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双重生)

作者:烟纸糊辣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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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冬(一)


      元和廿七年,十月十七,酉时末。

      日将落未落,把云彩烧成了一片火红色。

      东宫中突然一阵喧闹,身着大片青色缀以朱红围边喜服的皇太女桑澈扶着头上繁重的花钗自东宫门内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帮她提后摆的宫女。

      腰侧的玉珩随着跑动响的恼人,桑澈一把将玉珩扯断,圆润的海珍珠失了束缚,四散着滚落了一地。

      自后追出来的宫人们无一人敢拾,全部弓着腰跟在桑澈身后闷头小跑。

      崇华宫宫门上的红灯笼被桑澈跑过的风带偏了一瞬,一簇火苗借机舔上来,迅速将灯笼烧成了一只黑色的空架子。

      桑澈一路跑到主殿门前,宫人已将殿门上挂的红灯笼拆了大半,正在往上换刺眼的白幡。

      崇华宫的总管太监在殿内听到太女来了的传报,急忙拽平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从殿内退了出来。

      行过礼后一抬头,见桑澈还穿着喜服,忙不迭的抬手帮她将花钗仔细取了,劝她道,“殿下怎的没换孝服就过来了?一会儿妃嫔宗亲和近臣们都要到了,殿下穿成这样站在这儿不合规矩。”

      “我父皇……”

      桑澈哭的不成样子,将将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自己的眼泪呛住了。薛贤帮桑澈轻拍了两下背,架着她往偏殿走,一进门便命人将太女的喜袍褪了,亲自接过宫人端着的孝服帮她换上,又拧了两把浸过温水的帕子仔细地帮她擦下满额的花钿。

      “贤公公,我父皇真的……”桑澈抽噎着,不忍说出后面的话。

      薛贤撇头重重“唉”了一声,他是看着桑澈长大的,心痛她今日所受打击太大,最敬重的君父在自己大婚之日死于最爱的人之手,接到传信时没有晕过去,已经是个厉害的了。

      “殿下可别哭的脱了力,后宫无后,一会儿还得您自个儿撑着进殿视敛的。”薛贤走到桑澈身侧扶起她的手臂,几乎半抱着她,将她又带回了殿门前。

      妃嫔们已经全都来了,宗亲和近臣也来了大半,各找了各的位置乌泱泱跪了一地。

      桑澈路过妃嫔那边时,原本小声的啜泣突然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哭嚎声。有些真情实意的,是在为元帝而哭,有些膝下无子的,则是在为自己而哭。

      当了一辈子笼中雀的贵人们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了这位即将登基的太女身上,她们祈盼哭声能得到这位未来女帝的怜悯,给她们下一道恩旨。

      可谁又能来赦了自己呢?桑澈捂住心口,闷痛让她直不起身来。

      是她将段玊捡回来的,是她帮段玊一步步走到大周第一武将的位置上的,是她让他成了当朝唯一的异姓王,也是她向父皇求旨,想要与段玊成亲的。

      如今,她满心满眼爱着的男人,竟然在和她的大婚之日一刀刺死了她的父皇。

      薛贤命宫人将殿门打开,搀着桑澈走了进去。沉重的殿门隔绝了外面的哭嚎声。桑澈抬起眼,正看到太医拔下了刺在元帝心口的匕首。

      桑澈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终于将积郁在胸的那口浊血吐了出来。

      那匕首,是她赠给段玊的定情信物。

      “为什么……为什么!!”桑澈跪在地上,崩溃地哭喊出声。薛贤跪低了身子扶着她,低声叮嘱她莫要失仪。

      桑澈哪里还听得进去,抬手便将薛贤推开,跪爬着想要去抓那把匕首。

      薛贤也吓坏了,跪在地上拼命的拉住她的衣袖,桑澈回身拉扯,挣扎间不知碰到了哪里,砸出“咚”的一声闷响。

      殿门外值夜的宫女萤雪闻声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走至榻前,掀起一小截帐幔朝里探了探头,见桑澈果然是又做了骇梦吓醒了,忙跪在榻旁举起帕子欲帮她拭去满脸的泪。

