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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星期,迟夏收到家里人的短信,让她早些收拾好行李,提前先来大学所在的城市适应一下。
她背着包,坐着破破烂烂的大巴车,在黄土路上晃了三天。等终于来到了自家的别墅前,却被小区保安告知,这家人一大早就离开了。
没人接,没通知,没留门。
完全看不出一点在意她的模样。
她默默退到一旁的树荫下,抱着膝盖蹲坐下来。
背包很沉,硌得背疼,但她懒得卸下。好像只要还背着它,和山里那个家的联系,就还没彻底断掉。
脚底下是宽阔的大路,路两旁的绿植长得茂盛。时不时有蝴蝶飞到她周围来转悠,在发现这里似乎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后,又扑腾着花色的翅膀慢悠悠地离去。
夏天的风带着热气,吹在脸上反而更闷。没多久,她便觉得有点头晕。
林若华在路边下了车,匆匆忙忙赶到自家别墅前,看到的正是迟夏靠着树眯眼睛,似乎快要晕厥过去的一幕。
平心而论,迟夏是三个孩子中,和她长相最为相似的一个。
圆眼睛,白皮肤,就连整体气质仔细瞧,都和年轻的她有八分相像。
人总会偏爱和自己像的小孩,更何况这个孩子自幼便和自己分离,数年不见,心中的思念更甚。
看着女儿像只被雨淋透的幼鸟,蜷在树根下,林若华的心抽了抽,下意识喊出一句:“夏夏。”
身后突然冒出个人,声音近在耳边,把毫无防备的迟夏惊得浑身一颤。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接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转过身,她抚着心口,抬眼看着对方。
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身着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一头卷发蓬松地披在脑后,脸色有点苍白。
见她一脸防备地盯着自己,女人顿了顿,再出口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是我啊,我是妈妈。”
妈妈。
这个词对迟夏来说,有些陌生。
迟夏打量了一下妇女的眉眼,见面前的人确实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心中的狐疑才缓缓消散,“你们回来了?”
“嗯……”
林若华似乎也有些尴尬,笑声发虚。
“今天家里出了点事,早上我们本来要去接你。可你妹妹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来,闹得不可开交……”
“没事。”迟夏轻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从林若华脸上移开,望向那扇黑色的铁门,“要不先进屋吧,外面好热。”
太阳越来越晒了,她在外面站了这么久。现在不光头晕目眩,就连嗓子都疼得厉害。
“哦哦,好,好。”
林若华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连忙点头,然后转身带路。
她的步子不快,鞋跟敲在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黑色的铁门缓缓朝外打开,发出生涩的声音。
“来,进门前先跨个火盆。”
见女儿要直接迈入门中,林若华面色一凝,连忙拦住她,“先别着急。”
说着,她从旁边的花园角落拉来一个生了锈的铁盆,掏出打火机,点燃盆里的干草,“跨火盆,清晦气。”
迟夏盯着盆里的火苗,呼吸滞了一瞬。
其实她一直知道,这么多年,迟家人将她丢在山上不闻不问,本质上还是因为心里怕她。
怕她真的如同别人所讲的那样,自带晦气,天煞孤星。
可迟夏不懂,这批言明明毫无依据,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伴随她的前半辈子,改变她的人生?
