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雨日记

　　午后的阳光总是格外刺眼。
　　“哥哥，学费真的不能再拖了，班主任已经开始在催了...”从回廊上看楼下能看到三两学生走一块。但程羽此时的眼神闪躲，很小心翼翼说着。电话里的男生叹了口气。“阿羽，我打了两份工已经很累了，学费会照例交的，”程晖有些不耐烦地说。
　　程羽点点头，“哥哥，你上班注意身体，别累坏——”还没等程羽说完，电话里就响起了被对方挂断‘滴滴’的声音。程羽低下头无神地准备离开，开始寻思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撞到了面前的人。
　　程羽瞪大眼睛抬起头，对方虽然也穿着军训服，估计是和程羽一样的新高一。短发很自然黑地微分碎盖在额头，不长但也不短，一看就是个很精致的男生。
　　但是男生的眼神里流连着伶俐感和一丝不耐烦。
　　似乎程羽再不道歉他就会喷出火来。
　　程羽立刻低头道歉，“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眼前的视线停留在了少年穿的鞋子身上，是一双白蓝色AJ。
　　虽然不是很懂鞋子这方面，但是穿AJ的一般都很有钱。
　　那男生反而笑了，大概是觉得这句话很好笑。程羽有点疑惑地抬头看他，
　　程羽注意到，这个男生的嘴唇是属于上嘴唇薄下下唇配合着上嘴一抬还能看到唇珠。
　　“我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这你就没看到吗？”沈鹤漾有点孩子气地说。
　　他的声线仿佛就跟本人一样伶俐冷酷，但是冷酷就又夹杂着一股幼稚，一个装酷但是又被骨子里的幼稚把本性暴露的一个人。
　　程羽刚来职高不想得罪任何人，听说职高里最多的就是社会哥了，他怕眼前这个也是。“对不起....”他觉得这辈子只会说对不起这一个道歉词了，小天才语文都白学了。
　　沈鹤漾并不是个会而已拽着别人不放的人，他觉得程羽很有趣。道歉一次就够了还道歉第二次，而且还这么小心翼翼的。
　　本来就不是什么封建时代了还这么畏畏缩缩的。“我叫沈鹤漾，计算机二班的。”
　　程羽有点意想不到，本以为这家伙会逮着自己不放，没想到竟然自报家门了。程羽点点头，很轻微地冲沈鹤漾笑着，“我叫程羽，计算机三班，”
　　“说起来，我们应该在隔壁班吧。”
　　沈鹤漾点点头，“对啊。”
　　正当程羽再打算说点什么缓解气氛，一个哟嘿的少年跑到沈鹤漾身边，手里还提着小卖部的一袋饮料。
　　“羊啊！你怎么在这呢，我找了你半天。”把饮料递给沈鹤漾，眼神有点打量似的看着程羽。皱了皱眉，“你是隔壁班那个程什么的吧？”
　　程羽很乖的点点头，但是又很疑惑。“你知道我？”
　　“走了。”沈鹤漾突然插出来一句。罗子霖原本想说的话憋回肚子里。
　　程羽目送着沈鹤漾和那个少年离开，直到沈鹤漾消失在了走廊的一侧。
　　沈鹤漾长的好高啊，连脊背都是这么完美无缺。
　　正看着，沈鹤漾好像又从那个窄口小跑过来，手上还拿着瓶饮料。直到跑到了程羽面前，气道有点喘息，
　　他向程羽递过去一瓶茶π。“请你喝。”
　　程羽有点害羞，而且他也不喜欢接受这种不熟的人的东西，摆了摆手，“不用....”
