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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香序章
在一个被暖阳眷恋的清晨,微风携着缱绻的蓝天白云悠悠而至,有一个名叫槐荫村的小村落。村子里,一棵老槐树格外引人注目,它高大挺拔,就像一位忠实的守望者,静静见证着岁月的变迁,也守护着树下那个既温暖又曾经历过骤然冷却的小家。
经历了漫长寒冬的蛰伏和春天的滋养,槐树褪去旧装,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不久后,无数象牙般洁白的槐花便挂满枝头。春去秋来,四季更迭,槐树始终与周围的景色相依相伴,融为一体。春日里,它是孩子们嬉戏的乐园;夏日时,它用繁茂枝叶为人们撑起一片清凉;秋天,金黄的树叶在风中飘落,宛如一场盛大的告别;冬日,银装素裹的它又成为了村子里一道别样的风景。从远处眺望,槐荫村连同这棵老槐树,就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绚丽油画,每一处色彩都饱含着生活的温暖与宁静。
树下的小院里,住着慈祥的顾奶奶夏煦,和她膝下两个没有血缘却胜似亲孙辈的孩子——顾雁汐与池墨。
两家人的缘分,得从他们的父辈说起。顾雁汐的父亲顾临沂和池墨的父亲池君念,是光着屁股一起在槐树下玩大的兄弟;
顾雁汐的妈妈李淑瑛与池墨的妈妈沈落芳后来也是无话不谈的姊妹。为了给孩子们挣一个更明亮的未来,在顾雁汐和池墨刚上幼儿园不久,两对父母便一同踏上了南下务工的漫漫长路。
起初,池墨是由他自己的爷爷照看的。可命运弄人,池爷爷一次田间劳作时不慎摔伤,腿脚落下了病根,再难周全地照顾一个活泼好动的男孩。池家不是没有别的亲戚——外婆家在邻县,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一个叔叔在城里,自家已有三个孩子,实在顾不过来。那些日子,池墨像个小小的包裹,被短暂地寄放在不同亲戚家,他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生怕给别人添麻烦。直到顾奶奶无意间听见池家父母在电话里焦急地商量去处,这位善良宽厚的老人毫不犹豫地敞开了家门。
“孩子交给我,你们放心去。小墨就是我的另一个孙儿,有我一碗饭,就决不会饿着他一口。”
从此,池墨小小的行李包便放在了顾家厢房里,与顾雁汐的房间只隔着一道堂屋。那一年,他们刚上小学一年级。奶奶待他视如己出,甚至因他父母不在身边,有时还多一份心疼。池墨也早早地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唯一且真正的家,将奶奶当作亲奶奶孝敬,将一起长大的顾雁汐,视为生命中最重要、最需要守护的“家人”。
然而,这个重新组合的家,并非从一开始就完整温暖。
在孩子们七岁那年的春天,雁汐的亲爷爷顾穆毫无预兆地离开了。那天午后,他正在槐树下修补农具,突然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紧急送往县医院,诊断是突发性脑溢血,在加护病房住了一周后,安详地停止了呼吸。整个过程快得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留给顾雁汐最清晰的记忆片段,就是去医院探望时,爷爷躺在苍白病床上,手背上插着针管,却还努力朝她和池墨笑着比了个歪歪扭扭的“耶”,说等出院就带他们去买棉花糖和放风筝。那成了爷爷留给他们的最后一个表情。
奶奶夏煦默默扛起了所有。温柔而坚韧的她,不仅要面对失去老伴的悲痛,还要同时照看两个懵懂却已感知悲伤的孩子。
远在南方的父母们得知后,愧疚与感激交织,只能将牵挂和补偿寄托在每周雷打不动的电话里,和过年时塞得满满的行囊中。