见女儿神色不对,林若华脸色一僵。
她刚想说些什么找补,迟夏就已经一言不发地迈腿,从燃烧着火苗的铁盆上跨了过去。
火苗在身后跳跃,映着迟夏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有些偏见像这盆里的火,你明知道它无理,跨过去容易,但那股灼人的热意,却会黏在皮肤上,跟着人很久很久。
微风吹过,带着花园的花微微晃动。
迟夏跟在林若华身后,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她说话:“你爸最近工作忙,这段时间一直在公司。你哥刚载着你妹去车库,到时候从车库那边上来。妈想着你在等,就绕过来接你……”
她一句接一句地说着,语调平滑,像在背诵一篇烂熟于心的课文。迟夏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应声。
穿过花园,便终于来到了别墅的大门口。林若华轻车熟路开门,侧开身子让她进去。
在看到门口放了几双鞋后,林若华笑道:“看来你哥和你妹已经回来了,正好,等下带你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哦。”
迟夏也瞧见那几双鞋了。
想到要见到其余和她完全不熟的家人,她头皮发麻,却知道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踏入玄关。
在进入屋子里的一瞬间,没等她反应过来,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刚在外面被太阳晒出的暑气被瞬间抽走,一股彻骨的冷风在她进入别墅那刻瞬间将她包围。
明明是白天,整个别墅却一片昏暗。屋外的太阳光像是无法照进屋内一样,只在窗外绘制了天光大亮的场面。
这屋子……冷得有些不正常。
但迟夏说不上来不正常在哪儿。
她眼睁睁地看着林若华穿好拖鞋,朝着二楼喊了几声。
很快,一个男人的身影从二楼的黑暗处闪出来。
那张和她有着五分像的脸瞧着有些苍白,对方直挺挺地站在二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有些远的缘故,迟夏抬头望去,只觉得迟越的眼睛黑漆漆的,姿势和动作有些僵硬诡异。
“妈,你回来了。”
男人声音沉沉。
林若华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寻常,愣了一瞬。
不过很快,不等迟越继续开口,她就先乐呵呵地介绍起人来:“阿越,这是夏夏,你妹妹回来了。”
迟越笑笑,视线落在林若华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女生身上,“嗯。”
迟夏把手揣在衣兜里,见对方的态度不冷不热,眼帘便耷拉下来,盯着地板上一道纹路出神。
见两个孩子谁都不愿意主动破冰,林若华似乎有些急了:“你们两个可以聊聊天,说说话,大家都是家人……”
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迟越就先一步截住了话头:“妈,我刚刚接到公司的电话。今天公司那边有个合作商突然临时毁约,损失不小,爸正焦头烂额。我等下也要过去处理。”
本来因为小妹摔伤的事情,他今天在医院就忙的要死。
结果现在公司又出了事,桩桩件件叠加在一起,很难不让人多想。
迟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烦躁,他一边说一边走下楼,“真是什么事都堆在同一天。我去厨房接点水。”
想象中的兄妹和睦场面没有看到,反而还让刚刚回到家的女儿,听到了目前家里的窘境。林若华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怎么会这么巧,之前不是都谈好了吗?”
迟越在厨房门口停下,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不经意地扫过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迟夏,又很快收回。
男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刻薄:“谁知道呢?可能就是和大师说的那样,有些人就是天煞孤星,挨着谁,谁就倒血霉。”
话音落下,空气静了一瞬。
迟夏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上。这双鞋是爷爷去世前,带她去镇上买的。
她没抬头,也没反驳,只是右脚轻轻往后挪了半寸。
“天煞孤星。”
这四个字像山涧里冰冷的溪水,淌过她二十一岁的人生。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见爷爷气得通红的脸,听见他中气十足的怒骂:“你爹那个蠢货!不信自己老子,去信外头的骗子!我迟铁山的孙女,是什么狗屁天煞孤星?放什么狗屁!”
可骂得再响,也传不进城里人的耳朵。
迟夏没抬头,也没反驳,只是将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意料之中,没什么可争辩的。
这家人果然没有忘记当年那个无良玄师给下的批言,什么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全家。
也许本就不该回来。
这个念头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重量,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林若华不知道先安抚谁比较好。
眼见两人之间气氛紧张,她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阿越,婉婉到哪里去了?”
