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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
大二暑假和几个高中同学茶话会结束回到家,崔悠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想起刚刚吴小莉半开玩笑说“难怪连齐栩当年都暗恋你”,这在她看来就是无稽之谈,刚听到时候虽然有些震惊,但是看着吴小莉微醺的样子,也一笑置之了。她绝不会认为自己高中时候的姿色能够吸引到同级的学霸校草齐栩。
高中的她脸上长痘,身材中等,每天素面朝天的扎个马尾,穿着宽大的校服,戴个眼镜,放在学生堆里都找不出来。
对于高中时期齐栩的印象,好像是关于迟到。
是的,学霸会和她一起因为迟到被抓包罚站。
崔悠父母常年在首都工作,除了按时往她账户里打钱之外,基本很少有联系。
考上了重点高中后,父母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专门请了一个阿姨照料崔悠起居。崔悠赖床,仗着自己家离学校近,每天掐着点去学校,早读老师一般不在班,可惜学校门口总有行政部老师在早读之前抓迟到的学生。
因为行政部老师只会训诫,不影响班级根本利益,所以崔悠就锻炼出了厚脸皮,掐着时间点故意迟到,还能在罚站时把兜里阿姨做的早饭解决掉,正好早读结束回教室,不用因为在教室吃早饭被班长记名字。
迟到的人每天都大同小异,但是她和齐栩,是迟到钉子户,每天早上都在操场旁边的梧桐树小道上罚站。冬天踩脆脆的棕色树叶,夏天躲树荫下,看对面忽闪忽闪的阳光穿过树梢。
还要多多感谢齐栩,受了年级第一的恩惠,两人站在一起时,行政老师也不甚对她说什么难听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崔悠在一起被罚站的第二个月就决定投桃报李,看着桌子上的早饭,让阿姨多装了一份。
两个兜都鼓鼓的,明显了很多。那天是一个男老师,看着她兜鼓鼓的进校门,叫住了她:“你迟到了你知道吗?兜里东西拿出来看看。”
崔悠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两袋包子。
“你一个女生好意思吗天天迟到?还吃这么多?脸皮真厚。”
崔悠年少敏感的自尊心被捣碎,眼泪不听使唤的吧嗒吧嗒掉下来。那天,全年级只有她一个人迟到,她站在梧桐树下把两袋包子吃个净光。
课间听女生讨论:“齐栩今天没来学校,好像是请了病假。”
崔悠心里莫名其妙生气的小火苗突然就熄灭了。
崔悠后来的一个星期都没有再迟到,班里人都说她逆天改性了。可惜第二个星期一开始,她就又迟到了,因为出门在楼道被装修工具刮坏了校服裤子。另一条校服裤子挂在阳台还没晾干,今天周一,还有升旗仪式,崔悠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穿了一条颜色一样的运动裤,跑进校门时已经看到两三个人正在被训。
完了。崔悠心想。
男老师却直接让他们去小道,没有对她多说什么就走了。
齐栩也在。今天齐栩有点不一样,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看一看她?
往常齐栩可是目中无人,目不斜视的主。齐栩在她旁边站住了脚。崔悠疑惑,眨眨眼偏头看了看他。
他突然伸手,僵硬地递过来一个油纸袋子,袋子里黄黄的,好像是鸡蛋饼。
“我看你今天没带早饭,这个你吃吧。”随着话音刚落,齐栩耳朵有些红红的。
崔悠发誓,这是齐栩他自愿的,并且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她已经吃过了,今天迟到实属意外,不过看着齐栩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仿佛她不收,就犯了天大的错。她还是双手接过来,连声说了谢谢。不过没有立刻吃,拿在手里,鸡蛋饼似乎有些烫手。
背书的时候,崔悠余光感觉到齐栩的脸时不时偏过来,好像在监督她。于是她展开了袋子,当场把鸡蛋饼吃了。
鸡蛋饼很好吃,和早餐店里的口味不一样,应该是家里做的吧,崔悠心想。
崔悠刚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目光就和齐栩交汇,她连忙点点头,脱口而出:“好吃。”
话音刚落,崔悠感觉有些喘不过来气,嗓子眼卡住了,她噎住了。
看到齐栩书包侧面塞了一瓶矿泉水,她自顾自拿下来拧瓶盖,一边示意齐栩自己噎着了。
待崔悠平息下来之后,齐栩看着她平静的说了一句“这是我喝过的。”崔悠感觉到一阵尴尬袭来。
“不好意思,我待会再给你买一瓶新的。”崔悠脚趾抠地。
“没事。”齐栩有些笑意看她,“你好了吧。”
“好了好了,谢谢。”崔悠再次脚趾抠地。
课间的时候,崔悠买了一瓶水,让和齐栩一班的池夏递给了他。池夏和崔悠是初中同学,因为两人总是坐在最后一排而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崔悠打断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丢下一句“回头和你说”就跑上楼了。
崔悠迟到断断续续坚持了一个学期,高二分科时,因为好朋友们都选了理科,她也头铁的交了理科申请表。
她和池夏分到了一班,哦,还有年级第一,齐栩。
高二,他们又成为了迟到钉子户,不过继鸡蛋饼和矿泉水之后,他们基本没有交流过,崔悠以为齐栩本来就是这样,给她鸡蛋饼也不过刚巧他不想吃了。
开学一个多月,一天早上,崔悠没忍住好奇,在梧桐树下问了他:
你学习这么好,怎么一直迟到?
