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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球
“要我说,夫人还是应该趁早再要一个小的。趁能生的时候赶紧生,不然这郑家的武学不就断后了吗”
“你少说两句吧”
“嘁!我又没说错,郑府这么多年只有一个独女。出生还被人害了半条命去,活不了几年咯”
“这还用得着你来担心,难道你是老爷的私生子,之后要传给你啊?”
郑放放扒着墙头听自己墙角,再咬上一口晶亮的糖葫芦,全然一副听戏的模样。明眸皓齿,素锦华服。哪有点下人口中病怏怏女主的样子?可惜这糖葫芦外皮太酥,嘎吱一口糖衣化成渣绰绰的往下掉。两位扫地的佣人拍掉脑袋上的糖渣抬头一看,哪还见半点自家小姐影子。
郑家向来是江湖世家,颇有威望。家底丰厚。背后是牵扯着数不清的势力。二十年前在乱世更是暗中肃清叛军,整顿朝堂,至此名声大噪。各门各派颇为忌惮。但也因如此在那时得罪了许多人。时间一久,免不了暗中处处树敌。邪门歪道恨之入骨,却掀不起大风大浪,不敢在明面上造次,便在郑家松懈时将手伸向了郑家独女,可怜的女娃出生还不到两个月就被下了一种诡异巫术,传闻此巫术狠辣且折磨人,刚开始看不出端倪,但随着时间推移,无论何等法力高强的神仙也挡不住毒入心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脉寸断,至多撑十年便会暴毙而亡。
郑放放听这故事不止一两次了。自小到处乱窜听人墙根的时候就总听到这故事。不过大家都不敢提名,刚开始还以为是哪家的冤种小姐,身世听着还怪凄惨的。后来好奇问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白春,见她支支吾吾。一脸为难。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
不过郑放放现在倒是毫不担心,甚至还有点想笑。不为什么,现在她已经年满十六了。今年就要十七,数着指头也比这传闻中的自己多活了六年多。除了有时候有些胸闷气短耳鸣。咳出血咳出肺这种绝症病状一律没有,真什么事都没有。要说伤害最大的时候就是七岁那年确定自己是主角。边哭边跑去前厅找爹娘,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嚎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呜呜呜呜爹我是不是快死了我全知道了”
“怎么会!你一点事都没有,你刚刚不是还吃了三碗饭吗。”
“呜呜呜呜呜,那是因为红烧鱼,太!香!了!”
“阿娘和你保证你好好吃药,绝对不会死的,不然你阿爹变成丑八怪好不好?”
“你们立字据!”
最后还是以一张鬼画符字据收场。这张字据在她卧室摆了十年有余,小时候还会经常拿出来看一阵子。现在都快包浆了,这可能就某些比巫术更毒的玄学吧!
郑放放拎着糖葫芦哼着小调进了偏院,迎面撞上自己的贴身丫鬟白春。
“白春,今天的药怎么还没端给我”
白春侧身把原本拿来装药的盒子打开给她看“小姐,今天不用喝药。”
?
??
要知道这褐色的药汤可是从郑放放未记事起就每天一碗雷打不动,是个有脑子的也知道肯定不会是补品,是拿来续命用的,她简直不敢相信,用怀疑吃惊的语气问白春。
“怎么突然不用吃药了?”
白春刚要张嘴,还未出声,就被郑放放打断了。
“好吧!我承认有几次我抱怨药苦的声音是那么稍微大了一点,但是都抱怨都快十七年了大家都习惯了。而且你看,我连拿来下药的糖串子都准备好了,我吃两颗,还有两颗留给你的。”
郑放放举起糖葫芦晃了晃,整个人巴不得都贴到小丫鬟身上去,“不至于这就断我生路吧~好白春。”
小丫鬟显然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古灵精怪的语气,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有,怎么会呢小姐,我刚刚从厨房出来看了,今天确实没准备药汤。不过老爷叫你过去一趟,好像是有之后都不用吃药的好法子呢”
“早说嘛,喏。咬一颗吧”见身家性命无忧,郑放放也不装了,一秒直起身子,把糖葫芦在白春嘴边晃了晃,白春咬住一颗,郑放放手一侧熟练的抽走了竹签子。等不及让她嚼完嘴里的再咬第二颗就抬脚往七木堂走了去。
贴身丫头拎着药盒子跟她讲“今天才分一颗啊?”