      桑澈一把抓住凑至脸前的手腕,满脸惊骇的看向对方,见是自己宫中的萤雪才恍然回过神来。

      原是一场梦罢了……桑澈扶额闭上眼睛缓了缓神,松开萤雪的手腕朝她挥了挥手道,“不必管我,你且下去吧。”

      萤雪闻言收好了帕子,将帷幔放下,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桑澈就这样僵坐了好一会儿,觉得缓过来些才下了床榻,走至桌前给自己倒了盏热水。

      一盏热水下肚,桑澈才觉得三魂六魄归了位。她叹出一口长气,这骇梦,她自重生回来日日都在做。

      说是骇梦,其实却是她前世的亲身经历。

      她最爱的人,在与她的大婚之日,一刀刺死了她的父皇。

      那日视敛之后,桑澈曾命自己的暗卫去查段玊的下落。

      可一连寻了半个月,竟都毫无收获。这个男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而桑澈那时已患怪病许久,原本以为还能撑两年的身子因着急火攻心,勉强撑到继位大典后没几日也去了。

      当真的荒唐,杀人的没有偿命,她倒先走一步上了奈何桥。

      或许是因着她在重病中曾恨恨发誓,再来一次定要将段玊拆骨抽筋,凌迟致死,好报此世的负心之恨和杀父之仇。

      是以她一睁眼,竟真的重生回了遇到段玊之前。

      不仅重生了,脑海中还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它说自己叫做系统,可以帮助她复仇。

      桑澈起初当然是不信的,可这系统自顾自说了一堆,竟把她前世的经历说的分毫不差。

      她自是不敢耽搁,起身径直朝太医院跑,想问问太医这世间可有一种疯疾是脑中有其他人的声音。

      可没到太医院桑澈就停住了,如此询问,她就是没得疯疾也要被太医看做是疯了。

      【殿下若不信我,我可自证。片刻后殿下至寝殿,殿门前会有两只灯笼被风刮破。】

      那日灯笼倒是当真被刮破了。不多不少,就是两只,不偏不正,就在殿门前。

      桑澈便问系统,如何助她报仇,依她之意只要找到段玊取了他性命便是。

      可系统却说,须她自想办法令段玊爱上自己,如若不然,她便会魂飞魄散,大周朝也会就此覆灭。

      依它之言,这叫终极任务。

      魂飞魄散……她怎么会怕呢?可若大周朝覆灭于此时,她父皇便会死的比前世更加无法瞑目。

      不就是勾引一个男人吗?她做便是。

      桑澈放下茶盏,转身回了榻上欲继续睡觉。

      冬日里风大,刺骨的北风卷起院中零星的几片枯叶,旋转着撞向暗红的窗棂,因着被拦住去路而发出不满的嘶吼。

      桑澈被风声瘆得缩了缩身子,还未待躺好,便隐约听着殿外有二人在窃窃交谈,语气又急又慌。

      【叮咚,您的最新任务派送中】

      桑澈皱了皱眉,这个叫什么“系统”的东西,又在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所幸她已与它相处了些时日,如今能勉强猜测出它的意思。

      大抵是有要事要发生了。

      她遂撑着榻边半探出身,撩着帐幔问,“萤雪,出了何事?”

      萤雪在殿门外听到桑澈出声问话,急忙应了一声,“奴婢在。”

      沉重的殿门立时被推开了一条小缝,萤雪跨步迈进来,小心地将门快速掩上了。

      殿中的地龙专门烧的旺些,被褥中的汤婆子也是临睡时才塞的,饶是如此,桑澈仍是被那趁机钻进殿中的凉意激了一哆嗦。

      她伸手将被子拉高了把自己裹上,看着满脸凄惶的萤雪轻声问她,“到底出了何事?”

