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争之红

　　“嘭”

　　一声闷响自小巷中响起，一道黑影不待声音落下便匆匆离去，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一具已无生气的尸体，纵使能从遇害者的双眼中看到无尽的不甘，可这一幕在下城区太过司空见惯，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小可人儿，今天我可搞到了你最喜欢波旁威士忌，这一瓶可足足要200EC。货可不好找，我打问了几个中间人才弄到一瓶。”脸上大半都是金属脸板的男人依靠在弧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快，打开来尝尝。”

　　男人对面坐着的青年嘴角噙着笑，如对方吩咐那样小心地拧开酒瓶上的玻璃塞子，娴熟地将瓶中琥珀色的酒液倒入杯中。霎时间，一股浓郁的梅子蛋糕香气弥散开来，仿佛整间屋子都能闻到威士忌的芳香。

　　放下腿，男人挪着身子坐到青年身边，右臂毫无顾忌地揽着对方的肩头，鼻翼凑了过去贪婪地吮吸着青年身上干净的味道。青年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嗔怪的笑容，毫不排斥男人亲昵过狭的动作。他将一杯酒递给男人，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柔和顺滑的酒液带有浓郁的香草味道，酒精的甜味略带果酸口感，细细品味口腔中残留的酒液，桃子味的甘甜回味无穷。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男人伸出手抚上青年的身子，好似在摩挲奇珍异宝般。他那对外嵌式的义眼泛着红光，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年的面庞，俄而扫过对方颇有些老旧的白衬衫，皱着眉头说：
　　“老子寻思给你的钱也不少，怎么还穿这种腌臜地摊货，不会是那狗日的‘平头’扣你钱了吧？”

　　青年放下酒杯，食指轻轻点在男人的唇上，伸出手在其胸前摸索着，含着笑意安抚着男人：
　　“他怎么敢扣您的钱？谁不知道狼獾帮卢迪老板的名号，哪怕是11区最大的蓝星帮，也得让您三分不是？”

　　“那就是了，我说朱绛啊，哪天没事儿了，老子带你去买衣服，既然跟了老子总得光鲜些，不然让那群小兔崽子看轻了，坠了我的名头，背后暗讽老子连情人都打理不好。这要是传出去，老子这脸可没地方搁。”

　　朱绛顺从地点点头，对卢迪的“豪言壮语”不置可否。

　　“对了，你之前找我打听领养B型的事情，有眉目了。”卢迪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地说，“不过要跟你提前说好，这事儿不仅挑费高，而且风险大，钱砸进去可能连个水花都没有。和你有同样打算的O型可不少，虽说都是劣化O型没什么实质地位可谈，但比你有钱的比比皆是，就你目前的身家，服侍老子十年八年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机会。”

　　闻言，朱绛倒也不显得有多失落，他拿起酒瓶续了两杯酒，将杯子交给卢迪后，抿着嘴笑道：
　　“像我们这些没有受孕能力的O型，本身就没有什么着落，能有机会领养个B型，等他成年了一起组个家庭，算是最好的归宿吧。”

　　“呸，不说这些了，我最近淘了点好东西，据说是上城区那群狗日的有钱人从外面进口的，说是叫什么‘丝袜’，老子还从没见人穿过，前阵子搞到了，你穿上给老子看看。”

　　起初朱绛也没听明白卢迪在说什么，待对方拿出一团白色的丝织品，他才看明白“丝袜”是什么东西。既然拿人钱财，自然也要照章办事，朱绛也明白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当即褪去身上的衣物，稍微摆弄了一阵丝袜，就明白要怎么穿。

　　在卢迪如狼似虎的注视下，朱绛白皙的胴体上只有那一双颇为微妙的白色丝袜。

　　翻身骑在卢迪身上，朱绛光洁后背上那显眼的血红色颅骨刺青被昏暗的光线照得暗红诡异，二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大汗淋漓的他们交换着各自的体温。暗黄色光线下，一道完全难以称得上旖旎的景象逐渐到了尾声。

　　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气味，二人的衣物随心所欲地丢在地上，撕扯破烂的丝袜已然完成了这一次的使命，随手抛弃在角落。

　　体力消耗巨大的卢迪喘着心满意足的粗气，扭头望着满面红晕的朱绛，他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随后说道：“收着。”

　　不明就里的朱绛看见卢迪泛着红光的义眼开始闪烁蓝光，心下了然的他血红色的双眸同样开始闪着蓝光，不多时，一笔钱就到了他的账上。整整2500EC，这笔巨款有时候朱绛半个月都不见得能挣到，更重要的是，这笔钱完全没有人抽成。

　　“给你了你就拿着，老子最近有钱。”卢迪见朱绛浮现疑虑的模样，满不在乎摆摆手，随即伸手摸上朱绛乌黑柔顺的发丝，好心情地玩弄着，“别有啥想法，老子花钱享受，你凭身体挣钱，天经地义，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没有搭茬，朱绛只是微微低下头，好让卢迪能够顺势抚摸着他的后颈。

