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囚隐］舔舐之痛

　　传闻中那位神明将迎来新一步的进化，临走之前它降下神祇来保佑信徒平安无事。

　　似远古时期的胚胎，撞击引起的滚烫火光覆盖大地所有生灵，宇宙的奇迹显于迁系万物纽带的锁链之上，变异，蜕化，血肉扭转，最后再化为茫茫孤独中智慧的“人”。

　　隐秘的影子卷起尾巴，它知道智慧的人经常被愚昧包围，去争夺他们无法得到的东西。

　　明月之下是黑色的瞳孔，它精准无声地捕捉着一切，你的面孔，你的脚步，你的内心。

　　唤醒你的内心，才会使你获得力量。

　　感受它，阿尔瓦，我将赐予你野兽的特权。

　　阿尔瓦从棺板上惊醒，电流造成的剧痛为他灵魂深处附着而来的恐怖梦魇，令他下意识蜷缩起身子；他绝望地想要捂住额头，却又被满手映入眼帘缠绕的绷带吓了个激灵。

　　展台上猫神尊贵的雕像正高昂起下颌，凌傲地俯着望他，而他却能从那恰似偏移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悲悯，那是对于伤者的同情。

　　在与使徒安确认过那份寓意同样的符文后，神明慈爱的庇佑彻底消失了，不经端摹便能发现，权杖中的球体已不是往常那么明亮。

　　他整理了下袍子，今日在这愁苦的尘世间，他将继续勤勤恳恳恪守神明交付的职务，前提是没有发生任何不可避免的意外。

　　卢卡发誓他绝不是故意把机械师的遥控器搞坏的，他只是恰好坐在她旁边，再一个不小心用胳膊把它蹭掉了。

　　他嘴里说着“抱歉抱歉”却因为眼有疾没看清东西，站起来拉开椅子弯腰去捡的时候，结果桌沿撞到脑袋又一个失误坐了上去。

　　那手忙脚乱的操作跟抱着脑袋的哀嚎，以及跟他屁股下传来的破裂清脆声，让在场所有人都瞬间沉默了。

　　“卢卡巴尔萨，那是我最宝贵的东西！”特蕾西揪起他的领子，那一刻羸弱好像跟她没有了什么关系，整张脸被气的通红:“没有了它我该怎么参加比赛？你真是个十足的混蛋！”

　　“等等，我又不是故意的。”卢卡抬高双手，尽量在惹不到她的情况下保持距离，毕竟他可没有精力去应付一只难缠又较劲的野兽。

　　“我不可以，也不可能因为你的原因就当误比赛，让我因此退出想都不要想。”机械师蹲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摆弄那些碎片，最后她提出了一个终极的解决办法——在修好遥控装置前，让这位净能闯祸的囚徒先生替她上场。

　　卢卡用手坚决地指着她:“我才不去！”

　　结果特蕾西脸色暗了下去，她抬起双眸，那似乎能够吃人的眼神掠过一凌寒光:“如果你不去，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囚徒先生果然退让了，他吞咽了一下唾沫，在原地呆呆的傻站了两秒，最后表情极其别扭的说道:“去，我去还不行吗。”

　　乌鸦盘旋来去，电机沉静无声。

　　卢卡懊恼地抓着头发，他在赛场一边慢跑，一边给自己复盘。怎么就让那家伙到翻了最重要的笔记本了呢？

　　他承认大部分时间脑子里是很不明朗，对方向他借红色封皮的那本电功率数据笔记，他却指错了地方让她正巧翻到了蓝色的那本。至于笔记本里的内容，疯疯癫癫里又带了点明确的指向性，大概谁看了都要震惊万分。

