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

　　　　2020年九月十六日
　　后来的所有重逢，都是在残忍的剥削我的生命。

　　—黄雨柔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几度变迁的岁月告诉我应该对某些人保持眷恋，翻开历史这页来看，我的一生中只有一人是不多余出现，同时我也想看看时间要书写些什么来留在他的墓志铭上。
　　于是，它给了我机会回到从前，我的意识也好、周思远的执念也好，也都变相的给了我足以与过去和解的契机
　　虽卧于病榻之上，可我的意志还在燃烧，余灰构筑的人生，挽回了我所鄙弃的人与过往，我在想，若我清醒时还要面临这种痛苦与悲惘，那我岂不是和死去一样。
　　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或许在某个时间里曾连绵不尽过，直到被风吹散，被小雨淋的湿冷，所以我们涂尽一生的，也都执著的想要在自己身上找一个答案：为何这一生，我要把对我保持热爱的人，一一推开。
　　手中印上Z先森名字的信被我捏皱，不由分说的哭了出来，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我算是永远的失去他了。
　　而他，死在了我最想嫁给他的季节，当我目睹了他写给我的所有信件，心上阴冷的有了哀伤的痕迹，他这一生，为我淋过的雨，都凄凉；每一阵为我吹过的冷风，都在为他呜咽。
　　而我，也死在了最爱他的路上。
　　其实我还是很敬佩梓薇对于爱情的容忍，男朋友接二连三的出轨，她都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这在我看来，是不可取的行为，可就是她越发这样，我对周思远的怀念就会愈加猛烈，我本不想这样去做，哪怕我知道他是为了我考入这个距离他家乡一百多公里的城市，可我就是不敢去面对这样的事实。
　　现在的社会充满着太多的虚伪与假寐，许多人的真心实意难免会受到污浊，他会不会变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他，与其短暂的拥有，倒不如以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天长地久，偶尔怀念、偶尔遗憾、偶尔悲伤。
　　毕业后的日子也偶然惬意起来，我慢慢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日子，坐在咖啡馆里，听着慢悠悠的音乐，闭目想象着自己这二十二岁的人生旅程，突感失去了很多，却又荣获许多，或许，是周思远的那份遗憾把我的前半生装填的饱满起来。
　　也不知那天是什么日子，当我从汇川一中出来时见到了江沁荫一面，她与之前判若两人，全然忘记了我，也忘记那个曾经她爱的死去活来的周思远。
　　她像是一个我从未见识过的人，我想，她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也绝对接受不了周思远心里一直有我吧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挺坏的，可感情的事向来不能两全。
　　2022年的除夕夜，公司久违的提前放了假，看着乱糟糟房间，心情一下子变成了冷色调，想来我也很久没有打扫卫生了，这才决定收拾一番，于是就发现23岁时他送的礼物，我才想起，他说过他24岁时最想结婚，也一直有个想娶的女孩，那时，他的余光，一直在我身上。
　　当那套流光溢美的婚纱静静的叠放在箱子里时，记忆刺痛了我脑海，从天南海北的潮头涌来，我失声痛哭，我也曾在其他男人面前驻足在婚纱店的橱窗前面许久，可没人亲口说过要娶我。
　　想着这个已经好几个月都没联系的周思远，就连简单的嘘寒问暖也未曾轻易开口，直到后来几天，当我决定坐着山区的客车寻他时，披肩的流苏挂在身上，几小时的颠簸里，望着他为我考入的地方，山坳蜿蜒起伏，我默默的坐在客车最后一排，动容的哭了一路。
　　那样耐不住寂寞的人，是要有怎样的信仰，才会甘愿留在这没有霓虹灯光的乡野。
　　我就像一阵漫无目的的风，永远在旷野上游荡，时而想去远方、时而也想在山崖里歌唱，而他这一生的所有颠沛流离，极其可笑的只是在追逐着一阵不为他而波澜的风。
　　到了我才明白，原来，我这一生享受过的所有掌声与热爱，都离不开他的簇拥。
　　另一平行世界：
　　云层被夕阳撕开一角，黄昏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的余晖都落在了长长的海岸上。
　　这是汇川区的傍晚，金光在河道上流动，一时跃起的鱼儿，像极了波浪。
　　只是一瞬间，夕阳便完全的落在了群山之间，刹时斗转星移，森罗万象，漆黑与白昼碰撞，光暗交错。
　　有个小男孩一直在沿河的路上奔跑，时时向后张望，在那如深渊似的黑暗中，他就快要被吞没而融为一体。
　　他面露惊惧的脸色稍显苍白，以至于一双白皙的手搭在他肩上都不知道。
