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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脖子僵硬得像块石头无法扭动,手臂沉重没法抬起,连手指关节也不能活动,他是怎么了?全身似被五花大绑完全无法动弹。
大腿处多出一双手,手小小的指腹略带薄茧,应该是女人的手,忽而感到腿部湿滑冰凉,是有人在为他擦洗吗?力道真是粗鲁。还是遭遇性骚扰?昔彦尝试抬头,脑袋却灌铅一般抬不动。
他开口呼叫,声音卡在喉咙发不出。
身体突然倾倒,他惊呼,下意识用手撑住什么,手臂无法伸展,落了空,咚——脑袋撞到坚硬瓷砖地板上,磕得生疼。
很快他被人扶起。
昨晚,昔彦在友熙商城三楼金饰店偷窃,被商场保安发现,手电筒强光晃到他双眼刺痛,慌乱中他跳了窗,醒来成这副模样。在医院吗?残废了?
身体一轻,他被人扛起。昔彦身型瘦削,一米七七的身高仅一百二十斤。胸口磕在削薄的肩上,他敢肯定是个女人。他体重变轻了?再怎么弱不禁风也不至于被一个女人扛起。
眼前一片黑暗,失明了吗?昔彦感到有人在扯他的头,一手掐住他颈脖,一手用力逮什么东西。他听到女人松了口气,炽亮的光线如瀑布倾泻来,他看见了!
还在友熙商场,他踩点不下于十次,商场一至三层摄像头分布,金饰店门锁类型,柜台安保措施,营业员换班时间,他摸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不能动?!
有人在替他穿长裤,棉质柔软的牛仔裤。是个女人,手小而纤瘦,女人替他拉起裤头拉链时,他脸浮现红晕,二十年来从未与女人如此亲近。
他身体到底怎么了?受重伤瘫痪了吗?
女人继续替他穿T恤,紧身款,过于贴身让他勒得难受。最后是一件外套。
“李莉,将它往右挪一挪,醒目点。”
昔彦听到命令口吻的女声。他身体在移动,脚无法着地。
待人停住,昔彦只感到五雷轰顶,足足懵逼一分钟才缓过神。在离他三米远的承重柱玻璃镜里,他看到自己变成一尊塑胶模特!
这一定是在做梦!
跳窗位置他踩过点,不至于摔死。即便死,大不了一条命。可变成如此奇怪的东西究竟怎么回事?!
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眼神漠然地上下扫视他后,踱步进店。
昔彦从镜中看到门店招牌,是一家国际知名奢侈品店,一件T恤四五千他这辈子穿不起的高档店。
门店刚开业,女店员正整理挂衣架上的男士衬衫。刚才进店的男人,在指挥店员摆放。
有个穿红马甲的年轻小伙推平板拖车过来,停在店门口,拖车上摆着八只花篮。女声命令其他人帮忙,将花篮摆门口。昔彦身边多出一只一米多高的迎宾花篮。
到底怎么回事!他想恢复成人,简直抓狂了!脑中一遍遍回放昨晚经历,想得脑袋要炸了也搞不懂哪个环节出问题。
陆续有打扮光鲜的顾客进店,昔彦不得不羡慕这些有钱人,有的进店十余分钟拎两只手袋出来。
下午人流渐多,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过来,两男一女,那中年男人笑脸迎上,他们在用英语交流,昔彦一个字听不懂,他高中肄业,英文只认识ABC和hello。
随后,一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在两位助理陪同下朝这边走来。男人一袭笔挺黑西装,漆黑双眸深邃冷凝,眼中如攒聚了寒冰,面颊染霜似的毫无表情,让人感到十分地冷漠疏离。
中年男人笑容满面上前问好,“古总,欢迎欢迎。”尔后道,“剪彩仪式马上开始,请古总移步中间。”
被喊古总的男子未推辞,站一排人中心位置,俩外国人分立他左右侧。他们前面架着两台三脚架相机。
“开业剪彩仪式开始,三二一——”
众人欢呼喝彩,一条红丝带咔咔咔被剪成若干条。
剪彩仪式结束,中年男人邀请古总进店观摩,古总拒绝。
昔彦无聊至极,不能说话不能动,生不如死。他傻站一天,直到商场十点歇业,亮堂耀眼的灯一盏盏熄灭,遁入彻底黑暗。
他被挪进店,烦躁不已。又不知过多久,手指忽能活动,昔彦心中大喜,试了试手臂,能抬起!接着是脚,他恢复成人了!
他兴奋地捏了捏脸,软软的,揪鼻子,鼻梁很高。哈哈,也许是谁弄的一场恶作剧,跟他开个玩笑而已。他能走能跑了。
高兴劲没持续一分钟,发现被锁在奢侈品店里,又懊恼起来。门口是密码锁,他摸黑胡乱按一通,密码没试对。沉思片刻,等明日店员开门偷偷溜出去吧。
夜色漫长,昔彦熬不住困乏,哈欠连连地走到沙发旁躺下。
*
“这、这怎么回事?”