　　队友不停发来的急切信号警告卢卡快点修机，别再遛弯了，他“嘁”了一声，终于在这不归林的枯树旁边找了台机子。

　　修着修着，他的手指突然戛然而止。

　　他掏出机械师给他的场次名单，除去这局的击球调香以及已经被挂飞的守墓人。关于监管身份那里的图片是个灰色的男性剪影。

　　他又慌慌张张地翻开其他已公式的场次排期，坐在地上大脑飞速的运算起来，结果就像玩笑，果然有种东西叫最怕什么来什么，对他这种向来自诩的倒霉蛋来说更跑不掉。

　　“可恶，我怎么就这么背！”

　　此时对他来说修机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只会摆弄娃娃的女孩也好，那群还在傻乎乎跟监管纠缠的家伙也罢，他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远远的离开，只要不碰到…

　　伴随着同伴的信息化为除他以外的最后一个叉，那胸膛内的紫色波光开始猛烈跳动。

　　卢卡捏皱了手里的名单，咬紧牙齿，迈开双腿跑了起来。

　　我不想死在那个家伙手里，真是令人作呕，只要不死在他手里，什么都无所谓！

　　可惜他还没跑远几步，那地平线正对着月亮的方向，便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熟悉身影，他手中握杖，风把他样式奇异的长袍轻轻吹了起来。

　　当阿尔瓦与卢卡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他们都露出了同样难解的眼神，而其中那人异于往常的黑色瞳孔，骤然缩成了针般的形状。

　　卢卡满头虚汗，他的腿开始隐约发抖想要后退，脑海中愤恨的滋味汹涌上心头，可那来自生理上的紧张感又在拼命地呼喊着快逃！

　　那非人的面孔被戾色与迷茫所裹挟，权杖的尾部碾碎了石块，但他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宛如一种别样的僵持与试探。

　　卢卡脑海中的理智还在无声尖叫，不停大喊道会被撕碎的，快跑！快跑！电流穿透过浑身骨骼与内脏带来的后遗症也被牵连而起。

　　“哈…哈。”卢卡瞪大了双眼，浑身上下开始发出类似电击般的疼痛感。他握紧拳头，站在原地失声干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在地狱里翻滚的滋味怎么样？”

　　那一刹那耳畔的风仿佛呼啸而过，他的笑容慢慢消失，最终更替为了显而易见的恐惧。

　　那如同猎豹般速度弹射过来的男人，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无比的震慑嘶吼，他白色的碎发被风凌乱地吹起，隐秘的发丝间突然开始生长出了两只看样貌并不属于人类的竖廓耳，黑与琥珀色的双眼就像在盯着肉块般疯狂。

　　卢卡浑身发颤，求生的欲望让他立即踉跄地进行闪躲，奈何阿瓦尔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栅栏瞬间被冲撞成了零星散落的碎片，他又软着腿往月亮的方向爬去。

　　他心中活着的念头从未有过的强烈，可惜这人类弱小的体能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无论是阿尔瓦成为监管后在平日里的状态，还是此时他变为了兽类后近乎发疯的形态。

　　在逃窜的过程中他似乎又踩碎了什么东西，但那根本不重要，当那异化后矫健的手臂与厚重的爪子将他半个人都快要深深按在泥土之中，卢卡认为这一切实在太过诙诡了。

　　他想要厌恶地大声喊道放开，却又因感受到那面庞之上“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而哑住了嘴巴。那金色瞳眸的形状仍然与那人相似，却已然失去了身为人类的神志；阿瓦尔俯下前胸后拱起的背部，以及在卢卡面前恐吓般将嘴唇咧开到最大之后，所露出的尖锐獠牙。

　　即便他的左眼疾再严重，也足矣看清现在的形式，卢卡知道，这次他的确惹上大祸了。

　　要…要死在这里了？

　　卢卡终于害怕了，在那人手指变为的利爪，在他胸口无情撕裂了原本淡薄的衣服与些许皮肤后，他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啜泣的呜咽。

　　“呜呜…呜，对不起…老师，别杀我。”