春去秋来,槐树绿了又黄。孩子们在奶奶的呵护下,在老槐树的荫庇下,一年年长大。爷爷去世后,顾雁汐开始主动帮奶奶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而池墨也收起了许多调皮性子,常常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一个夏末的清晨,一缕晨曦透过枝叶的缝隙倾洒而下。
“池墨,你给我站住,把我的作文草稿还给我!”在阳光的映照下,一个身形娇小的小女孩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她脑袋后面扎着一条低低的马尾辫,发丝柔顺而乌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在她粉嫩的脸颊旁。她的肌肤白皙胜雪,一双小杏眼明澈动人。她,就是顾雁汐。
池墨有着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在阳光下更显利落。他鼻梁高挺,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调皮的微笑。听到顾雁汐的呼喊,他眉眼弯弯,笑容灿烂:“我不,你过来追我呀,追到我就还给你。”说罢,便朝着槐树下跑去。
两人在树下你追我赶,玩起了捉迷藏。
这时,一位头发如严冬初雪般洁白的老奶奶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刚摘的新鲜蔬菜。她靠在门口,一边用刀削着菜,一边不放心地叮嘱:“小汐、小墨,你们俩打闹归打闹,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弄伤自己。”
顾雁汐追着池墨跑过堂屋,头顶突然“咚”地一沉。或许是跑动带来的震动,或许是相框本就年久放置不稳,木柜顶层的相框歪倒滑落,边角正巧砸在她发顶。
“哎呀!”她捂着脑袋。
她指尖拂过相框边缘褪色的红绳,忽然认出是自己七岁那年、也就是爷爷刚去世不久时系的蝴蝶结。那时候她总相信,系上红绳,爷爷就能找到回家的路。照片里爷爷的嘴角还沾着半粒饭粒,那是他每次吃饭都会犯的“老毛病”,现在却永远定格在黑白光影里。
她想起去医院见到爷爷最后一面时的模样,眼泪忽然砸在玻璃上,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是爷爷啊……”
池墨慌忙蹲下来:“别哭啊,我可没有打你啊。”他自己却盯着照片里的爷爷,鼻尖发酸。
顾雁汐忽然发现相框背面贴着张泛黄的字条,是爷爷的笔迹:“小汐生日,要买草莓蛋糕,小墨喜欢巧克力蛋糕”。字迹在末尾洇成墨团,像他没说完的话。这应该是爷爷发病前不久写的。
她用袖子擦着脸,却怎么也擦不干眼泪,只能攥着池墨的手腕,像抓住救命稻草。
“你想爷爷了吗?”池墨的声音闷闷的。
这时,奶奶拎着菜篮子从门口进来,正看见顾雁汐蹲在地上哭,池墨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小汐,怎么了?”
奶奶蹲下身,看见顾雁汐怀里的相框,声音忽然软下来。她用袖口擦去孙女脸上的泪,指尖抚过照片里老伴的眉眼:“乖,不哭啊,你爷爷要是看见你哭,该心疼了。”
“傻孩子,”奶奶轻轻拍着顾雁汐的背,“不哭了。你爷爷走的时候,你们还都是小豆丁呢。”
池墨慌忙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流了泪。他从裤兜掏出块自己舍不得吃、留着的水果糖:“别哭了啊,还记得爷爷说人吃了糖心情会好点。”他把糖塞进她手里。
顾雁汐抬头看他,只见池墨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桑葚,指尖还沾着刚才擦眼泪的灰。她接过糖,忽然破涕为笑,用袖口蹭了蹭他的脸:“你脸上有灰,像个小脏猫。”
池墨忽然想起奶奶总说“小孩子的眼泪是珍珠,不能随便掉”,便挺直腰板,用最老成的语气说:“以后我帮你擦相框,保证不让它再掉下来!”