      “是……是陛下……”萤雪帮着桑澈扶住帐幔,垂下头支吾着说,“陛下传了口谕让殿下现在去南书房。但奴婢想着殿下近日少眠,方才又被梦骇醒,现下说不定刚刚入眠,有些不忍唤醒殿下。便做主和陛下宫里的贤公公讨价还价了两句,贤公公今日不知道怎的了,闻言直斥奴婢不尊君父,是以不甚把殿下给扰着了。”

      也该是今日了,桑澈闻言在心中计较,今日是元和廿二年的十一月初六,依着前世的记忆,今日便是兰安郡八百里加急的急报到京之日,而信中所书,是北商狮子大开口的议和条件。

      桑澈记得前世元帝读完急报后怒急攻心气吐了血,也难怪薛贤会急的斥萤雪。

      桑澈松开了拽被子的手,吩咐萤雪,“快给本宫更衣,回告贤公公稍待本宫片刻。”

      萤雪应声去回了薛贤,又张罗着要唤宫人为桑澈烘鞋展衣。

      桑澈抬手止住了萤雪,言,“顾不上那么多讲究了,既是夜里来寻,父皇必是有要紧事,你自帮本宫更衣便是,莫耽误时辰让贤公公难做。”

      萤雪应声,独自展衣为桑澈换上。

      桑澈自小便有畏黑的毛病,夜里殿中除了长明灯还要点上许多宫灯,萤雪借着宛如白昼的灯光,暗暗观察桑澈的脸色。

      殿下自是天人之姿,眸如水、发如墨、盈盈柳腰细如枝,一双杏目摄人魂,但这双勾人的眼睛,近日却频频含着忧虑。

      萤雪自是不懂,也不敢问。只见着殿下听说是贤公公来寻,脸色便更不好看了些,心里便担忧今日殿下怕是又要入不了眠了,明日得找太医来开开方子才行。

      思虑间鞋子也换好了,桑澈拽了大氅自己披上,接过萤雪适时递过来的暖手炉,和她一起踏出了殿门。

      冬夜当真是冷,桑澈站在门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哈出一口热气,抬手给自己兜上了帷帽。

      薛贤见桑澈出来急忙行了个礼,而后和萤雪二人提着灯笼,带着一众宫人们引着桑澈往外走。

      北风将灯笼吹的胡乱揺晃,没走几步就吹灭了好几盏。萤雪担忧桑澈害怕,放慢于薛贤一步伸手搀住了桑澈。

      桑澈因着这一只温暖的手沉了沉心,朝萤雪笑了笑,手掌覆上她的手掌捏了捏。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众人便行至南书房。桑澈将暖手炉交给萤雪,嘱咐她莫要在外面侯着自己,和宫人们一同去值房里歇一会儿。

      而后便和薛贤一同入了殿。殿中坐了十几位大臣,已经参政的五皇子桑淙璟和六皇子桑淙瑾也已在了。

      元帝按着眉心坐在正中,正在让匆匆赶来的太医给他诊脉。

      “父皇刚才看了急报,北商军无耻,竟让我们割十三城,并献黄金三百万两加战马十万匹,从此恢复始祖黄帝旧法,向北商称臣纳贡才肯退兵。”五皇子桑淙璟见桑澈来了,微微侧身向桑澈说明情况。

      其实这情况桑澈再清楚不过了。

      北商此次分四路进攻大周,其中三路被边防军拦回,只有卫榷带兵的这一路连破三城,如入无人之境。

      桑澈前世与卫榷多次对战,对其颇为了解。卫榷为不世奇将,十六岁便仅靠万军吞了东平国。

      其人狡诈,用兵刁钻,东平一战所损将士不过千人,自此一战成名。此之后从无败绩,被北商百姓奉为“战神再世”。

      而此战,便是她与卫榷的第一战。

      也是在此战中,她遇到了段玊。

      【叮咚,殿下需获得元帝准许领兵出战】

      还用你说?桑澈在心中呛了一句,向外一步跪在了元帝的正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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