　　又是一声愤怒的嘶吼，阿尔瓦消瘦的脸颊两侧冒生许多白色的绒毛，他的眼眶向鼻泪管的地方狭长延伸。如果向后看，半空中高高甩荡起的还有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他那覆灭的理智使他正如所有的猫科动物那般，生理情绪驱动着他发出了极剧危险性的警告。

　　“老师…老师，您不会想伤害我的…”豆大的泪珠溢出眼眶来，看起来可怜极了，卢卡将手颤颤巍巍地放到了耳侧，完全沦为了弱者的示好。

　　他隐藏起了自从挑明态度后对待阿瓦尔的嚣张跋扈，转换成了更柔软的嗓音沙哑地乞求道:“我、我一直都知道，您最喜欢我了。”

　　阿尔瓦那双血红充填的瞳眸，顿时间浮现出了一丝不确定，他撇下眉头，惊慌失措地摇起脑袋。卢卡的眼神让他原本被怒气操控的心脏开始痛苦起来，奇特的物质分泌令他头晕目眩，那双如薮猫般竖起的耳朵向脑后垂了下去。

　　尖锐的指甲从压在卢卡胸膛间的那宽厚指趾中尽数缩回，他向后倒退了两步，竟然坐在原地舔起爪子来。

　　无视卢卡哆哆嗦嗦爬起来的样子，阿尔瓦将肉垫舔得“沙沙”响，斜望着除对方之外的东西，像是不敢去看那张脸，殷红的眼也重新变为了琥珀般的金瞳。

　　与那位神关系很好的庄园主人，听了卢卡的诉苦与埋怨后，非常不负责任地摇了摇头:“嗯？有发生过这么一局吗？没有吧~”

　　海边黄衣卷起的触手散发出森森阴凉，那不可名状的身影晃了晃:“这跟吾没有关系。”

　　卢卡只得问东问西，最后无奈的找到了敬奉猫神的殿堂，在入口处，他遇见了使徒安。

　　“主降赐的恩典被弄碎，破坏了契印，本来这可以关乎他是否能够掌控神力俯魔的程度。”

　　手里捧着卢卡顺便捡回的那柄权杖，她取下因卢卡意外损坏、已经失去功效的那颗电磁球。她表示对此事无能为力:“所以在我主回归的这段时间里，教友可能都变不回去了。”

　　使徒的话让卢卡立即处在崩溃边缘，他焦躁地指着坐在旁边挎起小猫批脸的阿尔瓦:“那我怎么办？你知道吗，他都跟了我一路了甩都甩不掉！”

　　感受到卢卡散发来的恨意，阿尔瓦从喉咙里发出低沉怒音并又呲起牙，卢卡赶快满脸尴尬的安慰道:“小乖猫，谁是最可爱的猫猫？”

　　话音刚结束，卢卡就被阿尔瓦满是倒刺的舌头蹭脸搞得浑身激灵。产生兽化的效果让阿尔瓦几乎不能理解任何常规的事物，但他能敏感的察觉到周边之人对他投来的好与恶，无论那是否含有一定的欺诈成分。

　　安也愣了，她说:“从教友目前的状况来看，你最好能让他时刻保持开心，如果我没有想错，大概一个小时以后…”

　　“一个小时以后他就能恢复正常了？”

　　“应该就恢复些许神志了，我相信你能稳定住局面的，不难看出阿尔瓦对你仍怀有往日的情分，”安说:“当然我知道那无济于事。”

　　“……”卢卡沉默了片刻，艰难地垂丧着脑袋叹了口气:“如果他能够突然恢复神志，我毋宁他还是保持这样，或则现在就杀了我。”

　　卢卡本来不想带阿尔瓦回他的房间，里面尽是些重要的仪器，但他更不想让其他的求生者看见他身后跟着个长猫耳朵，尾巴就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奇怪监管。