那年爷爷生日那天,两个孩子用攒下的零花钱,真的买了一个小小的草莓蛋糕和一个更小的巧克力蛋糕,并肩坐在槐树下分着吃了。谁也没说话,但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天空澄澈如一块温润的蓝宝石,夏末的午后闷热而宁静。窗外蝉鸣织成一片绵密的网,蔷薇花开得恣意烂漫。
那是小学六年级的一堂语文课。老师站在讲台前,目光温和地扫过全班:“最近大家都在准备小升初考试,写作是语文学习的重要部分。今天我们请几位同学分享自己的习作片段。”
老师顿了顿:“顾雁汐同学的作文写得细腻动人,下面请她为我们朗读其中一段。”
顾雁汐的心微微一颤。她缓缓起身,展开作文本。起初,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些许怯意;渐渐地,这声音变得清澈而流畅。当最后一个音节轻轻落下,绯色早已悄悄染上她的耳尖。
倚在窗边的池墨原本支着下巴,闻言不由莞尔。他正准备和同桌低语几句,老师含笑的目光已转向他:“池墨同学的作文也很有特点,请你也来分享一段。”
少年猝不及防地站起身,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深吸一口气,朗读声起初带着几分生涩;渐渐地,这声音变得如夏日骤雨般热烈奔放。
待他读完,老师温声道:“大家都坐下吧。”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全班,“文字如镜,既能照见自己,也能映出他人。我们要学会倾听每一种声音。”
时光飞逝,转眼间到了六月的小升初考试。
七月初,根据学区划分的结果出来了。按照户籍所在地,槐荫村的所有孩子都被划入了栖梧中学的招生范围。奶奶拿回了两份《初一新生入学须知》的通知单。
“小汐、小墨,你们看看。”奶奶把通知单递给他们,“学校已经确定了,是栖梧中学。”
顾雁汐接过通知单,上面清晰地印着“栖梧中学初一新生入学须知”。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时,池墨凑过来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通知单,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笑容:“栖梧中学啊……看来咱们还得继续做同学。”
奶奶在一旁笑道:“这多好,你们在同一所学校,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很快就到了开学报到的日子。那是一个初秋的清晨,空气里已有淡淡的凉意。奶奶敲响了房门:“小汐、小墨,今天要去学校报到,怎么还不起来?再不起床就要迟到啦!”
“起来了,起来了。”两人睡眼惺忪地回应着。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栖梧中学。“终于到了。”顾雁汐长舒一口气。校园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新生和家长。
奶奶环顾四周,赞叹道:“这学校环境真不错。”
池墨则指着不远处拥挤的人群问道:“那些人围在公告栏那儿看什么呢?”
“应该是分班名单。”顾雁汐说着,心里也升起一丝紧张和期待,“奶奶,您先在这儿等我们一下,我们去看看在几班!”
“好,快去吧。”
顾雁汐和池墨挤进教学楼入口处公告栏前的人群中。周围挤满了和他们一样的新生,嘈杂的议论声和寻找自己名字的低声絮语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初秋清晨特有的清爽,也混杂着一丝独属于开学日的躁动与不安。顾雁汐踮起脚尖,纤细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上仔细划过。
“初一(1)班……找到了!顾雁汐,池墨。”她轻声念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目光却不自觉地滑向一旁的(2)班名单。当看到“程穗霜”三个字时,一丝淡淡的失落还是悄然爬上心头。
“哟,看来未来三年,顾雁汐同学还得在我的‘光辉照耀’下度过了。”池墨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显然也看到了结果,正双手插兜,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顾雁汐正要回嘴,一个清脆兴奋的声音穿透人群:“雁汐!池墨!”
回头,正是程穗霜,像只小鹿灵巧地挤过来,马尾辫在阳光下跳跃。
“穗霜!你在(2)班。”顾雁汐拉住她的手,语气带了点蔫。
“没事儿!就隔一堵墙,下课我立马冲过来找你!”程穗霜搂住好友的肩膀,笑嘻嘻地,“我妈陪我来的,她去厕所了,让我先来看。”她朝不远处招招手。树荫下,程穗霜的妈妈,一位面容温和、衣着简朴的中年妇女,正微笑着朝这边点头。
“池墨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程穗霜说着,故意朝池墨扬了扬下巴,“有些人啊,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池墨立刻挑眉回怼:“说谁牛皮糖呢?我这叫有责任心,懂不懂?倒是某些人,自己跑(2)班去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谁接话就说谁咯!”程穗霜笑得眼睛弯弯的,“有责任心?是负责任地抢人家作文本,还是负责任地把水彩画涂成‘火烧云’啊?”