　　沈鹤漾很霸道地把茶π塞进了他手中。
　　只留下一句“不用客气。”
　　下次见面是要还他的。程羽心里默默地想着，手里的茶π颜色微黄。
　　看着像蜜桃乌龙味的。
　　“羊，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是谁啊？我好像听他们班的人说过他。”罗子霖一脸八卦地说着，“你小子刚刚还特地跑去给他送饮料，这么念念不忘啊？”
　　沈鹤习惯了罗子霖这种玩笑话，“就看他挺有礼貌的，想请人家喝瓶饮料不行？”罗子霖听了干脆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拉着沈鹤漾朝寝室的方向走去，“程什么的吧，他好像家庭挺可怜的。中考四百九，来我们这破职高，而且还是普通班唉。四百九都可以读实验班了。”
　　然而沈鹤漾并不在意这些。“你管他读什么班，人家想读就读。我要是想读普高我爸妈也不照样给我开后门塞进普高？”
　　罗子霖笑着点点头，沈鹤漾本来就是个大少爷，也确实大少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事实沈鹤漾确实是自己想来读职高的，他中考成绩一般，只有三百多。挑来挑去也不肯上普高，原因是‘学习压力太大竞争太强，不想去。’
　　至于程羽，他嘴上说着不关我事，但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好奇。
　　沈鹤漾作为少爷来读职高，他爸妈虽然勉强同意了但还是很怕自己的儿子吃苦，这不。
　　多塞了点钱给学校让学校给他安排一间单人寝室。
　　当别人还在八人间上床下床拥挤时，
　　小少爷已经习惯了单人间上床下桌的大学生级寝室。
　　这个寝室就一点不好———需要爬五楼。
　　“羊啊，我什么时候也能拥有你这么高级的寝室！”
　　沈鹤漾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钞能力解决一切。”手上的钥匙正好插入门档。映入眼帘的是沈鹤漾贴在墙上的日漫少年海报，还有在椅子上堆着的几件衣服。
　　罗子霖很自然地坐在了另一边没有堆衣服的那把椅子上，“羊啊，你说咱们落职有没有看上的女生？”
　　沈鹤漾皱着眉把椅子上堆的衣服全仍到床上去，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开了空调之后才开口“你要是有了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问我啊。”茶π被一双有力的手轻而易举拧开喝了一大口。柠檬红茶味喝起来有点像冰红茶。
　　罗子霖很哀嚎地“啊——我也想有”躺尸一样趴在桌上，但是又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立刻精神起来“对了！今天下午好像不用军训，班主任在班群里发了。可能是气温太高了怕我们在太阳底下热化了。”
　　沈鹤漾打开手机点进了班群，
　　老吴：学校通知四十度高温不用军训，你们自己在寝室安排。别乱跑了。
　　还有几条爸妈发的顾问消息，沈鹤漾都统一回复收到的表情包。
　　“羊，下午要不要搞点刺激的？”罗子霖把椅子挪到沈鹤漾身旁神经兮兮的。
　　沈鹤漾对这些的兴趣并不大。“不了，我要睡觉。”
　　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一句。“我有洁癖。虽然有一张我不睡的床但是你也别睡啊。要睡回你自己寝室睡去。”
　　罗子霖只能灰溜溜地离开。这大少爷的性格他可惹不起，只能去四楼挤一挤原本的八人间了。沈鹤漾玄关上门，没有直接锁上。反正五楼也安静的很。
　　他换了一件Burbery白色短袖，脱下军训服船上短袖的瞬间不禁感叹还是高奢品牌短袖更舒服。再加上这几天军训本来就累死累活地一上床困意就席卷而来了。
　　空调正对着床吹睡久了被冻醒了，沈鹤漾云里雾里地拿着遥控不知道按了什么数字。准备再躺下睡个天昏地老却被热醒。
　　他有点烦躁。
　　又按下了空调打开键。视野里太阳好像不那么刺眼了，估计现在傍晚了。但是沈鹤漾还是没有丝毫想起床的心思。