“还有一颗给你存着!”郑放放撂下一句,前脚早就过了前院要找郑家家主郑应杰去了。
喝了这么多年浓汤药,终于要脱离苦海了?马上要失了从凄惨千金这个传闻女主的身份,还挺不习惯。郑放放想着,叼了两个山楂球,用舌头把它们顶进两边腮帮子。搞的鼓囊囊的。还剩一颗山楂球,确是腻的怎么也吃不下了。
盛夏天热,糖串子拿在手里又化的快。早知道刚刚还是让白春吃了算了。郑放放嫌弃的拎着半化不化的糖串子,离前厅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看着王大哥和位少年郎一前一后走着也正往七木堂去。少年郎十六七,长得清清秀秀,穿着一身下人服饰,却看着眼熟。郑放放一时想不起来,便先和家丁王大哥打了声招呼,问要去办什么好事。王大哥也只是笑,说自己也是按规矩办事。晓得这架势是不想同自己多说点什么,也不自讨没趣,顺手把那根还剩一颗山楂球的糖串子不由分说塞到少年郎手里。
“帮我吃了。”
郑放放抽着空在路上又回了趟自己的屋子,反正爹娘又没说多急,总会在那等她的,踮脚撤了那副墙上前些年包浆的字据,满意的抖了抖上面的灰。
——保证郑放放长命百岁。若有假话,阿爹变成丑八怪。长三个鼻孔,鼻毛扎小辫
郑应杰 凌灵 郑放放
最底下规矩的按了手指印。自己名字上还隐约有眼泪的痕迹。
不错,郑放放把纸叠好揣进兜里。总算是心情不错的去前厅了。可刚到门口便听到父亲郑应杰愠怒的声音“我用性命担保日后必定带你如嫡子。这样的条件,你还又有哪里不满意??”
嫡子?
里头父亲似乎是在发火,听到这话郑放放更是心头一惊。连忙提着裙摆就闯了进去。
“阿爹?”
踏入门槛出声,气氛果然不对劲,她抬眼一扫。这低着头站在桌前的少年不就是刚才在路上碰着的“最后一颗山楂球”吗。她心底犯嘀咕,再细细一看。父母似乎才起过争执。这两人百年不吵架,难道今天一定要认别人做儿子被拒绝了,恼羞成怒?怪事。难道…
凌灵见女儿来了起身让她,郑放放对母亲使了个眼色就势喝了口茶,发现还是没人说话。这七木堂的气氛是愈发尴尬了。她盯着茶碗里上上下下的茶梗,斟酌半天才开了口。
“没事,阿爹有私生子就私生子,阿娘你别生气。都生出来了那肯定要想办法解决…也不能给他塞回去”
此话一出,郑应杰和凌灵差点没背过气去。夫妻二人异口同声。
“瞎说什么呢!”
郑放放趁热打铁,想接着安慰母亲。“阿娘,你也别生气。虽然我爹他真不是个东西,但想想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郑放放自认为调解的话术称为上乘,却没想到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母亲凌灵塞了满嘴枣糕。再转头一看,郑应杰更是两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连刚刚一直很沉默的山楂球都侧目看了他一眼
“辣里杠杠还要刃伦家当鹅子…(那你刚刚还要认人家当儿子)”郑放放含着满嘴枣糕艰难控诉。
在场三人……
这些年吃的汤药确实是吊着自己命的。郑放放明白了个大概,她这么多些年确实身中巫毒。传闻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偏差是下毒的邪师在郑府被当场抓住。严刑逼几天问出了解药之法。虽是是有解药,但这方子却只在大漠中的柯黎族手里。而且其中一味药材,冰达草的果。冰达草长在昆仑,十年开花,七年结果。满打满算十七年。算算日子也就是明年。先不论寻药之南,单单两地便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气候恶劣,路途遥远。快马加鞭来回也至少要两年时间。而这巫毒名纤毒。至今没有人能撑过十年。这邪师下手前是认定了郑家独女会死在自己手里。就算告诉他们解药之法,也救不回他们的女儿了。郑应杰暴怒之下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可这巫师没算到自己还是活到了今天。阿爹当即用内力体内巫毒逼出大半,可她当时年纪太小。再输真气定是受不住了,之后在江湖寻遍郎中,才得了一药方吊着小命,只不过其中一味引子非常稀有,名翁迫香。今年来因旱灾产量急剧下降,库存也见底。眼见着近日收不到料材,郑家夫妇有感忧心,才找来了“山楂球”这位“私生子”。
难道这位“私生子”有能救她于水火的另一种办法?