一道尖锐女声冲入鼓膜,昔彦惊醒。身体又不能动了!
“你们谁把模特搬过来的?”女声质问。
四位店员,两男两女均摇摇头。女店长描淡妆的眼睛迸出惊恐,难不成见鬼了。她声音微发抖,“你赶紧将它搬去门口。”
从镜中见身体又成一副任人摆弄的塑料模特,昔彦内心坠入谷底。不是店员见鬼,一定是他见鬼了!这也太特么扯淡了!
然而不管他如何咒骂,他又站在店门口,不能动不能笑不能说话。
悠扬的世界名曲缭绕在商场半空,拉开插销门锁的哐当声,营业员相互道早的问候声,推开玻璃门的声音,不绝如缕。新一天开始了。
昔彦快憋死,身体被禁锢在模特里,闷到窒息。
昔彦这人坐不住。刚上小学被医生诊断为多动症,在家闹腾就罢了,去学校也坐不住,四十五分钟的课堂上,不是揪前面小女生的羊角辫,就是削铅笔、拨弄文具盒,弄出各种声响,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字正腔圆地念课文,他不合时宜的“伴奏”气得语文老师朝他扔粉笔头,没上一个月被学校劝退。
他爷爷是校门口保安,干了七八年,趁十二小时换班空挡去求校长,好说歹说一把鼻涕一把泪才没让他退成学。
从此他被列为不受待见者,座位永远在最后一排的最角落,没有同学愿意和他同桌。学习成绩更别提,老师看他就目光带火,他永远是远远拉低班级平均分的差生,稳坐成绩排名最末尾。
店里来顾客了,两位珠光宝气的女人有说有笑进店,脸上涂的粉比墙沥子还厚。左边的年轻女子,手拎的玫红色褶皱羊皮包带品牌LOGO,昔彦干盗窃这行,那只包在二手市场能卖五万出头。啧啧,有钱有闲的贵妇。
“欢迎光临,张小姐您这边请。”是男营业员恭敬的声音。昔彦在镜中看不清营业员面部表情,只见他腰弯九十度,成一个直角,停留至少三秒。
昨日似木头杵一天,昔彦发现这店铺待客有心机,男顾客是女营业员接待,女顾客是男营业员接待。这种高档奢侈品店,营业员全是俊男美女,面试堪比选美。
昔彦百无聊赖,竖起耳朵。
“我老公生日快到了,送他什么礼物好呢?”女声娇滴滴特别嗲。
“张小姐,我们刚到最新款男士手袋,您是否看看。”男营业员说。
“他从不提包,看围巾或男士腰带。”女子否定。
昔彦想,干嘛关注这些有钱人买什么,想法子摆脱这破模特才是正事。
忽然,一道尖利女声如指甲壳划在泡沫上扎进他耳朵。
“臭婊.子——”一个浑身名牌,腰部水桶粗的中年妇女踩着尖细皮靴冲进店,短粗脖子上的金项链闪瞎眼。
妈呀,一出好戏。
昔彦盯向玻璃镜,两个女人厮打起来。
“老公天天跟我哭穷,钱原来全被你这狐狸精卷走。妈的,背的是××包,你一穷打工妹背得起吗?”中年妇女一把夺过手袋,猛砸到地上,狠狠踩两脚,皮包表面印出醒目的黑脚印。
年轻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尖声咒骂,“死泼妇,你谁啊?光天化日之下发疯。”
年轻女子体型纤瘦,不及水桶腰力气大,几番来回,被水桶腰钳住双手。中年妇女愤然拿出手机,朝听筒里吼,“王大强,你现在立即滚过来,友熙商场三楼……”
这年头,正牌当街撕小三的戏码见怪不怪,昔彦有些无聊,想打会儿盹。
“王大强,看你还怎么解释?”二十分钟后又开撕,一对一,变成三角斗。
昔彦想,在几何图形或物体结构中,三角形最稳定,但人际关系中,三个人就麻烦了,最不稳定,好奇怪。他有时就爱想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整个小学阶段被老师晾一边时,经常神游。
年轻女子哭嚎起来,“王大强,你这个骗子,不是说和母老虎离婚了吗?……”
昔彦从兴致盎然到双耳疲惫,站着打起盹。他外形是塑料模特,无人注意。只是站着打瞌睡好累哦。
“离婚,我要离婚!王大强,你等着净身出户吧,转给狐狸精的钱,每一分我都会追回来。妈的,当初瞎眼才嫁给你这个穷鬼,没有我家你……”
昔彦眼睛已闭上。他入睡能力一流,从不知道失眠什么滋味,读书时,课堂上老师激情满满唾液横飞的讲课也惊动不到梦游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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