迟越轻哼一声:“她啊,在房间里呢,一回来,连鞋都没脱就躲回去了。说手疼,要静养,不想被某些无关人员打扰,免得过了晦气。”
林若华被儿子的言辞弄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见迟越不再继续阴阳,而是进了厨房,她赶紧转向自己身旁脸色同样不好的女儿,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式的急切:
“你哥最近工作压力大,别跟他计较。”
林若华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小声道:“那个,妈刚刚在外面不是和你说,你妹妹婉婉今天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了伤吗?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医生那边确实说要静养。”
说到这里,林若华顿了顿,眼神飘忽。
“所以……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婉婉那边情况特殊,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一股熟悉的无力感漫上心头,像潮水,不激烈,却足以将她那点微弱的期待彻底淹没。
看着林若华眼下的青黑,一丝荒谬的自我怀疑,还是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没等迟夏思考完,林若华就已经开始招呼她:“房间我们让下人已经收拾好了,也在二楼,妈带你上去看看。”
“哦。”
迟夏挤出一个字,背着背包,跟着林若华朝着二楼走去。
上到二楼,不知为何,这里比一楼还要冷上些许。
明明不算长的走廊被顶上暖色的灯光照着,本该是温暖的颜色,可物体被光打下的投影却奇怪的扭曲狰狞。
林若华也被冻得打了个寒战,她拧眉,嘴里嘟嘟囔囔的: “真是怪了,明明昨天温度还好好的。怎么你一回来,这二楼就变得这么冷,是不是空调坏了?”
脚步声咚咚地砸在耳朵边,林若华搓搓胳膊,站在一间靠右的房间门口,和左顾右盼的迟夏介绍:
“这就是你的房间,你妹妹就住你旁边,你哥住另一头。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兄弟姐妹之间……”
她说着,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
就在这时,旁边的房间突然响起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嘭嘭,砰!”
声音沉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从高处狠狠砸向地板。
“天,这是什么声音!”
这声音出现得突然,吓得二人都一个激灵。
林若华有些惊异地盯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也顾不上其他的了,连忙试图去开那房间的门,“婉婉,你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了?”
里面的人没回应,而是继续在屋内疯狂地砸着东西。
女人的大笑和尖叫声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并响起,像是什么疯了的人在胡闹。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你妹妹她……”
林若华手忙脚乱,抖着手找到这间房的钥匙,连忙开了锁推门进去,“婉婉,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又摔……”
话说到一半停住。
迟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给闹得脑袋有些懵。
她想问林若华发生什么了,要不先帮她给房间开锁,让她回房间休息一下。
但见对方像被施了定身法,她犹豫再三,还是认命地从后面挤上来,干巴巴地问:“怎么了?”
蹭进房间那一刻,刺骨的,带着潮湿水汽的寒风,夹杂着浓郁阴气,瞬间将迟夏吞没。
房间内一片狼藉,各种化妆品和首饰,书籍散落一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墙上全是用口红画出的符号,红得像血。
窗台上坐着个女孩。
她的手打着厚厚的石膏,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花园,嘴角咧着一抹僵硬的笑。
“婉婉!你在干什么!”
林若华尖叫着扑过去,“快从窗台上下来!”
“别过去!”
迟夏心一跳,猛地拽住她的手。同时目光直直看向窗台上坐着的女孩背后,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旁人看不到,但在她的视角里,她这个婉婉妹妹后边,有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形状依稀是个女人的鬼影。
那鬼影轻柔地,用那由雾气构成的双手,轻轻地围绕着迟婉的腰际,将她一点点推向窗外。
鬼影没有五官,但迟夏能看到,它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恶意。
原来如此。
心口那点没由来的自我怀疑,像被针戳破的气球,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
迟家人今天的倒霉,果然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迟夏安静地看着那鬼影的动作,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轻轻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他们倒霉,是因为这家里藏着个女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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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的感情线很重,且两个主角各有各的毛病。世界观完全架空,和现实完全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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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岁岁捡到一个没人要的机器人。
机器人版本过时,零件老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没有人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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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不要,那她要。
两个小苦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