顾雁汐被两人的斗嘴逗笑了,刚才那点因分班而生的失落消散了不少。
程穗霜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顾雁汐压低声音问:“对了,你看到苏瑛和纪晓佳了吗?我刚刚没找到她们的名字。”
顾雁汐想了想,说:“纪晓佳我知道,毕业时听她说家里安排她去三中了。但是苏瑛……毕业之后我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了。”
“我也没有她的消息。”程穗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你们是在搞小学同学失踪人口普查吗?”池墨懒洋洋地插话,“不过苏瑛,我好像有点印象。毕业那天,我好像听谁提了一句,说他们家可能要搬走,具体就不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顾雁汐轻声说,心里掠过一阵微风般的怅惘。
三人挤出人群,跟程妈妈会合,又一起找到了等待的奶奶。两位家长熟络地打了招呼。
“夏煦婶子。”
“程家妹子,今天也来了。”
“嗐,孩子开学,调了半天工陪着。”程妈妈说着,轻轻替女儿捋了捋鬓角,“一会儿报完到我就得赶回厂里。”
程穗霜仰脸说:“妈,你放心,我自己能行。”
大家一同来到报到点。顾雁汐和池墨走到标有“初一(1)班”的桌子前。
一位身着素白衣服,搭配深蓝色牛仔裤的老师正微笑着看着他们。顾雁汐礼貌地上前询问:“老师您好,我们是初一(1)班的新生,来报到。”老师笑着点头,拿出名单:“好的,叫什么名字?”“顾雁汐。”“池墨。”老师在名单上找到他们的名字,熟练地打上勾:“欢迎你们。家长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一直在旁边安静陪伴的奶奶,这时才走上前来,在报到单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程穗霜也在妈妈陪同下办完了(2)班的手续。
程妈妈看了眼手表,脸上泛起一丝歉意:“夏煦婶子,孩子们,我真得走了,赶下午的工。穗霜,放学直接回家,注意安全。”
“阿姨慢走。”
“妈妈再见!”
程穗霜望着妈妈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身。
奶奶也准备离开了。她直起身,慈爱地看了看顾雁汐,又看了看池墨,伸手替池墨理了理刚才挤得有些歪的衣领,又拍了拍顾雁汐的肩。
“好啦,名也报上了,看到你们和穗霜在一起,奶奶就放心了。在学校要互相照应,听老师的话。奶奶先回去了。”
“知道啦,奶奶。”
目送着奶奶离开,顾雁汐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受,像是雏鸟第一次看着母鸟离巢,既有对未知校园生活的小小兴奋,又有一丝对依赖惯了的亲人离去的不舍与怅然。
“好啦,别看了,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地盘’了。”池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破了这份微妙的离愁。他碰了碰她的胳膊,“走吧,看看还有什么安排。”
顾雁汐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等(1)班的学生基本到齐后,老师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初一(1)班的同学们,现在跟我去教室吧。”
爬楼梯时,顾雁汐气喘吁吁地问:“老师,我们教室在几楼啊?”