　　阿尔瓦还是拥有他平日里的身体，他走起路来依然优雅端庄，就跟好些年前卢卡在背后唾弃过的“真能摆架子”一样，乍一看似乎只改变了些许特征，但卢卡知道才不是这样。

　　他鬼鬼祟祟地观察走廊有无人迹，毕竟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什么人。可当他欢天喜地去开门时，机械师突然出现并打了个招呼，把他吓的向后蹦起一大跳；跟着他同样一惊一乍还有炸毛伏在地上弓起背的阿尔瓦。

　　“哇哦，一只…呃，隐士猫咪？”特蕾西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但她兴趣还挺浓郁的。

　　“这不管你的事。”卢卡态度差劲，想快点撵人。结果特蕾西转眼就来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的阿尔瓦，在那只手舒适的抚摸下，阿尔瓦惬意地合上眼睛，浓密细长的白色睫毛，因躯体深处产生的愉悦快感而微微颤抖。

　　“嘿，你别摸了！”卢卡走上前来推开了她。

　　“摸摸又怎么了？反正你又不喜…”特蕾西下意识的接机反驳他，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阿尔瓦毛绒绒的脑袋:“对不起，小猫咪，原谅我，这不是在针对你。”

　　天啊，真是够恶心的女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回呛我。卢卡翻了个白眼，从后面圈住阿尔瓦的胸膛，费劲地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阿尔瓦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那条尾巴开始小心翼翼的拍打起来，好像对这个亲昵的触碰有着独特的小心思；他动也不动，仍由卢卡一路把他拖进了屋里，好在纵使身高出众，也没能匀填他体重轻的事实。

　　在把门顺手关上之前，特蕾西一把用胳膊抵住了门框，她趾高气昂地说:“反正我从来不会向你这样对待自己的老师，谁愿意倾心尽力的教授我知识，谁就是我的另一个父亲。”

　　“哼，你怎么就知道…”卢卡想要反驳她，谁知特蕾西打断了他的话。

　　“谁都看得出来洛伦兹先生连接电机时，采用的技术与你相同，甚至是在你之上领先许多。”她像是嘲笑，也像是在可怜他:“就算你把洛伦兹先生是你老师这件事情当做是秘密，我们也没有人会那么白痴。”

　　卢卡把她向外一推，重重甩上了门:“我最讨厌你这种自诩正义的家伙了，你们懂什么！”

　　在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之后，卢卡满眼怒意地站在门后，片刻后他斜望着站在墙边显得又可怜又有些窘迫的阿尔瓦，像是有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最后他竟顺着门慢慢滑下去，抱住头，强抑着声音沉默地哭起来，他的耳根甚至是脖子被染红了一片，可偏偏埋住了那张让阿尔瓦随其情绪所发生动容的脸。

　　阿尔瓦缓慢地走到他面前，他的尾巴不再摇晃了，死气沉沉地耷拉在修长的腿间，灯泡昏暗的灯光照映着他的侧脸，他轻轻蹙着眉，伸出那只被绷带缠满的手臂。

　　当冰凉的指尖托起那人燥热且惨兮兮的脸，他狠狠抿起唇角，心脏好像抽搐起来。

　　看着那双冷漠刻薄却又泪水肆意的眼，阿尔瓦的体内初升起一种微妙的欲望，他开始渴望被对方所抚摸。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但是他这种渴望毫无疑问没有含带半分虚假，如果任何一种情感都无法填补这份胸膛中缺失的空白，他希望卢卡能再次亲自给予这份甜蜜且痛苦的惩罚。

　　阿尔瓦动了动喉结，他想要开口，尽管那极有可能是一声极其廉价的呼唤，可这份廉价瞬间就被那人发狂的情绪所拦截。

　　“你这可恨的骗子，小偷！”卢卡红着眼睛将他扑倒在地上，他失控地痛哭道:“你还想拿走我的什么，我的家庭？我的父亲？还是我的未来？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卢卡骑在他身上，那些滚烫的泪滴也落到他眼睛里，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才是那头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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