齐栩没看她,看着手里的笔记,半晌不回答。崔悠识趣的没有追问。
“早上教室里很闷,记不住东西。”
齐栩平静地叙述。
学霸迟到的理由果真不一般,她是因为吃和睡才迟到,而学霸是因为怕影响学习才故意迟到。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吧,崔悠心里感叹。
再后来,崔悠受齐栩的熏陶,尝试把难记难以理解的东西带过来早上记忆。
时不时还请教一下齐栩,齐栩也三言两语给她点拨了。每次请教,崔悠都会感叹一下学霸的脑回路如此优秀。
崔悠受了齐栩点拨,理科进步不少。第二个学期班里成立一对一帮扶,一个优势科目带一个弱势科目。齐栩被分配到了管丽丽,是班里漂亮的舞蹈生,她数学十分短腿,老师希望齐栩能够帮她补补。
池夏和崔悠分到一组,文理互补。
刚搬了位置第二天,班主任莫名其妙让崔悠和管丽丽换了小组,崔悠和齐栩换在了一起。
崔悠和池夏面面相觑,池夏帮她搬桌子,齐栩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仿佛置身事外。管丽丽脸色有些难看,自己拖着桌子往后走。池夏搬完帮管丽丽搭了把手,搬到自己旁边。
管丽丽坐下来就附耳悄声对池夏说:
“齐栩那个冰块脸,早摆脱早超生。”
池夏看向崔悠,崔悠坐姿是有些僵硬。
下课的时候,看齐栩没有离开的意思,崔悠才问他:你知道老班怎么换组了吗?
齐栩看了她一眼,“我申请的。”
崔悠没想到齐栩这么直白,眼睛瞪大,身体有些僵硬。
“我没有精力辅导基础太差的,就让老师换一个没那么差的给我。”
崔悠尬住。
晚上阿姨有事,崔悠去池夏家里蹭饭,在饭桌上听崔悠转述,一家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池妈妈拍拍她的背,说:悠悠得到学霸的认证了,咱们没那么差,应该高兴。
崔悠强颜欢笑。
因为第二个学期紧张起来,早读老师到班,所以崔悠和齐栩也不再迟到了。
崔悠问他:你不是说早上记不住东西吗?
齐栩:该记住的都在之前迟到的时候记住了。
……学渣无语。
早读结束的时候班里睡倒了一大片,崔悠也耐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池夏过来摇她,“带早饭没?我没吃早饭。”
“别烦,我也没吃……”
崔悠转了个方向,脸对着齐栩睡了过去。
崔悠是被烫醒的,感觉脸上有重量,热热的,香香的。抓起来眯眼一看,是鸡蛋饼。她回头看了一眼池夏,池夏不在。看了一下四周,齐栩正在戴耳机听听力。过了一会齐栩摘了耳机,对她说:吃吧,给你的。
崔悠有些好奇,是鸡蛋饼,还是热的。
“是去年那个吗?”问完了崔悠才发现说的什么鬼话,一大早可能头脑不清醒,她想说的是是不是和去年一样的鸡蛋饼来着……
齐栩轻笑了一下,“不是,不过是同一个人做的。”
学霸就是聪明,明白她要表达什么。
“那怎么是热的……”
“我刚去了一趟小卖部,顺便热了一下。”
“喔。”
崔悠觉得蛮神奇,她家里阿姨很少做鸡蛋饼,高中两次吃鸡蛋饼,都是齐栩给她的。她很好奇,学霸每天都吃鸡蛋饼的吗……
崔悠晚课的时候,给齐栩桌上放了一瓶电解质水,以示鸡蛋饼谢礼。齐栩一直放在桌子上没动。
第二节晚课崔悠因为要填省作文竞赛的材料,从教师办公室跑到主任办公室,跑了一圈把材料上交了,回来口渴难耐,看着齐栩桌子上没动的水,难以启齿,还是开了口:
“这个水我能不能先拿走,明天我再买一瓶给你。”
齐栩看着她脑袋上的汗珠,拿起水,拧开了瓶盖递给她。
崔悠有些不好意思,送给别人的东西结果还要了回来……
她喝了一口放在桌上,就写作业了。
下课的时候,她问了齐栩一个问题,齐栩给她讲完,她点了点头,齐栩顺手拿过桌角那瓶水,拧开灌了一口。
崔悠愣了一下,看着他。
齐栩拧上瓶盖,放到自己桌子上,“不用再买了。”
好吧,是嫌麻烦。给我讲了半天题,肯定会渴。崔悠有些后悔把水要回来。
总感觉自己占了人家便宜。
周末的时候,崔悠和池夏妈妈逛街,在商场买了个吸管杯,想起前两天喝了齐栩的水,齐栩好像也没有水杯,就给他挑了一个不带吸管的运动水杯,也算这一个学期帮扶她的谢礼。
第二天把杯子放在齐栩桌子上,两个杯子放在一起摆在桌角,一个矮胖墩一个高瘦长,像一个帅气爸爸牵着一个粉粉的胖闺女,有些滑稽,崔悠不禁笑了一声。
齐栩看了她杯子一眼,吐槽了一句:
“多大了还用吸管杯。”
这是崔悠第一次听见齐栩开玩笑。
