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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死
冰冷的雨水吹散操场上粘腻腥臭的血迹,到处充满哀怨的嘶吼,像是魔鬼来人间索命,又像是野兽的哭喊。
血,到处都是血,楼梯上,窗户上,大门上,操场上……
破旧的灯光忽闪,外面已是电闪雷鸣,万般凄凉婉转都汇聚一堂,化成雨滴,消散世间。
我记忆中的那座灯塔,高高地耸立在古加尔湖畔,它高冷如雪,木白色的外皮是它的袈裟,细长而幽怨的灯光是它内心无穷的孤寂。
——陈农
“春风一度,你是人间四月,流水无情,你是陌上如玉,十里桃花,你是沉醉诗人,是你,是你还是你,24班陈农,加油!你是最棒的!”
热闹的操场上人影聚成一片,头顶上悬挂着被白云遮去半边脸的太阳,广播声由教学楼传到操场,再由操场传到教学楼。
“这谁写的?这水平……”陈农刚跑完400米,累得满头找水,他舔舔干涸的唇,“有这功夫,不如去给我买点水喝……”
“农宝!”
陈农黑着脸。
“我给你写的祝词好不好!”刘奔奔大喊,“为了你,我把全部能想到的成语给用上了呢!”
陈农抢来他手里的水,瞥一眼:“有点文化,但不多。”
刘奔奔装作生气的样子。
“好了,金歌子呢?没给你一起?”陈农疑惑,他们没站在一起的时刻真的是少见。
刘奔奔眼睛瞬间暗淡无光,变成一只蔫啦吧唧的小菊花。
“不会吧……”陈农表情尴尬,“你被甩了?”
“操,说什么呢!”刘奔奔用手撞了下他的肩膀,“他去检录了……”
“那你怎么这副狗样。”陈农摸了摸肩膀,有些疼。
“歌歌子如此瘦小羸弱的身板,怎么能跟那些身高一米八多大汉们比!”刘奔奔心疼地捂着胸口。
“那又怎么了?还不是他自己要报的……”
“你说的是人话吗?”刘奔奔翻白眼。
“对,不是人话,是神话。”陈农笑着,“走吧,看看你的歌歌子比不比得过那些人。”
“噢。”
他们走到赛点,陈农:“1800接力赛,你怎么不去?”
“我有个长跑,上不了。”刘奔奔带着陈农成功挤破头看见了金歌子,他穿着短裤,白色短袖,露出两条大白腿。
“看着了?”刘奔奔眼神哀怨,“要你你不生气?”
“金歌子虽然身材偏瘦,个子也不高,但爆发力强,短小精悍……”陈农说着,眼神定在一个人身上。
他高达一米八多,腰瘦宽肩,眉毛又密又黑,衬得下面那双眼睛深邃立体,嘴唇也像沾上水在阳光下闪烁光芒。
刘奔奔顺着目光,“你在看25班的那个叫南林的?我正要说他,他就是那个一米八多大汉,贼拉能跑,跟风似的。”
“而且……”刘奔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南林正在活动拉伸肌肉,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向赛道旁一望,看清是谁,扬起眉毛。
“他……他在向我挑衅吗!”
陈农拉着他,皱着眉头看了南林一眼,对方也给他一个模糊的眼神。
“奔奔,开始了。”
刘奔奔这才闭嘴,眼睛转换了个目标。
金歌子是第二赛道最后一棒,同样的,南林是第一赛道的最后一棒。
随着枪声在半空中响起,所有人都加油呐喊。
“歌歌子!歌歌子!加油啊,加油!!!”刘奔奔叫的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陈农无奈地离远了些,已经到了最后一棒,第二赛道略快第一赛道,由于第三赛道一名同学失误导致已经落后一圈,毫无胜算。
因此压力来到最后一棒,金歌子嘴巴绷紧,眼神愈发凶狠,使劲向前冲。
“我的……天!”旁边的刘佳孟惊讶,“我们歌子这么猛的哇。”
“南林,快跑!快跑啊!超过他!”25班的同学摇着旗子拿着水和毛巾,站在终点。
南林也没有对不起他那一身精瘦的肌肉,身形像豹子猎食,猛地一扑。
“卧槽,歌歌子!”刘奔奔把所有人都冲走,跑到瘫倒的金歌子面前,“金石子!你他妈的张没长眼,没看到在比赛吗?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金歌子双腿滑跪在地,粗糙的地面磨平了他的膝盖,幸好他及时卧倒不然这两条腿都要废了。
陈农离得远,只看见一阵惊呼,在赛道上的南林停下来了,站在正在咆哮,眼眶微红的刘奔奔面前。
刘奔奔握着拳头正要打下来,陈农将他的衣服一拉,狠狠地推了下,“你没看见金歌子需要赶快送到医务室吗?还在打什么!”
刘奔奔眼泪止不住地流,看着胸口起伏的金歌子,将他抱起,走之前还不忘瞪了一眼金石子和南林。
“我……我只是想吓吓他……”金石子眼睛也蒙上一层薄雾,牙冠颤动着。
南林后面都是25班的同学,陈农后面也都是刘奔奔的好友。
“你想打架?”陈农抬眼,轻轻地刮一眼金石子,又转眼看着南林,“这是他第几次找金歌子的麻烦了,他不计较,我们24班难道不计较吗?”
“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南林看了眼正在跑过来的老师,猛地拉着陈农,“老师来了,我们这事私了。”
“私你麻痹。”陈农冷笑,一拳打向他旁边的金石子,“给我揍死他。”
陈农身上挂了彩,乱哄哄地打了几下后就被老师给吓跑了。
“陈农,你怎么也跟着瞎闹。”刘佳孟看着他半边脸红肿,心疼不已,“有事不私下解决,你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你们打起来吗?”