　　“哥哥，你下班了吗？我在学校.....”门口传来一阵打电话声。沈鹤漾艰难的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嗯，学校里的饭菜挺好吃的。”
　　“班主任是个体育老师，对我很好。哥哥你不用担心。”
　　沈鹤漾想起来什么蹭的一下弹起来。
　　这不是程羽的声音吗。
　　他匆匆套了条运动短裤下了楼梯，Nick的拖鞋被随意拖着走向了门口，门被玄关着的。
　　怪不得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鹤漾的单人寝室是走廊的最里边一间，每次出门都可以从走廊的窗边看到从未看到过的。有日出时的烈光会照的人睁不开眼，午后有时还可以看到从楼下小卖部走过来那条路穿着军训服的小情侣走一块儿，最有意思的是黄昏，黄昏的烈日从外头折射进寝室，楼道都被一层金光笼罩着。
　　是程羽靠着窗户在打电话。
　　夕阳下的金光浅浅地照在他的侧脸下，程羽皮肤的本身有点黄，但是和金灿灿的光线照在一起有了一种饱和感，连同一部分的发丝都在阳光底下被照的金黄。
　　不过程羽似乎没有注意到沈鹤漾一直再盯着自己。
　　“晚饭啊...还没吃，待会去食堂看看吧。”程羽大概是在和家里人打电话，但表情还是有点小心翼翼的。
　　“嗯挂啦。”手机被他不舍地挂断，他手机上好像还有一丝丝裂缝在夕阳底下格外耀眼。程羽是准备转身离开时才发现沈鹤漾一直盯着自己。
　　程羽瞬间瞪大了眼睛，好像被人发现一个破碎的小秘密。
　　沈鹤漾觉得有趣，靠在门上双手插兜里挑眉看着程羽。
　　程羽感觉自己现在跟小偷没什么两样，但是两个人这样大眼瞪小眼也太尴尬了。
　　他主动开口，“那个...你也是来着散心的吗？”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
　　自己这是说了句什么脑残话。
　　沈鹤漾被逗笑了，明明长了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是本人却格外好相处。“我住这。要进来坐坐么。”沈鹤漾不是个社交牛逼症的人，但是他却觉得每次见到程羽程羽都像个逃窜的仓鼠。
　　程羽有点犹豫，但是一想到这人中午见面就请了自己一瓶饮料傍晚又阴差阳错在他寝室门口打电话。
　　本来脸皮就薄现在感觉都要被丢光了。
　　程羽最终还是妥点点头，沈鹤漾浅笑着让开身请他进去。下一秒程羽都被室内的摆设所震惊住了，这间寝室大概是个双人间，开门进来墙面两侧摆放着柜子，柜子上是各种AJ和程羽不认识的名牌鞋子。两侧分别是洗漱台和浴室。再往里走两个衣柜贴着墙两张紧致的木板床在下方小桌子的支持下悬在上空，不过看不清床是什么样，被床帘挡着了。最外边的阳台门也是用那种很高级的门做成的。
　　这活活像一间老师寝室。
　　程羽觉得自己好像撞破了什么秘密。
　　他连忙紧张地转头看向沈鹤漾做了个‘嘘’的表情，沈鹤漾有点疑惑地走到他身边。
　　程羽左手放在嘴巴旁活像一扇门把什么都隔开来，“你偷偷住了老师的寝室吗？”
　　沈鹤漾听到这想法的第一反应是很想笑，打算逗逗他。“是啊。”
　　程羽更是慌张了，拉着沈鹤漾打开了阳台的门，还不忘关上门再从楼下看不到上面的地方蹲下来，这还不够，
　　还示意沈鹤漾跟他一同蹲下来。
　　沈鹤漾照做想看看他想的什么，就照做蹲在了他身旁。
　　感觉有点像两个小学生萝卜蹲。
　　程羽先环视了下周围，确定没人才说话，“沈鹤漾，你趁着没人发现赶紧搬走吧。你这样被发现了要被处分的，我们才刚入学，要是刚入学就被处分要完蛋啦。”
　　沈鹤漾看热闹不嫌事大轻声笑了起来。程羽皱了皱眉以为自己说的话被沈鹤漾认为在开玩笑，更激动地说“沈鹤漾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但是我说的话你也要听进去是不是？”他面露担心，沈鹤漾看着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手扶着阳台的栏杆侧头看向他。“这是我的寝室。”
　　程羽没反应过来也站起身，作势要把沈鹤漾拉下来“我知道是你的寝室，但是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现在教官查的严....”