　　天久不作亮，世界漆黑成一片，只见树影中一道奔驰不息的身影不停的穿梭，回首望去也不见人在追赶他，突然后脊梁一阵清凉，一双坚实的臂弯环绕在他身边。
　　惊忌、恐惧、害怕，他的身体每一寸都在震栗……
　　剧烈的疼痛感把他的身体撕扯成了两半。
　　“啊！”周思远额头上汗蒸似的冒出汗珠子，顷刻间，把清秀轮廓弄的湿漉漉的，渗透到深色的瞳孔里，难受的把五官挤作一团，微微变形。
　　“小狗，你怎么了”
　　漆黑的夜景里，皓月当空、群星如灿。
　　不时闪过都豆大点的流星从远山的缝隙里掠过，沿着星床干涸的弧线下勾勒出一副娇弱的脸颊，眉目如画，为人动容的美丽。
　　仔细一看，从额头蔓延到鼻梁处赫然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尽管是这样，依旧掩盖不了她的风姿卓越，莞尔一笑间化成碎片状的流星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仿佛坠满他的心房。
　　“砰—”他脑海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撑开。
　　那是谁！
　　这心底瞬间被揪紧的滋味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仿佛在无底的深渊里乱寻，突然看见一丝光，他便朝着走了过去。
　　猛的张开眼，却被晌午明媚的光刺痛眼眸。
　　仲夏的光暖暖的洒在他脸上，蝉鸣声在窗外响彻云霄，在树荫间的枝桠上留着长长的痕迹，好似被岁月拉长，在一次次的痛苦中沉淀。
　　“老张怎么会在这？”
　　老张是他们给数学老师取的昵称。
　　“这节课本来就是他的，你低调一点，上次作业还没交呢！”
　　周思远虽说醒了过来，可思绪还在梦里盘旋，真实而温暖有力，让他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贴在心墙上最近的位置，久久难忘。
　　“我说小周呀！起码我也在上课，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个数学老师。”
　　小周，他总是去学生开头的姓氏来称谓学子，听上去，还蛮不错的，至少亲切的让人觉得踏实。
　　老张的眼眶深凹进去，深沉自然的盯着周思远，那眼神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随时随地要把他吸纳进去。
　　他身体一身哆嗦，心里拧作一团，无法伸张。
　　好痛。
　　再回头看着聒噪的夏荫，朗朗书声与虫语交响，周思远总认为他的身边应该有谁。
　　他不会知道，这种暖暖流淌的感觉来自于世界外的另一个他
　　正当他眸子闪烁时，脑海不知被谁的眼神贯穿，想起那张模糊的脸，他的笑明明是张扬而肆意，却显得太过妖娆。
　　那人是谁！这些天里，每每在梦里遇见这张容颜，他都会感觉到很亲切，总认为近在咫尺，心动那时就好像浑身在燃烧，可他不记得记忆里曾遇见过这样的人。
　　老师听见他窸窣的笑声，扔了根粉笔在他脸上，被随后深邃的眼神灌了一身的激灵，让他不得不正视起这节数学课。
　　“对不起老师，实在没忍住。”
　　“后面站着去。”老张厉声呵斥他。
　　周思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刚走到窗边，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老张摊起了双手，甚是觉得无语，随即让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是收着教案一瘸一拐的走开了，跨出教门还不忘死盯着他，目光尖锐的像把利剑，让周思远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
　　周思远感觉还没从梦境里抽身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松垮垮的，尤其是每当他看见校园里深黄色的银杏叶时，总会不经意的想起某个人的脸，可就是任凭他绞尽脑汁后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怎么会知道，那是关于另一个时空的故事……
　　他梦里总是存在一张很干净的面容，短短的秀发披散在肩上，可就是脸颊怎么也看不见。
　　周思远也没管那么多，趁着广播体操的间隙掏出一包黄鹤楼就走向了厕所，和往常一样蹲在厕所的角落里，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急着点上香烟，而是怔怔的看着香烟愣了神，因为总会有个声音在他点燃香烟时想起，那缭缭的烟熏浮光掠影，在大脑深处响起让他难以忘怀的话语。