“这样上课偷喝方便。”崔悠小声说。
齐栩低头无奈且无声的笑了一下。
第二天池夏桌子上多了一个和崔悠同款的蓝色吸管杯。崔悠质问,池夏说是周末池妈妈逛街给他买的。
原来是同一天,当时只顾着自己买东西,忘了池妈妈除了买衣服,和她一起在杯子店里也挑了一些东西。
崔悠觉得齐栩忽冷忽热的,她认为这是学霸的通病,前两天还和她开玩笑,这一阵子又对她爱搭不理,请教问题也不搭理她了。
学期快结束了,帮扶小组暂告一段落,最后大家都冲刺高三,于是调开了座位。晚课调座位的时候班里一片混乱,结果这时突然停电了,整栋楼都是一阵高呼声,黑暗混乱中,桌子磕磕碰碰,人也碰着人,崔悠抬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脸上落下冰凉的触感,好像脸蹭到了谁的嘴唇,身子也贴到了那个人的胸口。恍惚间,抬头撞上一双亮亮的眸子,在黑暗里和自己离得极近。
慌乱中,自己又被旁边的桌子推到另一边,有一只手黑暗中拉了一下自己胳膊,这才站稳。
老班过来维持秩序,过了十多分钟,灯亮了。眯眼适应了一下,看向刚才的方向,池夏正冲着自己笑。
崔悠有些恍惚,心脏跳的有些快。
最后一节课崔悠有些心不在焉,看着斜前方池夏的背影,思绪混乱。
池夏是个典型的处女座,虽然有时嘴坏废话多,爱开玩笑,但是行为总是绅士体贴的。
他总是关注到细节,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崔悠有什么事找他他都事事有回应,在一起时他总是一手包揽,完了吐槽自己一句“懒死了”也没别的话了。两人肢体接触不多,池夏也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在此之前,崔悠一直觉得自己是他的妹妹,受他的照顾。
他从初中以来,从来没说自己喜欢过哪个女孩子。崔悠想着自己经常去他们家蹭饭,他一直用着和自己同款的杯子,帮自己背书包,晚上送她回家,一起出去玩……
刚刚到底是不是他亲了我……
晚上一路上崔悠都无话,快到家时,池夏把书包给她,“刚停电的时候幸好我拉了你一把,不然你这头得摔两个大了。”
真的是他。崔悠有些愣怔,木木的上了楼。
在书桌前,看着自己的粉色吸管杯,竟然想到了给齐栩买的水杯,这应该是他们唯一的联系了,她和齐栩,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换座的时候,齐栩面色没有半分变化,自己的失落和微微不舍的情绪显得很多余。
高三,齐栩去了尖子生班冲刺高考,池夏和崔悠还在一班,两人互相鼓励,文理互补,崔悠帮他文言文和英语,他给崔悠讲物理化学。因为数学在齐栩的帮助下,已经不怎么拖腿了。
崔悠打水时池夏会把自己水杯塞给她,导致班里人看着他们的杯子和他们日常的相处,对于他们的关系已经心照不宣。
高考进入倒计时,崔悠去打水时主动拿了池夏的杯子,池夏拉住她的胳膊,“干啥主动帮我打水?你喜欢我啊?”
崔悠扔下他的杯子,他连连认错,喊着姐姐帮我打水。
数学老师进班准备上课,池夏看着前面,小声说: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
崔悠想了想,“看分数再说,上课上课。”
数学老师讲完一道题,说了一句“这是高二的题,你们都忘了,用了偏门方法做出来的。全班只有崔悠是按照正确思路解答的。”
崔悠一惊,低头看题。这种题去年齐栩给她讲过,还给她整理了类似题的解题思路,她面对齐栩的威严,一一牢牢记住了。
她好像生出一种“严师出高徒”的感觉,利用齐栩往自己脸上贴金。想起齐栩的冰块脸,崔悠轻笑了一下。
“笑啥?在想我们考同一所大学的事啊?”池夏看着她挑眉。
崔悠觉得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不止是她,还有池夏。
高三这一年,大家都紧张了起来,说笑声也变少了。连学校所有的资源都向高三倾斜,向高三冲刺班倾斜。例如食堂吃饭,他们总是第一批去吃。
崔悠觉得不公平,但是也无处声张正义,谁让自己不是学霸,不在冲刺班当学校的国宝。
很多次去食堂,都能看到齐栩已经吃完放餐盘离开,不禁觉得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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