陈农不说话,用冰袋敷着脸,“他们也就胡乱打打吓唬下,也就南林这个家伙直冲冲地往我脸上揍。”
“还不因为你欠,非要跟别人打。”
“奔奔和歌子呢?”陈农环顾四周,这个小小的医务室也没多少人。
“早就包扎好了,在寝室里休息。”刘佳孟说,把一个罐装药膏递给他,“消肿止痛的,那个家伙给你的。”
“噢。”陈农闻了闻药膏。
“放心吧,没毒。”刘佳孟笑着说。
陈农嘟囔着嘴,对着镜子轻轻地将它擦上去。
……………………
“放手!”陈农推了南林一下,“你去我位子上拿下药酒。”
南林看着一脸凶样的陈农,翻个白眼,“好好好,大少爷,小的去给你拿。”
陈农听着他欠揍的话,轻笑:“小林子。”
教室里静悄悄的,南林鼻子里突然灌进去些许血腥,原本以为是陈农身上的,但他现在离陈农越远越能闻到令人心悸的味道。
“农宝,你有没有闻到些什么味道?”
“别叫我这个名字!”陈农烦躁,轻轻动了动鼻子,“……好像是有点,像是什么东西烂了……腐肉的味道……有人把剩饭带到班里了?”
“陈农……”南林声线颤抖,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
四周突然站起几个身影,他们脸上沾些血,脸皮重程度腐烂,脸型呈现扭曲状。几只白胖的蛆虫在脸上蠕动,只要是稍微用力的走动,脸皮夹杂着蛆虫窸窸窣窣的掉落。
南林大喊:“快跑!”
可他还没来的及回头,就被一口咬断脖子,瘫倒在地。
那群怪物正在低头分食南林的身体,吭哧吭哧地满足怪叫。
陈农恶心地干呕,受到强烈的惊吓,蜷缩到了墙角,四肢发软,动惮不得……
“请24班陈农到主席台前进行检录,请24班陈农到主席台前进行检录……”
广播孜孜不倦地重复,操场上的人像无头苍蝇般乱哄哄地一团。
好黑……
这是哪?
陈农晃晃头,意识有些模糊,眼皮上一直在被滴些什么,他睁开眼。
脏兮兮的的地板上混杂这厕所独特的气味,陈农连忙起身,觉得喉咙里夹着一层油腻腻的怪物,他怕在洗手池上干呕。
冲了冲脸上的污渍,他困难的呼吸,心想:果然吐出来好多了……
他又仔细想了下,他本来是要去上厕所的……可是被人一下子给……敲晕了?!
陈农觉得很离奇,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他试着开门,发现门被锁住了。
操场上的广播还在不停的更换一条又一条消息,他的呼喊根本是蚂蚁在叫。
陈农暴躁地踢了踢装满水的红色塑料大桶,皱着眉头,又把视线转移到上面的窗户上。
大概比划一下窗口的大小,陈农觉得这个方法比等别人来救好得多。
他把脚放在红桶的边缘,固定好手腕,使劲发力,往上一蹬,将腰部压在窗户边上,竭力寻找平衡点不让自己掉下去。
陈农嗅着外面清新的空气,扭动着腰部向上窜出,不妙的是窗口有些小,他的胯骨抵着不能动弹。
陈农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由得厌恨起十分钟前出瞎注意的自己。
他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胯骨生疼,可他还要保持平衡,要不然一屁股就做进水里了。
“哟,这是不24班的陈农吗?”
陈农低下眼,看着南林呲着大牙笑。
“滚。”陈农卡在窗户上,底下站着自己的死对头,想想就觉得跟死没什么区别。
“还是这么暴躁。”南林装作很大度的样子,叉着腰看了他一会,不由得大笑。
“哈哈哈……”南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以为你是超人吗?还会飞?”
“南—林—”陈农一股气直冲脑袋轰的一下爆发,“不帮就滚!”
“我的太子爷。”南林好不容易止住笑,“怎么能不帮呢!”
南林小心地踩着白色塑料管上的铁扣,把陈农的双手搭在他肩头上,说:“你侧一点。”
觉得宽松了些,南林环住他的腰往下猛地一拉。
“你要怎么报答我?”南林满头汗,呼出一口气。
“我的腿……”陈农张嘴,看着自己被铁锈刮得面目全非的膝盖,“南林,你觉得你想害死我。”
“卧槽。”南林这才看见他的腿,“你不是穿的长裤?”
“怎么,我热,换个裤子不行吗?”陈农扶着墙,嘴唇没有力气地张合。
“这不行,要去医务室,细菌感染还得了!”南林拖着陈农的手就要往他背上靠。
“等等等……”陈农瞪着眼,“医务室离着有多远你不知道吗?更何况,操场这么多人,别人看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南林蹲下去,“我不管,你要是得上破伤风我可不对你负责。”
陈农脸黑的像铁锅,使劲用拳头砸向他的后背,南林疼得直蹦。
“这里后面就是教室,我带了药酒,先消消毒。”陈农张开胳膊,“扶着我就行。”
南林咂咂嘴,“真可惜显示不出我雄厚的男友力了……”
陈农:“……想死吗?”
刚跨过教室门,陈农推开南林,“放手!”
“你去我位子上拿下药酒。”
好难闻……
陈农脑袋一下刺痛,他在南林去的前一秒拉住他的衣服,“我好像忘了我把它放在刘佳孟那里了。”
南林奇怪地看着他,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异样,他轻轻地看一眼后面漆黑的教室,“那走吧,我觉得有些冷。”
南林继续扶着陈农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若是他们往后望就回发现几只诡异的红眼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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