　　声音贯穿在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柔软的捏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会告诉我心底的答案和你想的一样，所以，你应该多抽一点烟，然后死在我前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以来脑海里都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声音，他绞尽脑汁也不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身体却又在躁动起来，不自觉的颤抖。
　　这声叮咛不偏不倚的刺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把烟头一撇，扔进了厕所里，只听见水刷刷的声音就冲进了下水道里。
　　他心不在焉的走出厕所，看见镜面里自己憔悴的容颜，不由得深思自己这几天是怎么了，伸手触摸颤动个不停的心房上，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什么，像是陷入魔怔一样。
　　正在他正迷惑的时候，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妙龄女子，他侧着眼看着她，帽檐下遮的严严实实，也看不清长什么样，没留意就走开了，就听见身后悠悠的传来“黄雨柔，快走了，不然一会又要挨批了。”
　　殊不知，她摘下鸭舌帽后，面对着镜面里的自己，左边的脸颊上多了一道疤！
　　从额头一直到鼻尖，细长蔓延。
　　他没有去操场上，转身回到教室里坐着，窗外的光斑驳的落在他的笔记本上，他突然就不受征兆那般提起笔写下了一个名字：黄雨柔那署名就镌在书桌上熠熠生光，从名字里他看到一张神秘的脸，发自肺腑的笑出来。
　　他蓝色的笔尖停留在纸面上洇开成汪洋，他拿着便签纸对着阳光的方向摊开，透过窗扉，忍不住的轻轻呢喃。
　　“黄-小-柔-”
　　谁知道，脑子里一阵刺痛，那张写着名字的便签纸掉下了旧的操场里，他急忙伸出手试着能不能捞回来，可即使半个身子露在窗台外面，也还是没能抓住。
　　坐落在年旧树荫里的名字，跟着光的附和，也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的变成眷念。
　　周思远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对于自己今天里的所作所为表示不理解，睡意也时而滔天困乏，而且脑海里也总是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让他感觉熟悉又陌生。
　　这一天过的浑浑噩噩的，他缓了口气，摸着脑袋走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他想回家休整一下再来。
　　“报告！”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只是他的班主任好像不太待见他。
　　“你来干什么，现在不是在做课间操吗？”
　　他的班主任是一个秃了顶的中年老男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腔的油烟味，胡茬脏兮兮的，而且人还很势利，对于优秀的学生笑容满面，对于那种成绩不好的，就另当别论了。
　　“老师，我想请假回家，今天身体不舒服。”
　　周思远装模作样的扶着自己的额头，一副病态疲惫的样子，倒有了几分病人的样子。
　　“你哪天不生病啊！”
　　班主任也不是善茬，一眼就看出来他是装病的，无非是想偷懒。
　　“我没骗你，我头晕晕的，感觉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把自己在医院里所见到的尽量用自己的话描述出来配合自己症状，更浮夸的，是他还装作腿软的样子滑稽可笑。
　　“睡觉睡多了，清醒一下就好了，广播操结束了，回去上课，都高三了，没事别老请假。”
　　他就这样把周思远给回绝了，他不悦的撇撇嘴，要是换作那些成绩好的，他还真的想知道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只能无奈退回教室的周思远一脸的沮丧失落，坐在窗户边发呆的注视着还未凋谢的一些的银杏叶。
　　课间时，他的朋友告诉他，今天上午是校园十佳歌手的决赛，问他要不要去看现场表演，他本来就有气无力，什么都没想就拒绝了，可最后还是在沈慕尧的软磨硬泡下陪他过去。
　　还在教学楼里就看见了涌在门外的学生，这样的火爆程度，他们想要挤进去，难度可想而知。
　　周思远感觉自己是裹成一个球状被别人给踢进去的，最后还是如愿以偿的站在了最后一排。
　　学校很少把礼堂租借给社团举办活动，更何况他们是高三的，被严厉禁止参加类似的活动，可就在不久前，有人不堪高三的压力，准备跳楼结束自己的人生，虽然最后演变成一场闹剧，可当她跨回高楼时，无意间踢落了学校高楼的石瓦，刚好划伤了一个女孩的脸颊，迫于形势下，学校害怕会有更多的学生以这种方式来舒解重压，于是便格外开恩，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那个金碧辉煌的礼堂里只有歌声在悠扬，礼堂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当一首“遇见”唱罢，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歇，把全场的氛围引向了高潮，在一阵骚动中，全是呐喊的声音，无不是在赞叹她的天籁之音。