　　看到朱绛的反应，卢迪更加满意，当初找“平头哥”介绍个床伴，对方首推就是朱绛，“平头哥”当时吹得天花乱坠，卢迪心中颇为不屑，在他看来靠身体讨生活的不是麻木没出息，就是蝇营狗苟。尽管作为一个B型，卢迪也不过是狼獾帮的小头目，但他同样打心底瞧不上那些没有受孕能力的O型。

　　在索多玛，一个没有受孕能力的劣化O型，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玩物。

　　然而事实证明，“平头哥”的推荐绝对物超所值，当卢迪见到朱绛的第一眼起，他就对这个容貌身材无可挑剔，还很有眼力价的O型感到格外满意，甚至觉得自己的开价占了莫大便宜。渐渐地，卢迪不再去找过去的老相好，一门心思只花在朱绛身上，哪怕作为“花郎”的朱绛还有其他生意，卢迪也不介意。

　　在某些时候，卢迪竟然会升起和朱绛成为伴侣组成家庭的念头，不过在帮派刀头舔血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果断按下了这种荒唐的念头。

　　乌黑的发丝手感顺滑，卢迪似乎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朱绛任由对方把玩，在莫名的倦意和酒精后劲共同作用下，他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朱绛，我是说……阿朱，如果有可能，你想不想……”

　　“嗯？”

　　诡异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卢迪接下来的话语，他快速翻身下床，先是确认房门电子锁已经锁好，而后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窗边，侧着身子向下张望。

　　“怎么了？”

　　迷迷糊糊的朱绛支着身子，大脑迟钝的他茫然地看着卢迪，原本情意绵绵的卢迪此刻却如受惊的凶兽般狠厉。一阵寒颤后，朱绛稍微清醒了些，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卢迪，心有所悟地快速穿上了衣服。卢迪见朱绛穿衣服，他却顾不得自己，径自到床头拿出配枪，还有一个小包。

　　“听着，有人找上门了，我估计是跟我……寻仇的，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但是……”

　　“去找‘老骨头’，把东西交给他！”

　　犹豫再三，卢迪一把揪住朱绛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朱绛的脑机接口。完全来不及解释的卢迪催促朱绛躲到床下，稀里糊涂躲在床底的朱绛很快就听到一声令人胆寒的爆炸声，接着是卢迪的怒骂，可话音未落，一阵络绎不绝的枪声紧随其后，刺鼻的火药味迅速扩散，朱绛很快就闻到了这股呛人的气味，混在其中的还有难以忽视的血腥味。

　　未知的恐惧萦绕着朱绛，四肢神经在这一刻与大脑中枢完全脱离，令他彻底动弹不得。可朱绛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敏锐，他能感受到植入在额皮质的老旧管理系统犹如焕发新生一般高速运转，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对身体里那些淘汰或是转手的义体运转情况有如此清晰的了解。

　　【这个合成肝脏又快不行，最近喝酒还是喝太多了。】

　　【我从未感受到这颗副心脏的跳动是如此强烈！】

　　【神经调节器一切正常，可是我为什么却动弹不得？】

　　袭击者的一举一动在朱绛面前显得格外清楚，过去朱绛的确靠着相对敏锐的感知躲避了不少风险，但也没有如此刻这样明显，朱绛数次感知到袭击者靠近床边，黑色的皮鞋来回走动，仿佛下一刻一张骇人的脸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所幸这一切并没有发生，杂乱的脚步声迅速消退，朱绛不知道在床底躲了多久，待身体终于恢复知觉后，他缓慢挪动身子，头凑到床底边缘，尝试着使用义眼自带的热成像仪扫描房间的情况。好消息是房间里除了一团明显的热源外，再无其他热源。

　　坏消息是，卢迪的确是死了，那团唯一的热源正是卢迪的尸体。

　　从床底钻出来，朱绛白净的脸和他的衬衫上都沾满了灰尘。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些，此时映入他眼帘的是被炸得扭曲的房门，还有在血泊中四分五裂的卢迪残骸。只剩下残肢断臂的卢迪缺失了很多部件，但是报废的义体还留在原地。

　　骇人的画面让朱绛头晕目眩，发自内心的惊惧致使他浑身僵硬几乎动弹不得。勉强平复心情，朱绛强忍着呕吐感，五味杂陈地看了卢迪最后一眼，不敢多停留，当即来到窗边探着头向下望去。

　　窗下的空地一如他刚到这里时那样，没有任何异常，但经过这一遭，朱绛心底萌生了惧意。从楼道离开和跳窗离开两难抉择中，他不敢赌那些人是否还留在汽车旅馆里，只得咬咬牙打开窗户，看看有没有可能翻出去。

　　卢迪定的房间在四楼，令人晕眩的高度让朱绛心底升起一股恐慌，可眼下他已然别无选择。朱绛咬咬牙，心一横踩着窗沿纵身一跃。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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