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在朦胧中，记得那时很乱很乱，头很痛，眼泪不止，快要窒息……
　　十七岁那年，我高二了。在去学校图书馆的路上，看到有人在打架。不，他们是在霸凌。
　　去图书馆的话，要经过一个小林子，这学校没什么人会去图书馆，他们在这里霸凌……没有人会打扰。
　　四五个剃着寸头的在打一个男生，那男生被打的鼻子流血，嘴角也破了。我向那边看了一眼，那个被打着的男生盯着我，他眼神呆呆的，棕黑色的瞳子没有一丝光泽，像是已经麻木了。
　　我本不想管，毕竟在初中我也曾被这样欺负过，如果去管了，不是自讨苦吃？
　　但那男生的嘴动了动，我看不出个大概，我猜，他是想说：“救我。”
　　脑子里很乱，看着他的眼睛，我忍不住的跑出去，在老师、学生最多的地方大喊：“图书馆树林有人在打架！”喊了三遍。有领导跑去了。
　　我很慌，很慌，非常害怕，他们会报复我的吧？！又会像初三那样被打的吧？！会很疼的吧……
　　可是我又不忍心做到不管啊！他也会疼啊！
　　最后，他被救了，那几个学生被记了处分，叫了家长，并且休学了一个星期。
　　第二次见到那个男生是在学校四楼的走廊。
　　他挺高的，得有一米八几，脸上被打破的地方贴了创可贴，额头有些地方还青着。不过看着很清秀，长的很好看。
　　“上次……真的太谢谢你了。”他对我说，“我叫江世宇，你叫什么？”
　　他竟然是年级第一？！我一时有点懵。不过还是回答他：“你好，我是沈泽熙。”
　　他笑起来很好看，特别是眼睛，完全想象不到被打的时候眼神是那么无奈。
　　“你哪个班的呀？”他问我。
　　“我三班的。”
　　“嗷，我一班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一班的，年级第一呢。他比我高一点点，我微微抬头问他：“放学等等我吧？”
　　“好啊！”他答应的很干脆。
　　这是个盛夏，太阳光照在身上很热，放学了，我约他去河边走走。还请他喝了冰饮料。
　　他靠在栏杆上，望着散满阳光的河面。微风吹起他的头发，他转过头看我，对我笑。
　　江世宇，江世宇，江世宇……
　　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阳光又顽皮的照耀在他身上，他被金金的阳光包围，看着好温柔。这少年真好看。
　　“泽熙。” 他突然叫我：“当时……你为什么会想要帮我？”
　　我愣了下，是啊，谁会闲的没事打扰一堆混混给自己找不自在？但我真的真的……不忍心！
　　我也靠在栏杆上看河。
　　叹了口气，回答他：“我初三的时候也被人揍过，我看着你，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着你的眼睛，好像我以前也是这样的。你当时是不是说了‘救我’？我不忍心。”
　　“你看出来了？不过你因为什么被打……被欺负？”他又问我。
　　“那时候初三，我当时特别软弱，当然，现在也是。”我喝了口饮料，“他们认我做所谓的小弟，但是他们不罩着我，骗我钱。每天每天的要我钱，我实在没钱了，他们就揍我一顿发泄，还不准我哭……不准我哭……”
　　说着说着，我的眼眶热热的。不过还是继续说：“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奶奶去世了，我跟着爷爷过。我们爷俩儿相依为命，我能说‘爷爷，给我点钱我在学校受欺负了他们要我钱’吗？终于我勇足了胆子告诉老师，老师看混日子的学生不好欺负，也没管。可是，被那里面一个人听见我告状了，接着又是一顿打。”
　　不知不觉，眼泪流下来了，我转头看江世宇。那种无助，还有无奈，只有自己才懂。
　　江世宇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把眼泪从我眼角抹去了，还轻抚着我的脸，一直……到耳朵。
　　我很小声的说了句：“我疼……”
　　“没事的，没事的，勇敢起来吧。”
　　换我问他：“你呢？为什么被欺负？”
　　突然他的眼神冷了一下。
　　“可能……看我好欺负？”他说，“我没骨气，大概就是因为看我不顺眼。我是被我父亲捡回来的，他没娶妻。但我差不多是被邻居大爷养大的。”
　　“他天天喝酒、赌博，家里的钱早就给他玩光了。每次他晚上回来就把我接回去，好的时候骂我几句，要是他不顺心了，就打我。没事啊！打着打着就习惯了，走又不能走，我能去哪？我又没什么用。邻居大爷对我很好很好，但是人固有一死，他患心梗去世了。我当时就觉得——我没希望了。初三考上了这高中，虽然不怎么好，但起码离大学近了一步。本想好好学习的，但是那几个人可能嫉妒我。”
　　他笑了两声。
　　“可能嫉妒我成绩？哼，混日子的在乎什么成绩。也可能就是看我穿的干净又好欺负要我钱。不过这些都不想管了。幸好，我在成绩这里不用愁，我想考个好大学，应该就解脱了。”
　　我看到他眼里也有泪水，可他很坚强，没流下来。我却不争气的又流泪了。
　　“没事的，我们都要勇敢起来。以后跟我吧？”他轻声安慰着我。
　　“好，跟你……”我哽咽的答应了。
　　这个少年他太温柔了，明明自己也被欺负，明明自己的生活也不容易，可还是尽自己一份力去拯救别人。
　　我们聊了聊别的就各自回了家。
　　临睡前，我在日记本上写着：2007年，6月17日。我以后跟着江世宇了，他真的很好。
　　自从那次过后，我们成了好朋友。幸运的是，他不被欺负了，那几个学生的老大被查有众多恶劣行为，父母也很生气，给他办了退学。
　　不过，时间久了，我对他的心思莫名就不放在“朋友”上了。
　　我又在日记本上写了一条——2007年，7月12日。我好像开始喜欢江世宇了。
　　少年时的情窦初开总是那么措不及防，但男生之间，谁听了不得笑话几句，不得说几句呢？
　　他会抽空给我补习，我也愿意学，成绩上升挺快。他说他想考Z大，我也默默定下目标，对他说：“那我就跟你一块儿，我还跟着你，反正你别想甩开我。”
　　他会对我笑笑：“行啊，那你敢不敢跟我一辈子啊？”
　　“敢啊！你不嫌弃我，我就一直跟着你。”我回答。
　　如果真的是一辈子，那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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