　　台上的女孩羞涩的抱着小提琴就走到了观众席，周思远看着那座落在不远处的背影，心里悸动的说不出话来，他有千言万语，可就是一言不发。
　　等到沈慕尧唤他，他才应允着随他离开，临走时拼了命的绕到最前面去想要看看那个把鸭舌帽压的很低的女孩，只是，没能如愿以偿。
　　他站在门外，偷偷的注视着那个人，欲言又止。
　　会是她吗，那个背影下藏着的脸颊，是否会是他一天心神不宁的根源。
　　他来不及再去窥探一二，当活动结束后，那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淮南的夏日是很燥热的，他想趁着走读的机会溜出学校，他平时酷爱喝可乐，走到校外的小卖部里买了好几罐冰镇的准备带回学校，付账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徘徊，近在咫尺的感觉，甚至感应到不同的心跳。
　　总有人站在他面前，贴近他的呼吸，蜷息在他胸膛。
　　“多喝苏打水，对身体好，少喝点可乐，对身体不好。”
　　印象里有人抢过他的可乐，硬塞给他一瓶苏打水，那是个黄头发女孩，和之前的略有差别。
　　周思远不明所以，把可乐放回便利店的货架上，转头去冰柜里拿了一瓶苏打水，还不等付钱的时候，就打开猛灌下去。
　　下午时，校园里到处是安逸的光芒，树梢上时不时还会有小鸟叽叽乱叫，风过树影时发出婆娑的声响，斑斑点点的缀在他身上。
　　他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那是他在路边采的，他平时就喜欢在嘴里含着些什么。
　　周思远仰头沐浴在盛光下，一片云悄然而至，阴影涵盖在他眉宇间，他睁开眼坐起来，教学楼的尽头他看见个很熟悉的背影，他默默的跟了过去，就在转角即将碰见她时，迎面而来的却是最后一丝晚霞，那余晖尽管在下坠，却还是弄伤了他的瞳孔，他掩着眉目，待到再次张眼时，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怪的事发生了，适才阳光大作的天气，转瞬间就下起了毛毛细雨，下午课的铃声也在这一刻敲击起来，这一下雨就泥泞的街口，他捂着胸口暗自神伤，握着手中的空瓶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由于天气原因，下午的体育课临时用来考试，而坐在教室里，代替体育课的物理老师破天荒的和学生密切交谈起来。
　　一向自恃清高的他也想在这时彰显自己的学识，不知不觉的，就谈到了大家都颇感兴趣的平行世界话题上。
　　周思远是个学渣，老师口中说的那些概论与原理他根本不懂，包括那些猜想也不知一二。
　　他只听到一句话，就让他获益匪浅。
　　“当你有一天去到一个地方，遇见一个陌生的人，看见一片陌生的景，我想，那是你在另一个时空正在经历的一切，你们之间息息相关、紧密联系又互不干扰，只有在偶然的时候才会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如果，你们现在正有这种经历，一定要学会珍惜，说不定，那是另一个时空的你留给自己的遗憾。”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摘下黑框眼镜，一双眸中漆黑的盯着周思远看，让人直视会掉进去，饶有兴致的他微闪瞳孔，一紧一缩，久久不语。
　　周思远站了起来，同样的也没说话，望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瞳，两人对视而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对师生在教室里笑个不停，所有人都懵在原地，等到他们的笑容凝固后，物理老师才戴上眼镜，轻松写意的说“你懂了吗？周思远！”
　　他说出了一句悖逆内心的话。
　　“我要是不懂的话，还有谁能懂！”
　　谁能想到，平时闷不作声的他突然就有了非凡的自信，就像一个傲立在巅峰的人，俯视一切渺小的众生。
　　这一刻，他像及了那个另一个时空对黄雨柔不顾一切的周思远，除了黄小柔，他谁也不服气。
　　下课后，他走到礼堂前，在霓虹闪烁的灯光中看见舞台上站着翩翩起舞的人；他走到操场上，陆离纵横的光在每一滴雨水里灼耀，印上他的脸颊，更像酣畅的哭了一样。
　　时间一晃一晃的就来到了下午，傍晚霞光如海，自西边最高的山苑一涌而下，卷着万千琥珀淹没在城市的上头。
　　和他一样，在这所学校里一样有人在寻觅，黄雨柔站在走廊上，长发飘扬，双手捧着脸蛋红彤彤的映着夕阳西下。
　　下了晚自习，重点班的黄雨柔和往常一样温习功课到了深夜，和她一起的，是一个叫做苏小染的女孩，一前一后走出去。