老师笑着回头:“不高,不高,才四楼。”
教室宽敞明亮,窗外是高大的梧桐树,枝叶几乎要探进窗来。顾雁汐选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池墨很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
上课铃宛如一阵清脆的鸟鸣,悠悠地在校园上空回荡开来。陈老师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教室,站上讲台,目光温和地扫过每一位同学:“同学们,新学期的大幕已然拉开,欢迎大家开启初中生活。我叫陈烁,大家可以叫我陈老师。在未来的初中三年,我不仅是你们的班主任,更希望成为大家的良师益友。”
接着,陈老师请大家依次上台做自我介绍。第一个上台的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她脸颊微红,声音轻柔却清晰:“大家好,我叫公孙墨离。公孙是复姓……我特别喜欢《红楼梦》,每次读都能发现新的细节。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谢谢。”
顾雁汐眼睛一亮,轻轻碰了碰池墨:“她也喜欢《红楼梦》!真想和她聊聊。”
轮到顾雁汐时,她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大家好,我叫顾雁汐。”她的声音起初有些轻,但很快稳定下来,“名字可以理解成,像大雁终究要往南飞,寻找自己的方向。我喜欢种花,看着花苞慢慢开放,会觉得特别治愈。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生长节奏,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谢谢大家。”
她快步回到座位,耳尖泛红。池墨随即起身,经过她身边时,对她眨了眨眼。
他大步走上讲台,站定后露出明朗的笑容:“我是池墨。家里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取‘非池中物’的期许;而‘墨’字,既是希望我在笔墨间有所建树,也是提醒我,人生要像墨迹一样,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他的目光扫过全班,“虽然我现在更擅长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不过我相信,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青春。往后的日子,请多指教。”
全部介绍完毕后,陈老师做了简单的总结:“很高兴听到大家丰富多彩的分享。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1)班不仅能成为一个集体,更能成为一个彼此理解、共同成长的大家庭。”
“接下来宣布一件重要的事。”陈老师语气严肃了些,“明天开始,我们将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今天放学后,大家准备好运动鞋和水杯。”
一天的报到结束,顾雁汐和池墨走出校门。傍晚的天空绚烂,晚霞将云朵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两人沿着熟悉的人行道往家走,路过巷口,一阵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好香啊。”顾雁汐深吸一口气。
“嗯,桂花开了。”池墨应道。
前方路口刚闹过一阵小纷乱,人群渐渐散开。顾雁汐的目光扫过倒地的自行车,还有散落的物件,耳畔残留的刹车声尖锐刺耳,让她心头猛地一紧,脸色微微发白。
她踮脚张望,只见车旁翻倒着一篮新采的桂花,金晃晃的花瓣落了一地。卖花的老奶奶被路人搀着站起来,幸好只是受了惊,胳膊擦破了点皮,并无大碍。
“怎么了”
“……没什么,”顾雁汐摇摇头,声音有些轻,“就是……突然想起了爷爷。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那种尖锐的、撕破日常平静的声音,好像永远和那个下午混乱、悲伤的心跳连在了一起。”
池墨沉默了一下,没有追问,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转而指向回家的路:“走吧,奶奶该等我们回去吃晚饭了。今天开学第一天,她肯定准备了好菜。”
“嗯。”顾雁汐低声应道,又回头看了看那位已被安抚好的老奶奶,重复道,“还好……还好她没事。”
夜晚,祖孙三人看着本地新闻,正好播报交通安全提示和桂花盛开的讯息。奶奶趁机叮嘱:“听见没?上下学路上,千万注意安全,不能打闹。”
“知道了,奶奶。”两个孩子乖乖应下。
窗外,月色皎洁,槐树的轮廓在夜幕中显得格外沉稳,桂花香丝丝缕缕,缠绕着安静的村庄。
顾雁汐临睡前,又想起新闻里说的“桂花盛花期”,想起池墨说的“好香啊”。那些关于离别的尖锐恐惧,仿佛被这日常的、带着甜香的期待,还有今日新结识的朋友、新开启的生活,稍稍抚平了一些。
她关上台灯,在黑暗中轻声说:“爷爷,我们会平安长大,也会好好记住您教给我们的,关于生活的所有美好。”
月光如水银般铺洒在小院里,老槐树的枝叶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明天,将是新的一天。而根,深扎于此;缘,绵延不绝。
槐荫深深,故事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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