　　沈鹤漾轻声一笑打断了他说的话，“这，是我的，寝室。”
　　“明白了吗？”风吹起沈鹤漾的短发，带着这一句话连同进了程羽的耳朵里。
　　程羽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你的...寝室？”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这么大一间寝室竟然被沈鹤漾给独占了？！
　　沈鹤漾很耐心地解释，“嗯。很意外吧？”
　　能不意外吗哥哥，全校就你一个人搞特殊吗？？！
　　程羽所有点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沈鹤漾觉得他很可爱。“我爸妈不让我住校，我没体验过住校执意要住校跟他们闹了好久。后来我姐出面调解。”
　　“然后塞了点钱就让我住进来了。”
　　程羽相信了，但还是有个疑问。“那你每天早上门口都是怎么集合的？”手抓着阳台的栏杆跟他本人一样好奇。
　　他们所在的落归职高是个半军事化管理学校，这个意思程羽也不太理解，但是从军训开始唯一理解的是早上洗漱完要叠豆腐块儿，打扫寝室。搞完之后准时在所有人门口竖着排列集合，还不能讲话的那种。然后在从寝室有序地跑到食堂吃饭。
　　沈鹤漾觉得有趣，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这样的问题。“还能咋办，跑到四楼自己班人的寝室门口随便插个队。”沈鹤漾伸手描述了一下，“就是每天都要比别人早起五分钟。”
　　程羽觉得新奇级了，还能有这样的待遇，“那住单人间是不是很舒服？我住在楼下的八人间都要挤死了。”他垂下头叹了口气。
　　“嗯？”沈鹤漾挑了挑眉。
　　程羽看向他，“早起穿衣服，然后去洗漱，结果洗手槽人满了。想上个厕所结果厕所还有人。”
　　沈鹤漾被他逗笑了，小少爷从来没体验过这种生活。“然后呢？”
　　“然后灰溜溜地叠了个豆腐块。”双手抵在栏杆上，头无力地靠在手上盯着楼下看，“结果室友看我叠完找我帮忙叠，一个找了另一个看我会叠我就顺便帮忙叠了，叠完还有室友找我帮忙。”
　　“不过我都拒绝了，我还没洗漱呢。再叠八个被子等铃声响了我都叠不完。”
　　沈鹤漾点点头，“好想法。”
　　程羽自顾自地说，“每次等我洗漱完铃声就刚好响了，”他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下，转头看向沈鹤漾。“我昨天洗漱完他们队伍都跑下去了，然后我就灰溜溜地跟在最尾端跑，努力地追赶上我们班。”
　　“赶上了吗？”
　　“赶上啦。”程羽笑的很小孩子气，说话也很小孩子。就是那种你对他有一点好他就会加倍的对你好的那种性子。
　　一个很单纯的人，也是职高里不多见的人。
　　“吃饭了吗。”沈鹤漾肚子有点饿，其实刚刚听到他聊电话就知道他没吃饭，这么问更多的意思大抵是邀约吧。
　　程羽不会骗人，很诚实地摇摇头。有点弱弱地问，“你也没吃吗？要一起去食堂吃吗”
　　又变回了那个小仓鼠。
　　沈鹤漾点点头，“几点了？”
　　程羽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出了他屏幕破损的手机打开一看。
　　“五点四十了。”
　　沈鹤漾走到门口把门上的阀门拧开，“在寝室吃吧。”
　　程羽内心还有点疑惑寝室能吃到什么。
　　走进时特地把门顺带关上了。
　　目光在沈鹤漾在柜子里翻找什么，程羽走上前想问问要不要帮忙。结果这时正好沈鹤漾找到了要拿的。
　　他手里撺着两包黑色的泡面，泡面中央一个红色的logo，袋子上有一些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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