　　“黄雨柔，我要回去了，你要走吗？”
　　“你先回去吧！我把这里背了就回去。”
　　谢绝苏小染后，徒留她一个人的教室有些孤单起来，苏小染出去关上了走廊的灯，黑暗与昏黄的灯光交融，不知不觉的泛起阵阵雾气，从迷雾深处传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不管是哪一个时空，我都最爱你……”
　　她站起来大喊了一声是谁！
　　没人应答她，而刚才的那阵雾气也已经消散不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仅仅在喘息之间，她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黄雨柔是至死不渝的悲观主义者，骨子里刻满了数不清的桀骜与清高，她向往孤独，却又无比害怕孤独捎带给她的无助。
　　她关上教室的灯，屈身在黑暗里摸索着下了楼道。
　　这栋大楼在顷刻间，就被泼上了墨色，就只能听见在走廊上传出哒哒哒的脚步声。
　　校园的街道张罗着各色的灯，昏暗的路灯下，周思远和黄雨柔擦肩而过，他们的身影挨的很近，有些重叠在了一起，站在楼道下的黄雨柔痴痴的望着周思远，眼睛里奔涌着数不尽的光失，在校区的霓虹下，疏离又迷人，跳跃在茫茫的黑夜中，尽兴辉煌。
　　周思远心底有着微微的感觉，他这几天心神不宁，总感觉去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着自己想见的人，可寻寻觅觅后，又会在心底梗一下。
　　人海里映着的，没人让他提上欣喜，无论是灯光散落的礼堂，还是金宇满色的操场，他奔波来往，汗水稠湿了衣襟，可就是没能找到那个能让心底暖暖的场景，那个一直让他说不清也临募不出的风景。
　　可现在，那些慌慌而谈的景象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他需要的，不是找寻一片风景，而是攀附谁的身影。
　　而现在，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那时，银杏落了满城，金色摇摇欲醉，染上墨香，久久不忘。
　　他们不认识彼此，各自有要去的地方，周思远按住心底的悸动，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只是侧着脸颊，看着倒印在镜子里的女孩，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久久不能平复。
　　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句话：如果另一个平行时空的我们再相遇，我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他抬头看着刷的雪白的壁岩，好像看到了别样的世界。
　　心里泛起滔天巨浪，风暴不止。
　　良久，黄雨柔率先开口说了句：好久不见。
　　周思远这才回头浅浅的笑着说：好久不见。
　　而他视线尽头的黄雨柔，卧蚕里的光泽正不安分的鲜艳着。
　　视线内彼此的呼吸骤近，在星失的余光凝聚下，两人发自肺腑的笑了出来，总认为，彼此眼前的这人，好像在哪见过一样，能让心底悄悄的动容，就是，差了点宣泄的爱意而已。
　　他们的眸光之间，皆是星失的光，好像下了场雪，茫茫的挡住了彼此炙热的鼻息声，爱意充斥在星间，那是一片黑色的海，却不能阻挡他们清晰的看见彼此。
　　而当两个人再次回头踏上前路时，一切已经成空，漆黑的过道里，就只剩下了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们只是浅浅的认识了彼此，却在另一个时空因为喜欢而抱憾终生。
　　如果，真的存在平行世界，我们会以怎样的方式相遇。
　　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五十年后的那个时空里，一对两鬓斑白的老人依偎在银杏树下的漫天落叶的石凳上，老人的脸颊上划着一道长长的沟壑，女人娇羞的把头埋进老人胸膛，虽说白发苍苍，可爱在他们身上，如同电影那样，虽有进度条，却能有个结尾。
　　女人白皙的手臂上，虽用纹身来稍加装饰，可还是看见了一个红豆那般的印孔，在泛皱的肌肤上夺人眼球。
　　他缓缓的趴在她耳边私语，我不知说了什么，也没提到过四季与春秋，却总感觉，他们爱了好几个世纪。
　　当他们在凋零的落叶中诚恳的热吻时，秋末的最后一抹余晖烫穿了他们心脏，近耳之尺，聆听到贯穿生命的语言。
　　“你如果做了河流，我就是途经你的山川；做山野，我就是荒川上的孤叶”
　　书里总写满了我们想要的结局，可我们，终究不会拥有让自己称意的一生。
　　而当这对羡煞旁人的老人魂归尘土时，暮然才发现，他的墓碑上，仅仅留下了黄雨柔三个字，而这短短的一生，就这样被铭刻的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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