顶点，真正的身份高贵之人才能拥有的发色。

　　在哭泣着的是一位少女，在看到来人过后，她努力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想要止住这不合时宜的哭泣。她的眼圈都已经哭红了，在配上她赤红的眸色，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可爱的人。

　　我轻轻地摘下了花丛的一朵花，递到了她的手上，耐心地询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哭泣呢，皇女殿下。”

　　这个国家的皇储众多，因为魔女告诉我，不必特别费心去记，反正都是一些毫无作用的手牌。所以我从来没有让自己增加烦恼，费心去记的意思。我只是安静地坐在神殿，在焚香和礼器的敲打声中度过每一天。
　　所以我并不知道她是第几位皇女。

　　她的随从去哪呢？这个问题也不是特别重要。不受宠的皇女在这个宫廷中和透明人没什么区别，多半是没有找到她，或者是跑了吧。

　　她本来止住了抽泣，但是在我的询问中，突然情绪再次崩溃，从她的破碎的话语里，我努力拼凑出她哭泣的原因。

　　“做不好，我什么都做不好，无论是武术，还是魔法课，我都、我都一点才能都没有，根本比不上哥哥姐姐们。更别说那位大人了。”

　　说完，她像是被自己的回忆刺痛，哭得更大声了。

　　在她的哭声中，我却有些头疼了。

　　煌帝国的体系冗杂又繁复，还经历了一次非常大的权利更迭。这些皇储即便是不想卷入纷争，也无可奈何，如果不成为优秀的国家栋梁之才，多半只有死或者被送去和亲，直到最后一丝价值被榨干。

　　那我能怎么帮助她呢？
　　她的声音非常动听，即便是单调的哭泣，我也可以做到百听不腻，但是哭得太久的话了，容易引来麻烦的人，我不想和各式各样的怪人交流，那样太累了。
　　所以我需要帮助她解决烦恼，让她不要再哭了。

　　思索着，大脑内突然构建出了一个崭新的想法。
　　我想到了——

　　“不要再哭了。”
　　我想起白龙是怎样安抚受伤的小动物的，模仿着他的样子。轻轻地用手顺着皇女的背脊，抚摸安慰到。起到了一些些微的作用，皇女从大声的哭泣转为了小声的呜咽，但她的烦恼依旧没有解决。

　　我得想个办法，至少让她通过魔法课的测验吧？

　　于是我伸出了手，朝着右眼眼眶施力，眼球在挣脱视觉神经后，发出了黏腻的声音。我的右眼陷入了一片漆黑。但是却没有痛觉，也没有流血。痛觉和流血对我而言，都是相当奢侈的东西。
　　周遭的鲁夫却因为我的行动突然急躁了起来，开始在我的身侧胡乱地扇动翅膀。

　　我细细地低语：“不用怕，不用着急。”

　　它们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捂着漆黑一片的右眼眼眶，心里小小地祈祷道，希望年幼的皇女不会被吓得晕过去，然后献上了我的眼球。和我的发色一模一样的黑色的，没有流血的眼球。

　　“如果您不在意的话，就请使用我的眼球，去通过测验吧。它是蕴藏着非常丰富的魔力的结晶。”

　　她看上去惊呆了。

　　她的双唇微微颤动，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哭泣已经止住了，太好了。我努力地勾起嘴角，想要露出一个微笑。

　　只剩一只眼球的眼睛却观察到，她左手拿着那只眼球，双眼紧闭，痛苦地吓晕了过去。

　　...我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结局。

　　*
　　哭泣的皇女修养了三天。

　　据说这三天里，她被梦魇魇住了一直嘀咕着：“我不要眼球，我不要眼球。”身旁的侍女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皇女大人是要罪人的眼球把玩吗？想必未来一定是一位勇猛的女将军，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一胡话很好的震慑到了她行宫的仆人们，在那之后，仆从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恭恭敬敬了起来。

　　我的眼球再生也只要了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填补了空空荡荡的缝隙。期间裘达尔看到了我的模样就会哈哈大笑，那也太烦了，真的有那么离谱吗？连玉艳看了也笑着连连摇头，好像我做了一件蠢事一样。

　　我想，通过魔法测验对皇女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所以一点也不蠢。

　　我提着厨房准备好的热气腾腾的精致的糕点，去了她的卧房看望她。她的面容因为长时间的睡眠，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但是又乐观了一点，在得知了我是副神官过后，皇女的眼里明显多了名为崇拜的情绪。

　　“你的魔法真的是非常的、非常的、厉害，竟然可以让器官重生。”她的眼里还有许多的艳羡，像是星光在那一瞬间被点燃，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我就无法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我也能做到的话，一定能让兄长大人刮目相看的。”

　　我面上微笑，但是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原理，我更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是人类吗？我应该不是，没有人类的记忆和身世是一片空白的，并且可以让器官重生，还能构建魔法。我是怪物吗？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开始，我究竟是什么类型的怪物，为什么又拥有人型。

　　总之，思考这些问题毫无意义，但是能打发时间。我在她的床前，听她絮絮叨叨了很久，母妃的故去，仆人的冷眼，父皇的漠不关心构成了她记忆里比重最多的一部分。

　　不过从我看望了皇女的那天起，新的打发时间的项目成立了，那就是和她成为朋友，进行朋友之间的聊天。

　　我第一次知道了皇女的名字，发音非常可爱，她叫：练红玉。

　　幼小的皇女，脆弱，情感丰富，并且不受宠爱。

　　我却觉得那些人真的太可恶了，明明她可爱极了，于是没什么事务在身的我包揽下来了陪她聊天，打发时间的职务。

　　在初春转暖一点的时候，她身上的裙子换了好几个款式。佣人也换了新的一批，其中有一位双眼冒着精光，一丝不苟的仆人叫夏黄文。

　　“皇女真是劳烦您照顾了，副神官殿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这明显不是奉承，示威，他是在宣誓自己作为红玉亲属的地位！

　　他算什么东西！我委屈极了，但是没有表露出来。

　　明明是我先认识红玉的！

　　我第一次察觉到了名为愤怒的情绪，并且想狠狠地把夏黄文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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