确实有。
苗疆擅蛊,用毒的医师不在少数。其一蛊名同心,知他的人只在少数。母虫和子虫炼成,且对环境十分苛刻。但若有两人种下此蛊,相当于是把两人绑在了一起。无论其中一方就算是明天就要死了的白发老者。要是另一方未死,即使是吊着一口气也断然下不了地狱。可要是一方重伤,那么另一方体内的蛊虫便会在体内暴动,承受同样的痛楚。若是另一方死亡,另一方体内的蛊虫便会吃尽寄生者每一寸骨肉,不出一炷香也会暴毙。同生同死,所以苗族将他取名为同心。不过两位寄生者也是有严苛的条件,二者只能八字相同,年龄相近,命脉有合。如若其一未达到同心虫的要求,那么在同生种下之后不出半晌就会双双筋脉寸断而亡。若是真有这么两人,那么中此蛊的寄生者互相平分寿命。感同观,伤同受。生死相依。
蛊毒对巫毒。太冒险了。但事到如今这对郑放放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火随着翁迫香的日益减少烧到眉毛,郑应杰和凌灵二人思来想去了一整晚,只能决定用这法子。面前已无路可走,只能铤而走险。不然他们再怎么说也不会拿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儿去冒险。只想熬过这三年立刻制出解药把两毒解了。要种蛊容易,可要在短时间内要找到和郑放放八字相同,年龄相近的少年也容易,可这命脉有合的条件无疑大海捞针。怎样才算命脉有何?
郑氏夫妇在五天时间找了近百个少年少女领到蛊医跟前,可蛊医都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摇头回绝了。
这可把郑氏夫妇急得焦头烂额,倒是那苗族女子乏了,看完最后一个孩童便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歇息,路上瞥着正在马圈倒草料的卢温,便是现在的山楂球。葱白一指,得!命脉有和。
所谓柳暗花明。药材用尽,本是打算近日就让种蛊,可到头来卢温却一副软硬不吃,铁了心拒绝的模样。无论郑应杰用金银珠宝荣华富贵来换,他就一个态度。
我不愿意 。
这事马虎不得,更不能强迫。要是他有什么意外,那郑放放也难逃幸免了。郑应杰为了女儿怒火攻心,跟凌灵争论。刚才才失了仪态。
原来如此,郑放放挑眉,晓得现在自己性命现在捏在这个男子手里,不由抬眼再仔细打量他一番。在路上还没仔细看他,现在认真一看,倒是隐隐看出是个俊美英气的模子,浓眉大眼,薄唇点珠。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还挺俊。眼睛这过了一圈的功夫,百年不吵架的郑家父母今天第二次当着他们女儿的面又剑拔弩张起来。无非不过绕着些这稀奇蛊的事。
“要是早些寻到旁人…”
“谁能想到翁迫香这两年会无收呢!”
在这诡异的气氛和嘈杂的背景中,郑放放对上了卢温的眼睛。深邃的黑瞳子映出了今天自己衣服上的橙明色。这双眼睛就这么点抗拒和淡漠,不躲,也望进了她的眼里。倒是郑放放不好意思的先撇开了视线,尬笑两声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来劝劝他救自己狗命。却突然被外头的声音打断了。
“老爷,翁迫香有了,有了!”这时王彭拿着一个木质匣子快步跑来,粗着嗓子喊到“府外有一散医,听我们急求翁迫香,特地来献上的。”
这边郑应杰还没回应,旁边的卢温突然开口了。
“好。”
在王彭的超大音量里少年郎的这声好真的算是微不足道。
“好?”
大家都愣住了,王彭更是摸不着头脑,“是啊,是好事啊?”
卢温在大家的注视下看着王澎手上那节翁迫香,淡淡解释到。
“我可以种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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