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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落

作者:六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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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其一


      北泽三十元年,百姓安居乐业,商道大兴,不少青年外出做点小买卖。一些胆大些的年轻女子也顺着大势外出游历经商。

      沈秀正是其中之一。

      沈秀撩起马车的帘子,探头看了看周遭景致。竹林青葱,仍未见驿站踪迹。沈秀眉心微蹙,拿过身旁的软枕,“阿杏,还没到吗?”旁边身量娇小的姑娘抬起头,“小姐,东阳到望都本就遥远,请再耐心候一会子。”虽这么说着,阿杏略大些声音向车夫的位子问道:“长顺哥,几时到呀?”

      外边并无应答。

      阿杏又喊了几声,仍旧无声。耳畔只剩马车疾驰略过竹林留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风的呼啸声。“奇怪,怎么不应声……”阿杏一边嘀咕着一边撩开门帘,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沈秀心下一沉,按住她向外伸的手,摇了摇头。阿杏面露疑惑,低声问,“小姐,怎……啊!”话说到一半,马车突然加速,车身颠簸。沈秀稳住身子,安抚地拍了拍阿杏的手。

      她思考着,沈家从商,纵使门户不小,却也未曾结仇于谁家。沈家主人和夫人良善,亦体恤下人,做最坏的打算,若是有谁蓄意置她沈秀于死地,究竟为何?若是为财,那便不应该如此早的露出马脚;若是为命,又怎会等到这个时候才下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无论此人是谁,所谋为何,未免有些瞧不起她沈秀了。思及此,沈秀唇角微勾,矮下身子,轻轻撩开门帘,勒住长顺的脖子。长顺一惊,用力摆脱沈秀的挟制——而她借着长顺挣扎的力道,将其踹下了马车。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也惊到了呆愣的阿杏。她缓过神来,扑到沈秀身边,大大的杏眼闪烁着光,“哇哇哇小姐您好厉害,就像是……像是话本子里的女侠!”沈秀勒停马车,拨了拨额发,回头冲小丫头一笑,“好了,我们下来看看罢。”话毕,沈秀下车查看四周,长顺已然摔晕过去,她探了下鼻息,“还活着,”沈秀心下暗道,“只是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不对,太不对了。简直就像谁刻意引她到这里。

      仿佛为了印证她心中所想,不知何时埋伏在这的黑衣人持着刀剑将她们围住。铁器反着寒光,像在宣告她们的终结。

      “小……小姐,您快跑吧,我……您拖着我是跑不掉的……”阿杏攥紧衣角,颤抖着挡在沈秀的前面。沈秀摇摇头,“跑不掉的。”她握住冰凉的手,努力镇定的思考,但是——

      没有可能。

      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吗?沈秀自知那三脚猫功夫毫无抵挡之力。刀光逼近,她闭上眼,准备迎接自己的终局。

      锵——

      伴随清脆的兵器撞击声,沈秀睁眼——

      那一刻,她想,她看见了真正的女侠。来人是一名年轻女子,瞧着与她年纪相仿,身量却更高些,纤长却不瘦弱。眉眼昳丽,却平添一份英气。身着月白便装,乌发束起。“女侠还像个仙女,”沈秀想着,随后拍了拍脸,拉过呆住的阿杏躲到女侠的身后,“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来日定当相报。”女侠轻笑,“这位小姐倒是很放心我,不怕我回头把二位卖了——雀羽,把他们收拾干净。”“是”刚才跟着女侠的,像是随从的面瘫脸姑娘应声迎战。

      顷刻,雀羽如同迅捷的鸟雀般解决了围堵的黑衣人。沈秀思忖了一下,端着楚楚可怜的表情答道,“女侠姐姐人美心善,定是不舍得杀掉我的。”听到这话的阿杏嘴角抽了抽,自家小姐是打算把柔善可欺的形象贯彻到底了。

      女侠姐姐本人笑了笑,“在下林知月,闯荡江湖,那是我的好伙计,雀羽。”沈秀点头,回以大大的笑容,“小女沈秀,本是从老家东阳回到望都,不想祸从天降,幸而福大,得遇知月姐姐。阿杏,来谢谢知月姐姐。”闻言,阿杏深深一拜。林知月忙扶起她,“不足挂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侠客本分。”

      天色渐晚,林知月环顾四周,随后正色道,“二位可有去处?现下赶路,定是到不了望都。若不介意我俩蹭个车坐,便一同前往驿站可好?”沈秀未有犹豫,“有知月姐姐带路,再好不过。”林知月点点头,旋即转身向马车走去。雀羽一声不吭地跟着她,接过缰绳。沈秀提了提裙子,见林知月向前伸出手,愣了愣,随即握住那只手,借力上了马车。“多谢知月姐姐啦。”沈秀盈盈一笑,理了理衣裳。

      林知月摆摆手,又拍了拍雀羽。雀羽会意,驾起马车向驿站奔去。

      沈秀低头望着刚才与林知月相握的手出神。干燥,温暖还有些习武者的粗糙的手感仿佛仍停留在手心里,久久不曾散去。阿杏摇了摇沈秀的手臂,低声呼唤,“小姐,小姐,在想什么?”沈秀回神,摇了摇头。阿杏只觉得自家小姐被刚才的变故吓到了,便安慰她,“没事啦小姐,如今虽在郊外,有林姑娘和……呃那位冷一点的姑娘在,不要担心啦。”沈秀笑着点头,心下却被触动——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不知对方底细,可……林知月给人的感觉,分外安心,仿佛有她在,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为什么呢……母亲之前便说,沈秀颇有些一根筋,不适合做生意。果然是因为这个吗?

      “沈姑娘,我们到了。”林知月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沈秀的思绪。沈秀抬头打量着驿站,规模适中,看起来经营了许多年月。一行四人进了店门,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几位里边请,要几间啊?”林知月略一沉吟,“四间。”阿杏忙道,“林姑娘,三间就足够了,我和小姐一间便可。”林知月点头,“那便三间。”见老板娘应声,一声不吭的雀羽掏出钱袋。沈秀拉住林知月的衣角,“知月姐姐,今日如此麻烦,再让你破费,太失礼了。”林知月一怔,低头看着她笑,“我浪迹江湖,不讲礼,沈姑娘不必挂心,”沈秀刚欲出声,她接着道,“若当真挂怀,那便有沈姑娘支付明日饭钱,如何?”沈秀见雀羽已然给了店家银子,无法,只好答应。

      进了房间,沈秀扑在榻上,埋在被子里,闷声道,“好累啊,阿杏。”阿杏打好了水,试图拉起自家小姐。“小姐快卸了妆环,好休息呀。”沈秀点点头,依着阿杏洗洗拆拆,随即躺倒在床榻内侧。阿杏吹熄了烛火,二人一同睡下了。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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